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雖然不是藏佛信仰者，但是從小葉一哲就很喜歡梵音，一直習慣性的聽著這樣的咒文做著其他事情，久而久之對這類的咒文就也能自己唸叨著了。

本來就是能夠讓人清靜的音樂，在葉一哲的聲音烘托下，更是讓氣氛在無形之中上了一個臺階，要知道葉一哲向來都是無論長相還是聲音，都是人畜無害的那樣。

但是這段音樂只是持續了一兩分鐘，然後便是聽到臺上突然傳來一陣敲擊之聲，衆人一震，猛地睜開了眼睛，看上了臺前。

雖然看不清檯上的人的模樣，但是還是能看出一個人影，緩緩的坐了下來，在他的前方放了一個小桌子，他將從豎著的一個長匣裡拿出了一件物事。

手指輕輕拂過，一陣清脆的聲音傳了出來，讓衆人耳目一新。

古箏？

除了已然知道事情的虞芷彤還有李虎，衆人面面相覷，這個年代還有人彈古箏？而且還是一個男生？

No，這不科學！

但是葉一哲可不會去考慮他們心中的想法，輕輕撫過眼前的古箏，然後在衆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是整隻手拍了上去，咚的一聲，讓衆人瞬間心裡又是一個顫動。

散快的曲調，慢慢的從葉一哲身前的古箏上飛揚了出來，臺上的他手不停的撥弄著，衆人彷彿有一種置身沙場的感覺，一列列的士兵在他們的身前站立著，勇武矯健的身軀雄姿英發。

聽到這裡，虞芷彤整個人一顫，脫口而出：“十面埋伏！”

經受過良好教育的虞芷彤，對這首琵琶曲並不陌生，很少聽到有人用古箏展現的她開始並不敢確定，本來還對葉一哲的水平有點擔心的她，在他將第一部分的軍隊姿態揮灑的淋漓盡致的時候，看著臺上的眼神也變成了朦朧。

心裡也是好奇著，這是怎樣一個人呢？

葉一哲卻不知道他們的內心想法，只是自顧自的做著自己認爲應該做的事情。

突然寧靜，所有人的心都是靜了下來，清楚的知道這個曲譜的虞芷彤心卻緊張了許多，決戰前夕，漢軍在垓下伏兵，氣氛寧靜而又緊張，靜候著楚軍的到來，這份凝重，壓抑著虞芷彤的心靈，整個人都是壓著的感覺。

緩緩的加快了節奏，到了雞鳴山小戰的情形，楚漢兩軍終於短兵相接，刀槍交錯在了一起，就算不懂音律的人都能從中間聽到那氣氛的驟變。

十面埋伏也無愧於華夏經典曲目的稱呼，那曲調讓所有人都是從心底裡產生了憧憬，他們一邊體驗著這種壓抑的同時，同樣在內心對臺上的葉一哲產生了好奇，在這個流行音樂氾濫的今天，突然出現一個彈奏古箏的男生，這樣的藝術底蘊，是讓所有人都羨慕的，不懂音律的大多數人並不如虞芷彤那麼的清楚，想要做到葉一哲這樣，並不是那些古箏十級的人就可以做到的，無論手速，還是對氣氛的掌握，這些都是在她的印象中沒人可以做到的。

哪怕是那些所謂的古箏名家。

知道葉一哲身份的她，從心底裡產生了好奇，是怎樣的家庭培育出葉一哲這樣的底蘊，才能夠做到他這個樣子，現在的她，再也不敢將葉一哲當成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

接著就是九里山大戰，生死搏殺徹底開始，馬蹄聲、刀戈相擊聲、吶喊聲交織起伏，從琴曲裡透露了出來，震撼人心，高潮正是開始，所有人都坐直了身軀，期待那巔峰的來臨。

項王終於敗下陣來，垓下之圍，楚軍徹底被圍困，英雄到了末路。

曲調也是徹底走入了悲傷的場景，三十萬漢軍圍住了十萬楚軍。漢方爲瓦解對方軍心，就叫兵士們唱起了楚歌，楚兵大多離家已久，早已厭倦了連年征戰。楚軍中有人開始唱和，軍心徹底動搖。

虞芷彤口中則是隨著臺上的琴聲輕聲唸叨著：“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似乎是爲了附和葉一哲，似乎又是爲了感慨，虞姬虞姬，虞芷彤露出了一絲茫然，這首曲目是送給自己的麼？

她不知道的是，葉一哲完全陷入了回憶，此刻彈奏的時候，沒有任何的思索，完全憑藉著習慣性的動作動著手臂，這首十面埋伏，他太熟悉了，熟悉的比對他自己還熟悉，這些年也不知道彈奏了多少遍了。

因爲桑婭喜歡的緣故，每次都會讓他彈奏這首曲目給她聽，作爲除了師孃外對他和李虎最好的桑婭，葉一哲自然額外用心。

並不是他的古箏技術好，而是這首曲目，已經因爲桑婭的緣故刻入了他的心底裡，刻入了他的骨髓裡，彷彿已經是他的靈魂一般，葉一哲對待十面埋伏，就是用靈魂在歌唱的感覺，每個楚漢相爭的場景，都會在他的腦海裡浮現出來，旁人聽的就是能夠感受到其中的氣氛，對他來說，彈奏曲目的葉一哲來說，他更是聽的想要窒息。

身臨其境的感覺，讓他無法喘過氣。

接著就是節奏零落的同音反覆著，馬蹄聲交錯，節奏緊密，彷彿項王落荒而逃的場景就在衆人面前出現著，而漢軍以及漢軍的聯盟，緊追不捨，勢要將項王給徹底的剿滅在這裡。

原曲是用琵琶彈奏，將楚霸王的輓歌就是展現的淋漓盡致，此刻從葉一哲的古箏中傳出來的音符，更是在雄壯中表現出了一絲空靈。

到了這裡，再沒有知識的人也是聽明白了其中的場景，試問從古至今，有幾段歷史能夠如同楚漢象徵那般的吸引人，那般的悲壯，作爲年輕人來說，有幾個沒有崇拜過項羽，沒有被項羽和虞姬的感情所打動過？

能夠來到復大的沒有幾個不是學習尖子，也沒有幾個一點文化都是沒有，只是他們從來不曾想到，一首十面埋伏，竟然被臺上的這個不知名的哲學院新生表現成這個樣子，這樣的感情，壓根不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學生能夠帶來的。

伴隨著漢軍的笑聲和馬蹄聲，英雄末路，琴聲驟然變得渾厚，楚漢之爭也到了最後的階段，楚軍再也沒有任何翻身的可能，曾經幾十萬的大軍，此刻就剩下了眼前的一點，除非回到江東東山再起，利用江東百姓對楚霸王的支持再次逐鹿中原。

只是那視尊嚴如命的霸王，又怎會這樣做呢？

沒有人能看到臺上的場景，所以他們並不會知道葉一哲早已經眼角劃過了淚珠，嘴裡喃喃道：“你總是問我，如果我是楚霸王的話我會怎麼做？一直到最後都沒有機會回答你，實際上我一直想說的是，哪怕就是爲了你，我也會過江的，那尊嚴，那江山，怎麼抵得上虞姬的絕世容顏，怎麼抵得上你的回眸一笑。”

仰望著禮堂的頂部，葉一哲彈出了最後的音符，悲壯而又華麗，項王終於在烏江自刎，全部楚軍痛哭流涕，虞姬眼看著項王自刎伴隨著他而去，楚霸王終究沒有肯回江東，只是因爲一句“無顏面對江東父老”。

最後四弦一“劃”後急“伏”，音樂戛然而止。

這首十面埋伏，送給你，桑婭。

你在那邊，還好麼？

彈奏完畢的葉一哲也不管臺上的情況，起身徑直的就是向後面走去，臺下的衆人還沉浸在葉一哲帶來的震撼中，只有李虎看著他的背影，淚流滿面。

他知道，他的葉子哥比他更傷心，更累，不然也不會彈奏這首曲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