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奕跟李舒蕓約的是兩點半，但是他兩點不到就進了咖啡館。現在回想起來，跟李舒蕓雖然認識了很久，但每次見面不是在畫廊就是在畫廊對面的咖啡館，儘管他因爲李舒蕓曾經對他伸出援手而心存感激，但其實相對來說態度還是冷淡得很。

韓奕進了咖啡館之後找了個角落的位置，點了杯咖啡就坐著開始發呆。他把現在的時間和跟莊月辰重逢的時間設置成了兩個結點，然後慢慢地回憶這一段時間的點點滴滴。

韓奕突然發現他們三個人的糾葛陷入了一個沒有出口的死局。他有想過，或許當初他就不該答應跟李舒蕓訂婚，可是莊月辰出現在了訂婚宴上，這讓韓奕甚至開始感激訂婚宴的舉行。這個世界的變數太多，如果沒有那場訂婚宴，韓奕不敢想象他還要花上多長時間才能再遇到明明離他那麼近的莊月辰。

再反過來假設，如果他不跟李舒蕓訂婚，那麼就不會重遇莊月辰。可如果他沒有和莊月辰重逢，那麼可能現在訂婚宴根本就不是問題，因爲他不在乎。

所以到底是哪裡出了錯，兩個人的感情卻變成了三個人的糾葛？韓奕不得而知。

其實韓奕直到現在也沒具體想好要跟李舒蕓說些什麼，只是覺得他們需要談談，有太多的懷疑都只是猜測，韓奕不願意去疑心一個曾經幫過自己的人，所以有些事情他需要問清楚。

韓奕盯著桌上的咖啡杯發呆，沒注意到畫廊門口自己車子的後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一輛紅色寶馬。莊月星也不管韓奕在不在，跟林泉打了個招呼，不等他說一句“韓哥在對面”就自顧自“噔噔噔”上樓了。

“姐，你又要畫誰？”莊月星對著巨大的畫框犯傻。

莊月辰坐在高高的凳子上，頭都沒回地說：“韓奕。”

莊月星的嘴角輕輕地抽了抽，張了張嘴終究是沒有把心裡的抗議說出口，反正看她姐的樣子，估計畫韓奕是一輩子也畫不膩的。

“姐，咱們今年春節去洛杉磯麼？”莊月星隨口問，她就是無聊了過來轉一圈。

“不去，讓歐遠和莫靜過去，我們留下。”莊月辰想了一下，說：“宋姨老家沒什麼人了好像也不用回去，到時候讓她把林夢叫過來，正好也多個人陪你玩。”

雖然莊月辰說的她好像就是個沒有玩伴的小孩子，不過莊月星聽了還是很高興，樂呵呵地點頭應下，接著問：“那韓奕哥呢？來咱家不？”

“他爸媽要過來，再看吧，畫廊好像也住不了，要不到時候一起到闔家苑過年，這樣也……熱鬧一些吧。”莊月辰歪著腦袋，她已經快要忘了國內春節過年的氣氛了。

“這麼說起來，我們是不是應該囤年貨了？春節是要買好多東西的吧？”同樣忘了春節氣氛的莊月星有些興奮地說。

“這個你得問宋姨，她肯定知道。”莊月辰無奈，有些恍惚地想了一會兒，五年前的春節回憶竟然模糊地連一張清晰的面孔都想不起來了。

“韓奕哥去哪兒了？來了半天了都沒看到他。”莊月星在畫廊繞了幾圈一直沒看到韓奕纔想著他可能是有事出去了。

莊月辰索性放下畫筆從凳子上爬了下來，聽到莊月星問起韓奕，突然擡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說：“他約了李舒蕓，在對面的咖啡館。”

莊月星差點咬到舌頭，一聽李舒蕓的名字自然就想到了李舒俊，結結巴巴地問：“韓奕哥約她幹嘛？是……是要說婚約的事情麼？”

“不然呢？”莊月辰挑眉，“除了這個還有什麼好說的。”

“呃，也是。”莊月星尷尬地摸了摸腦袋，有些心虛地四處亂瞟，心裡卻在糾結地想，要不要把自己和李舒俊交往的事情告訴她姐。反正韓奕已經去找李舒蕓攤牌了，橫豎這莫名其妙的婚約總會解除的，再說了一直這麼瞞著她親姐，搞得每次莊月星在家的時候都心虛得厲害。

莊月辰也不著急，拿過一本畫冊悠閒地翻著，任莊月星一直在身邊轉圈圈也不答話。

月星小朋友自己糾結了十來分鐘，終於鼓起勇氣拍了下手，深吸了一口氣停止轉圈圈走到了莊月辰的身邊。

莊月辰連聽到那聲巴掌聲都故意沒擡頭看她，一直自顧自地翻著畫冊。

莊月星撓了撓腦袋，蹲在莊月辰旁邊扒著她膝蓋笑嘻嘻地叫了一聲，“姐——”

“嗯？”莊月辰還是沒轉臉看她。

莊月星晃了晃她的膝蓋，“我要跟你說件事。”

“啪”一聲合上厚厚的畫冊，莊月辰終於擡起臉看她了，挑了挑眉，“說吧。”

“嗯……”莊月星猶豫了一下，試探地開口：“你還記得李舒俊麼？就是李舒蕓的那個雙胞胎弟弟。”

莊月辰沒說話，只是點點頭示意莊月星繼續。

莊月星看著她姐姐沒什麼表情的臉心裡有些沒底，不過還是硬著頭皮把話說完了。“我和李舒俊在一起了。”說完之後，莊月星低著腦袋閉著眼睛等著她姐姐的判決。

莊月辰看著莊月星頭頂上圓圓的發旋有些愣神，好半天都沒說話，原先準備好的要趁機教訓她幾句的臺詞突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莊月星等了好久都沒聽到她姐說話，惴惴地擡起頭睜開眼睛瞄了一眼，就見莊月辰還是沒什麼表情。心裡“咯噔”一下，莊月星有些擔心地握住她姐的手，小聲地問：“姐，你是不是生氣了？”

莊月辰回過神，摸了摸這個和自己有五分相似的妹妹，突然說不出任何重話來了。“星兒，你喜歡他麼？”莊月辰輕聲問，聲音平淡地聽不出情緒來。

莊月星抿著脣想都不想地點點頭。

莊月辰失笑，無奈地問：“他有什麼好？完全不是你會喜歡的類型啊？”

“嗯……”莊月星託著腮想了一下，甩了甩腦袋，因爲看到她姐笑了所以心情也放鬆了一些，老實回答：“我也說不上來，反正跟他在一起很開心就對

了。”

“他看起來好像很花心的樣子，而且一直都沒有正經的工作。”莊月辰故意說。

“他最近在準備開模型店，店面都選好了，就在星空咖啡館的斜對面。”

“呵——開在那兒還不是爲了你，說是爲了有個穩定工作我都不相信。”

“那先開起來再說嘛。”莊月星說著說著又心虛了，李舒俊把店面選在那裡，打的什麼主意的確是心照不宣的。

莊月辰沉默下去，看著蹲在面前眼含期待盯著自己的莊月星不說話。還留在她發頂上的手無意識地輕輕地揉著頭髮，莊月辰看著那張熟悉的臉，思緒又漸漸地飄到了印象中有些模糊的面容上。

父母還健在的時候，莊月辰一直都很有姐姐的樣子，因爲爸媽都很忙，其他親人又都在美國，小兩歲的莊月星一直很依賴她，大事小事都會跟她商量。可是後來，父母相繼去世，自己失去韓奕又病重住院，好像一瞬間被奪走了所有的生氣，開始如行屍走肉般地活著。對人對事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總之，只要自己還在呼吸沒丟了莫鳶留下的這條命就好。

莊月星就是在那個時候長大的。每天按時去學校上課，放了學先到醫院陪自己，然後在天黑的時候再回家。大一第一年的暑假，莊月星花了兩個月考到了駕照，然後每天開著小車學校、醫院、家三點一線。因爲要去醫院陪整天沉默的她，莊月星推掉了無數個同學的邀約，也是因爲這樣，莊月星大學期間都沒有特別交心的朋友。

出院之後，不管是在洛杉磯的家還是回國之後的日子，莊月星無時無刻都在想著她家裡這個病弱的姐姐，想著她姐姐有沒有按時吃飯，飯量是不是還是少的可憐，天氣冷了家裡的暖氣夠不夠……

莊月星不是沒交過男朋友，只是最後都是她甩的別人。不是莊月星三心二意見異思遷，她只是聽不得別人說莊月辰一句不好，即使莊月辰真的自閉又體弱，她也不允許別人帶著哪怕是一絲鄙夷或者不屑的情緒說出來。

曾經有過一個交往了半年多的男生因爲莊月星對家裡的姐姐太上心，那個男生只是抱怨了兩句，莊月星二話不說地就跟人家分手了。後來那個男生天天等在他們家門口求複合，可莊月星恁是沒再和他多說一句話。

所以，這樣的莊月星，滿臉笑容滿眼喜悅地跟自己說她喜歡了一個男生，只要跟他在一起就很開心的莊月星，莊月辰怎麼忍心說出傷她的話來？

莊月辰沉默了很久之後，在莊月星略帶緊張的注視下，笑著說：“他那個什麼店開的起來麼？哪來的那麼銀子給他揮霍？”

莊月星一看她姐的樣子就知道莊月辰同意她跟李舒俊在一起了，立刻拍著手跳了起來，原地蹦了兩下歡呼了一聲，一高興了語速都變快了，邊回答邊摸出手機，“他下個月生日，打算讓他老爸把這個店送給他當生日禮物。姐，我出去打個電話哈！”說完，不等莊月辰回答就跑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