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一文剛進高中的時候喜歡上了一款遊戲叫泡泡堂。
是他剛買電腦的時候陳帆幫他裝的, 對外宣稱益智類幫助開發大腦以及手腳靈活性,實則可以兩人共用一個鍵盤玩雙飛。
那會兒仙劍還流行著98柔情版,那會兒falcom的伊蘇系列也纔出到第二部, 不得不說互聯網對他的誘惑實在太大, 足以改變他的世界觀, 足以活生生的讓一個活潑好動的男孩子變成只會坐在電腦前哈哈傻笑的死宅。
陸一文和董皓的第一次見面或許可以說在更早的時候, 陳帆剛進大學, 陸爸爸開車幫他把行李運到學校,陸一文身著初中生夏季校服藉著參觀名義見到了董皓。只是兩人沒說過一句話,一個冷眼旁觀, 一個坐等回家。於是這段記憶就被陸一文當黑歷史般的無情挖出腦子,而把暑假那次作爲新起點。
那是一個走在馬路上就能讓人脫水脫到乾的炎炎夏日, 寢室裡只有一臺電風扇, 轉頭時因爲鐵鏽而發出咯嗒咯嗒的聲音, 陸一文將衣服的領子解開兩粒釦子。
董皓在看書,看一本綠色封皮精裝版的《蘇菲的世界》, 他架子上還有一本《牛虻》,陸一文覺得這人一定是個只會死讀書的呆頭鵝。
“呆頭鵝”小腿很愜意的掛在上鋪邊沿,搖啊搖,搖啊搖,晃了陸一文的神, 而恰巧此時, 陽臺外頭隔著一條林蔭道的對面, 操場上突然傳來一陣又一陣的歡呼, 陸一文坐立不定了。
陳帆尿尿去了, 房裡只剩下他和董皓,好奇心撓的他心裡發癢, 於是清了清嗓子,友好地開口:“外面剛什麼聲音?”
董皓嚶嚀兩聲,從書的上沿看陸一文,不在意的回道:“足球賽吧?!?
陸一文了然,隨即撇撇嘴,繼續玩遊戲。
風吹過湖面,柳條搖曳,石頭上佈滿蒼老的青苔,湖底鋪著陳腐的枯葉,魚兒在清澈水裡相互追逐,小鳥在鳴唱,空氣中瀰漫著果香,陸一文把這稱之爲青春。
和董皓的相熟是在他常來後的第二個禮拜,陳帆把董皓拉下牀一起開黑,不過玩的是泡泡堂,陸一文和陳帆繼續雙飛,玩了一下午都玩瘋了,後來陳帆說要請吃飯,三人就在學校門口的小飯店隨便解決了一頓。
董皓問陳帆:“你弟弟叫什麼?”
陸一文卻搶先一步自我介紹:“陸軍的陸,一文不值的一文,陸一文?!?
董皓噗嗤一聲差點把飯噴出來,哪有人這樣說自己的。
於是乎,陸一文就那樣很成功的在董皓心裡留了個位置,二呆的弟弟,小二呆,長著一張乾淨清秀的大衆臉,唯一好看的是眼睛,喜歡解開襯衫上第一第二顆釦子,只喝白開水,會對操場上的動靜一驚一乍,會在玩遊戲的時候放入一百二十分的心,不喜歡吃胡蘿蔔和青椒。
兩人很快的熟絡,甚至在陳帆外出打工的日子裡只要董皓在,他就仍然能去和他玩。漸漸地,陳帆的鍵盤不再吸引陸一文,三人若還是開黑,他便選擇和董皓雙飛。
三個人還一起出去看過兩場電影,甚至滑冰刀,還有吊娃娃,那年暑假是陸一文學生時代最快樂的時期,可惜好景不長,開學了,就得和這一切道別。
他們這一屆教育局流行改革,改革了教材,英語從老課本變成了牛津;改革了教育制度,高三選文理的重擔變成了高二就要作出決策;陸一文愁眉不展了一個學期,最後在家裡人的慫恿下,拋棄歷史,選了物理。
然後他的成績就跟滑鐵盧似的降到最低,而唯一能穩坐首位的語文,在理科班裡也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陳帆曾提議,要不然還是迴文科班吧?
陸一文那一年就跟打了雞血一樣咬牙不肯鬆動,見董皓的次數變得少了,學習的日子開始多了,他出生到現在也就拼過這一次命,是爲了證明自己不是智商低。
董皓見不到陸一文,有時會問陳帆你弟弟呢?
陳帆如實相告,一個跌進去的小鬼,是如何長大成人的故事。
董皓就笑笑說,你弟弟是個人才。
其實按照大多實例而言,這句話不是諷刺人就是挖苦人的,董皓沒想過這句話會流到陸一文耳中,也根本沒把這回事放在心裡,日子照樣繼續過,活得自在。
直到那一天,陸一文騎著剛學會的自行車,路上跌了兩個水溝,在大腿上劃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淌著血走到陳帆寢室。陳帆和董皓皆是嚇一跳,沒想到陸一文下一個動作竟是從書包裡掏出一張月考的物理試卷攤在兩人面前,上面赫然兩個數字,九十。
九十是個什麼概念?
對於一百五的卷子,剛及格的分數而已。
陸一文卻如獲至寶,老師公佈分數的當天差點喜極而泣。
這個前提是建立在上一次考試中拿了全班最低分來說的。
每天一點睡覺,早上六點起牀,上課忍著不打瞌睡,下課繼續奮鬥作業,雖說這樣的做法不可取,但他至少成功了,名次排在班級十三位,一共三十七個人,他是超級滿足的。
陳帆當天罵他神經病不止一次,拿著雙氧水給他大腿傷口消毒,陸一文捨不得放下卷子,笑呵呵想把他給所有人看,其中包括董皓,更包括那些瞧不起他的人。
董皓就是這樣給迷住的。
一個莫名其妙的契機下,被這個稱不上好看的男孩子的笑容給迷住了魂。
可是他誰也沒告訴,覺得不正常,想藏著這個秘密直到小鬼成人的那天。
而後又發生了齊原和陳帆的事情,他更不相信這樣的喜歡會被社會或者是自己身邊的人認可。
錯亂的城市,到處都是迷路的人,記憶不可信賴,曇花一現永遠是在深夜,就好像他的喜歡,也只能放在看不見的地方自己思量。
於是,故事沒有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