已經一個多小時了,夏茗半靠在牀上,眼睛看向窗外,維持著一個姿勢沒有動過。
李卓然坐在病牀邊看著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勸慰。買了粥來給她,她卻不爲所動。李卓然嘆了口氣,輕聲勸慰:“別難過了,你需要休息,我們還年輕,孩子還會再有的。”
這句話很有用,夏茗聞言瞬間轉過頭來,看著李卓然,表情冷漠,聲音亦是冰冷至極,“我不難過,我爲什麼要難過,這是上天註定的,這個孩子本來就不該有,他(她)來的不是時候。”
李卓然相信,他看到了夏茗的笑容。他不知道該怎樣描述那個笑容,似乎給人的是冷豔的感覺,李卓然不自覺打了個冷顫。
李卓然看著她那茫然的眼神,溫柔點叫:“夏茗。”
夏茗把目光投向李卓然那關切的面龐,嘴角抿成一個微笑的弧度,笑意卻未達到眼底,“我是真的不難過,我努力了。那孩子肯定是意識到她不該來的,所以走了。”
李卓然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夏茗,她說的話讓他不明所以,他以爲她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夏茗沒有給李卓然開口勸慰的機會,眼睛沒有焦距地盯著前方,開口說道:
“你看,我每頓飯都那麼用心去做,我喝雞湯呀什麼的就想吐,我還是頓頓不落地喝;我恨死那種藥的味道了,可醫生說那是調理身子的藥,我還是堅持著喝……我都那麼努力了,她還是離開了。”
看著李卓然蠕動的雙脣,夏茗接著道:“可是,李卓然,你爲什麼要來刺激我呢?”
李卓然只覺得莫名其妙,還沒來得及開口,夏茗已經再度開口了,“我這麼努力的避開你,避開於潔,可是你爲什麼要來呢?”
“醫生告訴我懷孕那天,我很高興,想著你也是喜歡孩子的,所以迫不及待地給你打電話;第一個被你掛了,放在平時,我絕對不會打第二個,可是那天我太興奮,所以打了第二個,你接了,可是你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給我,就因爲於潔出事了。那一刻,我就在想,或許
這個孩子來的真不是時候。”
夏茗說到這冷笑了一下,“你回來也只是淡淡的問我有什麼事,我說沒事你就真相信了。然後你又在醫院、C縣和家裡往返,每天我睡了你纔回來,我起牀的時候你已經走了,我就在想你這麼忙碌到底是爲了什麼呢?”
“那晚你沒回來,方姨說你去了C縣,可是張永的女朋友明明說你們已經談妥了,哪還需要往C縣跑啊?可是,李卓然,我都不敢問你,我害怕聽到那些欺騙的答案。”
“你不知道我每天在家幹些什麼吧?我每天把房子裡的東西弄得一團糟,我又害怕被你們發現,然後就一件件重新整理好。那一天,方姨突然說我瘦了,可是懷孕了不是應該變胖嗎?我怎麼會瘦了呢?我就覺得肯定是這孩子不想來,因爲他的父母不歡迎他。去醫院產檢的時候,看著別的孕婦有老公陪伴,而我的老公卻或許在陪著另一個女人的時候,你能想象我那時候的心情嗎?”
“我越來越神經質,睡眠也越來越不好。我在想著把孩子打掉,可當醫生說我胎位不穩定,也建議打掉孩子的時候,我竟然很猶豫。可是,這孩子始終在我肚子裡,我想逃避也逃避不了,我覺得我快瘋了。所以,我去看了心理醫生,他說我有抑鬱的傾向,他建議我和你攤開來講,可是我沒勇氣,所以他又建議我離開一段時間,靜一靜心。”
“我都到這裡來了,我想好好靜一靜,可是你爲什麼要來找我呢?”夏茗的語氣裡顯示著深深的無奈。
夏茗看著把臉埋在手掌中的李卓然,強迫癥發作一樣,又想看清楚李卓然此刻的表情,可是夏茗看不見,他也不說任何話,讓人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麼。
夏茗又接著說:“你肯定認爲我神經質,可是李卓然,我也不想這樣啊!我和你假裝在一起,是爲了氣於潔;後來和你領了結婚證,也是爲了打擊於潔,可是最後你沒有用這個去氣她,儘管她讓你辛苦打下的江山成爲了泡影。你在你錢夾裡放我的照片,可是同時又和於潔訂婚;你在溫柔地擁
抱我的時候,馬上就去醫院陪著前女友;你爲我打架的時候,說我是你妹妹……李卓然,你不能在給我一顆糖的時候,又給我一杯苦瓜汁啊?”
“這幾天我靜下心來想,考慮我們這種不明不白一樣的關係到底該怎樣走下去,可是我什麼都想不出來。”
夏茗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話,說些什麼連她自己可能都搞不清楚,她只是大腦裡想起什麼就說什麼,整個敘述過程中她的聲音異常的平靜。
李卓然終於擡起頭來,頰邊兩行清淚讓夏茗在眼眶打轉的眼淚也流了下來。李卓然看著夏茗,目光悲切,“夏茗,那麼你可有一刻曾相信我,相信我是愛你的?”
夏茗一愣,自嘲地笑笑,“我相信?可是相信有什麼用?我相信林清荷不恨我,可是最後說我是小三那種怨恨的表情我現在還忘不了;我也相信陳興之是愛我的,可是就因爲我和你結婚,然後就說沒我這個女兒。而且,你是因爲於潔而變成浪子;還是因爲於潔,你這個浪子停靠了。我拿什麼來相信你?”
有小護士進來,看到兩個面對面流淚的人,頓時被嚇得跑了出去。
走在麗江的街道上,沒有Q市的人來人往,沒有緊密的高樓大廈,李卓然卻無心享受這寧靜,腦子裡都是夏茗的質問。他此刻已經不知道他是如何從夏茗的病房出來了,他只記得夏茗最後對他說:“你走吧!我累了,想休息了。你在這裡我睡不好。”
夏茗今天說了很多話,李卓然認爲,夏茗今天說的話,是他們認識以來說的所有話累加起來的,或許比那還多。
兜裡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李卓然機械地掏出手機,看都沒看就接了起來,“喂。”
“卓然,你怎麼一天都不接電話,你快來醫院一趟吧!於潔什麼東西也不吃,嚷著要見你。”於母在電話那頭焦慮地說。
李卓然忽然很想大笑,不過他沒有,換成了大吼:“我又不是她爹?她吃不吃關我什麼事,你讓她不想活就別吃。”李卓然吼完就直接掛了電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