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皓在榻邊坐下,輕輕理順著欣婭肩旁的亂髮,深深一嘆自語道:“欣婭,你要什麼時候才醒來。我不喜歡你這樣靜靜的躺著一言不發,相比之下,我還是喜歡淘氣、惹事、成天和我彆扭的你,那個是真正的你,是無憂無慮的你,是讓我說不清討厭還是喜愛的你。那時候我纔有勇氣面對你,有勇氣斥責你傲視你。可現在,你只能讓我愧疚讓我自責讓我無地自容。你救過我的命與我同生共死;你彌和了太后和父皇的關係;你成全了我和心若;你又捨己救了心若的命,你爲我付出的太多太多,可我卻從沒真正關心過你,甚至吝嗇對你笑一笑。我明白你的心思,我知道是我增添你心中的孤獨和愁悶,讓你憂鬱讓你彷徨,讓你受盡折磨和煎熬,否則你不會這樣。欣婭,我才知道我是多麼忘恩負義,與你相比我是多麼渺小,多麼不堪,我妄爲男人?!彼テ鹦缷I的手握在掌中,星眸溼潤道:“你聽見我說話麼,欣婭,你相信我,我再不會欺負你再不會冷淡你。我會實現諾言,只要有機會我就送你回國和親人團聚和奇修團聚,讓你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生活。可是你一定要先康復起來,因爲奇修朝思暮想的一定是健康美麗活波快樂的欣婭,你現在的樣子很難看,他們會失望會痛心的。欣婭,你是最堅強的女孩子,你一定能度過這個難關,我願意幫你度過這個難關,我們雖不能做夫妻,畢竟還是表兄妹,我們還可以做朋友,我會做一個好表哥,會做一個好朋友,關心你照顧你,就算你離去,我也會想念你牽掛你。求你快醒來吧欣婭,給我一次報答你的機會。欣婭,你願意讓我爲你痛苦麼,願意讓奇修你的親人們爲你牽腸掛肚的痛苦麼?你不會的,因爲你是最善解人意、最善良的女孩子,你不會忍心這麼做是不是,那就醒來吧,快醒來呀。”
欣婭雖不能言語,但身子動動,兩行淚順著雙頰緩緩流下。
“欣婭?”劉皓起身伏在牀邊,細細的看著她,喜道:“欣婭,你聽到我說話了是麼,你醒醒啊,外面好多人等著見你,心若要教你讀書寫字,瑞陽還等著和你玩,還有三弟妹,她們都盼著你醒來和你說話、聊天呢,太后和父皇也派人來看你,他們都在關心你,你知道麼?!?
欣婭長長的睫毛閃閃,微微哼了一聲,面上現出一絲痛意。
劉皓知道必是觸碰傷口,經過一宿,已到了換藥的時辰。他沒有叫人,翻轉欣婭的身體,清理著她的傷口,重新用上宮裡太醫帶來的最好的藥,細心輕柔而麻利的處理完畢,看到欣婭面上痛意漸消才放心。順手端過案上的藥碗,用湯勺試探著將藥送入她口中,欣婭卻依舊吐出。
如何才能讓她把藥吃下,不吃藥她的身體如何康復?劉皓蹙起眉頭思慮著,自己嚐了一下,好苦,看著昏迷的欣婭,他心中忽有了主意。
欣婭把藥吃了,青竹及衆人聞聽無不驚喜。劉皓沒有告訴大家欣婭怎樣吃的藥,那是他的無奈是他的秘密。藥是苦的,自己的口裡還殘留著藥液,但給欣婭喂藥的感覺卻是他難以說清的。
不到中午,欣婭終於醒來,看看圍在自己身邊的瑞陽、端王妃、於心若幾人,目光向別處掃去,她在尋找一個身影,尋找一個聲音,雖然自己意識不清,雖然一切如夢一般,但那真摯的話語還在耳邊迴盪,令她深深感受到那份撫慰的溫柔。是夢也罷,但那份柔情、那份親切已在她心中形成一股涓涓流淌的暖流,那是她有勇氣醒來的動力、是她振作的源泉、更是她面對生活的希望。
半月後,在衆人精心照料下,欣婭的傷基本癒合。
一早,於心若送劉皓走出寢室,經過迴廊,一眼見到庭院中桃樹下走動的欣婭。
“欣婭今天好精神,咦,裝扮特別,這麼漂亮,不會也要出去吧?!?
“傷還沒好,想去哪裡?!?
於心若一笑:“以她的性子,能足不出戶在房中待上半月,實在太難得,只怕是悶壞了?!?
欣婭瞧見她們,迎上幾步,含笑道:“漢王要上朝麼?姐姐??!?
“欣婭,今天怎麼肯走出房門,而且穿戴這麼齊整?”
欣婭難爲情的道:“今早是被霞光刺痛眼睛醒的,想起好久沒看到太陽,也不知外面什麼樣子,就隨便裝扮一下走出來。在這裡走動一會兒,覺得神清氣爽,比悶在房間裡強多了?!?
於心若走近她:“誰讓你不聽勸,出來走動曬曬太陽對你的傷有好處,既然你今天有心情,我陪你到花園轉轉吧。”
欣婭點頭:“好啊。漢王,你怎麼還不走?。俊?
二人瞧瞧劉皓,劉皓一聲冷笑道:“心若,看著她,在園中逛逛可以,不可以練功更不可以出去?!?
於心若一笑,欣婭忙辯道:“我沒想出去。”
“那樣最好,記住,你的傷還沒完全好。”
“我……”欣婭想在說什麼,劉皓目光一寒,冷視她一眼,帶人離去。
欣婭撇撇嘴,嘟噥道:“說了要對我好,怎麼還是這樣兇。”
“欣婭,他是好意,目光雖冷,心可是熱的,只要你不違逆,他就會對你好,走吧,去花園?!?
花園中,陽春三月,楊柳依依,草色青青,流水潺潺,鮮花初放,一副生機盎然的景象。
欣婭臥牀多日,目睹眼前一切歡喜道:“沒料道我大病一場過後,已是春暖花開,這般氣象恍若隔世。我還曾以爲再也見不到這一切?!?
“所以,要愛惜生命、珍惜生命,好好的生活下去?!?
欣婭頷首:“姐姐,謝謝你這麼久照顧我?!?
“你是爲我受傷的,我們是好姊妹,理應這麼做。其實,這段期間,皓哥哥也很緊張你。”
欣婭笑笑:“那你替我謝謝他吧?!?
“就這麼簡單?”
“那要我怎麼樣,他對我好不過是報恩罷了,難道還要我領他情?”
“口是心非,你心裡早在感激他了,否則,你肯事事依順他?”
欣婭怔怔:“我依順他?”
“這段時間你和他的感覺變了不說,就說方纔,你是不是想出去呀,爲什麼又不出去了?是怕麼?”
“我、這、我是覺的他說的有理,才聽的,好姐姐,不說了,我們看那邊的花去。”
二人走走停停,說說笑笑開心時,忽然牆外一箭射來,於心若剛瞧見,欣婭已接箭在手。
“刺客呢,又是要殺我麼?”於心若心有餘悸。
“這箭是對我來的,是沒頭的竹箭,不會傷人,姐姐別怕。”欣婭目光一掃,一處樹枝遮擋的牆上人影一閃急速而去。欣婭嬌驅一掠,如離弦的箭般追出。府牆外查看卻不見人蹤。娥眉微蹙的拿起箭,發現箭桿上刀刻一行小字‘勿忘城西鄭家客棧之約,古信?!?
“古信?”欣婭猛然想起這是一件多麼關鍵的事,自己已經忘記了。她隨手將箭扔掉,急忙隨後追去。
沒料到這一切被暗中一人看在眼裡,這人上前撿起竹箭,看看上面的字,一聲冷笑來到東宮。
劉明盯著竹箭上的字,沉吟著。一旁韓雪道:“果然不出殿下所料,漢王妃果然有隱秘,終被我們查到。沒想到她和古信還有約會,殿下,是不是派人去抓古信?”
劉明微微一笑:“抓,欣婭幾次三番與我作對,屢次壞我大事,我正愁沒辦法解決她,現在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韓雪你說,如果漢王發現自己的王妃和一個男人私會,會如何呢?”
韓雪會意的笑道:“任何一個男人都會怒髮衝冠,不可容忍,何況是一項盛氣凌人的漢王呢。殿下是讓漢王親自抓姦麼?”
“抓姦?”劉明哈哈大笑,驀然而止陰沉的道:“我要堂而皇之的抓到古信,解我心頭大患,我要讓漢王府蒙上奇恥大辱,我要整個京城都知道這個醜聞,我要讓劉皓不得安生?!眲⒚骶o握雙拳,面露惡相:“劉皓,搶我的女人,我要你付出代價。韓雪,找一個合適的人,把這個竹箭給劉皓送去,最好,是他府上的人?!?
“我堂兄是漢王府管事,只因苛扣手下人的工錢,曾被漢王妃打了五十板子,又免了管事,心中正有怨氣,我可以找他去辦?!?
“好,通知左秋涼帶著刑部關牒以刺殺朝廷命官之罪去鄭家客棧捕捉刺客,無論如何,都要將古信繩之於法,千萬不可讓他落到劉皓手裡。”
“卑職明白?!?
吏部衙門,劉皓和衆官員正在議事,差役進來稟道:“王爺,王府家人有急事求見。”
“什麼急事找到衙門來?讓他進來。”劉皓落座,衆官員知趣的散去。
家人走進,行爲拘謹的施禮:“奴才韓風見過王爺?!?
“說吧,什麼事,誰要你來的?!?
“奴才奉於妃之命來的,王爺,王妃出事了。”
劉皓猛一怔:“怎麼了,是傷勢有變化麼?”
“不是,今天王妃和於妃在花園又遭遇刺客,還好,刺客的暗器是竹箭,王妃孤身去追查刺客,直到現在還沒回府,於妃怕王妃有事,譴奴才來稟知王爺?!?
“又是刺客?”劉皓面色變化。
“王爺,這是暗器,是被王妃丟下的箭?!?
劉皓接過,尋思著:這是什麼刺客,怎麼使用沒頭的竹箭這如何傷人?他目光一凝,落在箭桿上刻的一行字上,默道:勿忘城西鄭家客棧之約,鄭家客棧之約,之約?他反覆默唸,想到早晨欣婭的裝扮面色淡然,手卻不知不覺的拽緊箭桿,幾聲脆響,竹箭斷爲幾截。
韓風看在眼裡,懼在心中。
古信剛回到鄭家客棧,便被人追蹤而至,時間不久,左秋涼帶著官兵以捉拿刺客之名前來剿拿。
一場搏鬥,左秋涼憑藉人多勢衆將古信逼至絕處。暗處的欣婭不敢正面和官兵作對,蒙面衝進人羣,踢開刺向古信的刀劍,正欲帶他逃走,左秋涼一聲斷喝:“慢著,你和他到底什麼關係,爲何左次三番救助這個刺客,你不知他是官府要擒拿的人麼?!?
“我知道他冤枉,是你圖謀不軌陷害好人,你管我是誰,我是路見不平的人?!?
“哼,笑話,你和官府作對,就是造反,一個女人能爲一個不相干的人這麼做麼。瞧你對他這麼關切,關係一定不一般,你爲什麼蒙面啊,不會是隨他私奔的那家小姐和夫人怕我們認出吧。”
“胡說八道!”欣婭一聲輕斥。
“那你就摘下面紗,讓我們看看,你到底是誰!”左秋涼皮笑肉不笑的道:“我或許可以成全你們這對苦命鴛鴦?!?
欣婭瞧瞧周圍圍攏的官兵和百姓,正要發怒,突聽一人喊叫道:“大人,不要莽撞,我認出她了,她是漢王妃,瞧她還是西夏女子打扮,一定是她?!?
這人話音剛落,臉上已挨狠狠一掌,左秋涼大聲怒斥道:“放屁,漢王妃會這麼不要臉和男人私會麼?”
“她是,她一定是,雖然蒙面,可我也認得出,我是漢王府家人,今天早晨王妃出門就是這身衣服,決不會錯?!?
家人兩句話,立即在官兵和百姓中引起騷動,人們不由議論紛紛。欣婭心中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迅速的揮起銀鞭,放倒前面阻住去路的幾個官兵,抓住古信的手臂,帶起他飛掠而逃。
等到劉皓便衣來到,鄭家客棧人去樓空,留下的只有打鬥過的痕跡,滿院狼藉。
百姓看到他的身影,遠遠的避著,但三五成羣,好似議論著什麼和他有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