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起下去吃飯，只有謝楠留下來照看肖純。
今天領(lǐng)到一筆意外的獎金，馬年走起路來都能帶風(fēng)，還吹起了口哨。葛戀一直在笑他，倆人互相逗著樂。
肖世俊走在最後面，他注視著蘇新的背影，發(fā)現(xiàn)他走路姿態(tài)也是格外輕鬆。看著眼前這幾個年輕人，他想了很多。對他這樣的過來人而言，他曾經(jīng)歷過這些年輕人所遇到的困難，也曾享受過這些年輕人所擁有的喜悅。人生本就浮浮沉沉，到頭來會發(fā)現(xiàn)，日子就應(yīng)該開心的過，因爲(wèi)什麼坎都能過去。
蘇新回頭看肖世俊心事重重，他放慢腳步等他。“爸，是不是很累？”
肖世俊露出爽朗的笑容，說：“怎麼會累，你爸我身體好著呢。”他舉起自己的右手，握緊拳頭給蘇新看自己手臂上的肌肉。
肖世俊雖然已經(jīng)到了退休年齡，身子骨卻很硬朗。因爲(wèi)他平常很注重鍛鍊，生活習(xí)慣又特別好，不喝茶不喝酒不抽菸不熬夜，人人誇他是“四不好老年”。他與蘇新的爸爸年紀(jì)差不多，精神狀態(tài)卻比他爸爸好了不只一點。
蘇新難得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顯得他們關(guān)係很親密。“爸，我得向你學(xué)習(xí)。”他無奈一笑，“我的身體就不行了，缺少鍛鍊。”
肖世俊也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語重心長地說：“現(xiàn)在開始重視鍛鍊還來得及。”
他們找了醫(yī)院附近的一家比較乾淨(jìng)衛(wèi)生的飯館，等菜都上齊了，馬年提議喝點小酒暖暖身子。今天大家心裡高興，蘇新也沒反對，招招手讓服務(wù)員過來。
“來兩瓶小酒。”蘇新說道。
肖世俊一聽要點兩瓶，趕緊說：“我不能喝，葛戀應(yīng)該也不能喝吧？”他看著葛戀。
葛戀點點頭，“對，我不喝白酒。”
肖世俊補(bǔ)充道：“所以兩瓶酒太多了。”他笑了笑，衝蘇新說：“要是能不喝那就更好了。”
馬年一聽不讓喝酒，馬上說：“叔叔，天太冷了，喝幾口暖暖身子。”
肖世俊說：“總喝酒對身體不好，你還沒要孩子呢，更得保養(yǎng)好身子。”
蘇新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居然對服務(wù)員說：“那不要酒了。”
馬年滿臉委屈，咕噥著：“喝一點又不會怎麼樣。”
葛戀用筷子點了點他的額頭，取笑他：“你看起來真像個怨婦。”
馬年耷拉著腦袋，故作可憐樣，“對啊，以後請叫我馬怨婦。”
葛戀哈哈大笑。
肖世俊看他們小兩口相處得這麼和諧，心裡很是感觸，“你們讓我想起了我年輕的時候。”
葛戀好奇地問：“叔叔，你年輕的時候特別帥吧？對了，你跟謝楠阿姨是相親的吧？我聽說你們那個年代都是媒妁之言。”
肖世俊點點頭，又搖搖頭，說：“算相親的，又不算相親的。”他擺好了姿勢，認(rèn)真地講了起來，“我母親原本給我相了另外一個女孩子，可那女孩子嫌棄我長得不夠高大帥氣。後來，我母親說又給我找了另外一個女孩子。這回我自卑得不敢再去跟人家女孩子見面了，卻在單位組織的一次活動中遇到了你謝楠阿姨。我們倆一見傾心，但害怕別人說閒話。要知道，在那個年代很少人敢自己找對象。雖不能說是傷風(fēng)敗俗，但也算膽大包天的行爲(wèi)了。”
蘇新從不知道岳父岳母還有這一段故事，這種帶有年代感的愛情故事人人都愛聽，也包括他。“爸，然後呢？”他興致盎然地問。
肖世俊吃了一口飯，認(rèn)真嚼完才說：“等我吃完這飯碗，再慢慢講給你們聽。”
葛戀最害怕別人吊胃口，心急地懇求道：“叔叔，我等不及要聽你繼續(xù)講下去了呢。”
肖世俊淡然一笑，“先吃飯。我告訴你們，叔叔我從來都按時吃飯準(zhǔn)時睡覺，雷打不動的習(xí)慣。”
葛戀開玩笑道，“叔叔，這不會就是你這麼帥的秘訣吧？”
蘇新聽了這話，覺得好笑，忍不住笑了。
肖世俊果真沒有回答她，而是專心地吃完了一碗飯。
馬年看他只吃飯卻沒吃菜，也好奇地問：“叔叔，你不用吃菜嗎？”
肖世俊慢慢地放下碗筷，“這就是我的習(xí)慣。我呢，不會讓自己生活作息不規(guī)律，但我也會很重視別人交代給我的事情。所以，爲(wèi)了能儘快給你們把故事講下去，我選擇了不吃菜，這樣速度快點。”
馬年聽了這話，差點沒被嗆死，他連咳了好幾聲，“叔叔，你可太逗了。”
在場其他三個人都在笑，只有肖世俊一個人一臉正經(jīng)。他的表情越認(rèn)真，他們越覺得好笑。葛戀笑得前俯後仰，“叔叔，你快講故事吧。”
肖世俊繼續(xù)講故事了，“你謝楠阿姨家裡也安排了個相親對象，我們倆怕家人反對，整天偷偷摸摸地約會。我家裡催得急，說如果我再不去相親就要打斷我的腿。謝楠家裡更是不得了，說如果她不願嫁給他們找好的人，就不讓她進(jìn)家門。那時候我們就在想，如果家人再逼下去，我們乾脆投河自殺。”
葛戀調(diào)皮地問：“殉情啊？”
蘇新用手撫了撫下巴，想笑不敢笑。
肖世俊說：“對，那時候我們就是這麼想的。那段時間對我們來說，天都要塌下來了。在我們幾乎撐不下去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你謝楠阿姨就是我媽讓我去相的那個女孩子，而你謝楠阿姨家裡看中的好兒郎也正是我。”
他的故事講完，自己長長嘆了一口氣。
馬年握住右手，舉起來放在肖世俊面前當(dāng)話筒採訪他，“叔叔，我有幾個問題想問。”
蘇新跟他多年好友，非常瞭解他。一看他這架勢，就知道他又有鬼點子了。
“叔叔，第一個問題，你跟謝楠阿姨第一次牽手是什麼時候？第二個問題，你們第一次打啵是什麼時候？第三個問題…….”他嬉皮笑臉地問起來，卻被蘇新打斷了。
“好啦，問的都是什麼破問題？”蘇新假裝批評他。
肖世俊卻很認(rèn)真地對待他的提問，仔細(xì)地回想起來，“第一次牽手那是我們雙方家長見面之後，那個年代的男女青年哪裡敢隨隨便便牽手。有時候同時碰到一張紙，都會臉紅心跳好久呢。第一次打啵？打啵是親嘴的意思吧？這個詞我在電視劇裡聽過。”
馬年點點頭。
肖世俊繼續(xù)說：“第一次打啵那肯定是辦婚宴的那天了，我們那一輩的人不像你們這一代人這麼開放。可我就在想，或許是因爲(wèi)我們思想傳統(tǒng)，纔會越在意家的意義。因爲(wèi)不隨便，所以認(rèn)真。在我們那一輩的人看來，娶回家的老婆就必須好好疼。只要進(jìn)了一個家門，即使吵架，也是自己的伴。”
肖世俊講述的這段老故事，令三個年輕人感慨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