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景河書院的士子來了不少,當(dāng)然,像段月容所說的郭明才和韓棱都是有來的。
大家在庭院坐下之後沒多久,柳味便走了來。
今天的天氣並不如柳味昨天說的那樣春光明媚,相反,今天的天氣略有陰沉,好似欲雨未雨。
不過柳味來了之後,並沒有表現(xiàn)出一點尷尬亦或者不好意思的意思。
他在衆(zhòng)人跟前坐下後,笑道:“諸位都是我長安城的才俊,今天請大家來也就是認(rèn)識一下,相互之間切磋一下才藝,誰如果才情不俗,那對明年的科舉考試可是大有幫助的哦。”
柳味說完又露出了一絲淺笑,而所有人在聽完柳味這話後皆是一震,柳味是什麼人,他是大宋的風(fēng)雲(yún)人物,更是當(dāng)朝宰相,如果能得到他的肯定,那明年的進(jìn)士資格根本不是什麼問題吧。
大家的積極性被柳味的一句話給調(diào)動了起來。
當(dāng)然,柳味也知道自己的這句話很容易引起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大做文章,但爲(wèi)了防止某些人藏拙,他必須這樣做。
開始之後,柳味就出了幾道題讓大家來做,比如什麼治國之道之類的,這樣就顯得他真的是在替朝廷選拔人才。
這樣說完後,纔開始切磋詩詞。
柳味出了不少題讓這些士子書生作詞,大家表現(xiàn)的都很積極,柳味在一旁仔細(xì)聽著,他發(fā)現(xiàn),雖然段月容說郭明才和韓棱兩人的才情最好,可事實卻並非如此。
在這些人當(dāng)中,至少有三個人的才情是比郭明才以及韓棱好的,而這三個人皆是段石死後,古羽從其他地方招來的士子書生。
柳味從這些情況已經(jīng)隱隱猜到了一絲端倪,但他並沒有露出任何一點的疑惑,而是像平常那般跟這些人交談,偶爾評論詩詞。也是很公正。
整個盛會很不錯,大家暢所欲言,各施才能。
這樣快到尾聲的時候,一名士子突然提了個建議,要柳味也作一首詞來。
對於這些人的提議,柳味並沒有推辭,他以大家最後所作的以春爲(wèi)題。寫了一首玉樓春:
綠楊芳草長亭路。年少拋人容易去。樓頭殘夢五更鐘,花底離情三月雨。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一首玉樓春出,頓時引得衆(zhòng)人紛紛叫好,倒是段月容卻顯得很平靜,只是她雖然平靜,內(nèi)心卻也被震撼到了,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詞寫相思。倒是比一個女子還要細(xì)膩的。
段月容是個女子,而女子多情,篇愛此類詞,她以前對柳味倒不覺得有什麼,總覺得那些人對柳味的吹捧過於言過其辭,可今天見柳味當(dāng)場作了這麼一首詞後,她突然覺得自己淪陷了。
風(fēng)微微有些寒。天空中響起了一聲驚雷,接著便下起雨來。
雨並不算大,但這盛會卻難以繼續(xù)了,衆(zhòng)人陸陸續(xù)續(xù)的離開,很快整個府衙只剩下了柳味他們這些人。
細(xì)雨,春愁。
柳味望著段月容笑了笑:“段姑娘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今天這些人的異常?”
段月容還在想那首詞。不過在柳味開口後她還是做了回答,其實在今天盛會的途中她就發(fā)現(xiàn)了異樣。
“大人也發(fā)現(xiàn)了?其實今天小女子也覺得奇怪,那郭明才和韓棱一直都是景河書院的大才子,今天他們的詩詞也未失常,但卻不及那幾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士子,實在是奇怪至極的,而且那幾個士子小女子也從來不曾聽說過。”
段月容說完。柳味點了點頭:“沒錯,這的確是奇怪的,而那幾個才情不錯的,是古羽收的外地學(xué)生,本官覺得他們很可疑。”
“大人的意思是?”
柳味笑了笑,這件事情他多多少少已經(jīng)有了點眉目,而他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驗證自己的猜想。
來到書房找到諸葛匹後,柳味給諸葛匹了幾個名單,要他將名單上的人調(diào)查清楚,諸葛匹領(lǐng)命後,柳味又派人給郭明才送了一封信,邀他在明月樓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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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漸漸的大了,明月樓在晚上很繁華熱鬧,因爲(wèi)這是一家青樓。
柳味見到郭明才的時候露出了一絲淺笑,郭明才卻是一驚,他實在不明白柳味爲(wèi)何要在這樣的地方見自己。
二樓的房間很安靜,兩人坐下後,柳味笑著問道:“郭才子可沒少來這個地方玩吧?”
郭明才突然一愣,他的確經(jīng)常來明月樓玩,他在這裡的相好也不少,而這事柳味竟然知道,這就說明柳味對他是有過調(diào)查的。
他突然不安起來。
雖然在大宋朝,士子來青樓玩耍不算什麼,可對於那些主考官的印象還是很不好的。
“柳大人說那裡話,草民也不過是偶爾來之罷了。”
柳味笑了笑:“郭才子不必緊張,其實本官並不反對男人來這種地方,更何況郭才子這樣的才子肯定收風(fēng)塵女子的歡迎,是不是?”
郭明才尷尬的笑了笑,而這個時候,柳味突然又道:“只是郭才子的一些癖好太過另類了。”
郭明才突然傻眼了,他望著柳味久久說不出話來。
“柳……柳大人說什麼,草民不明白。”
柳味聳聳肩,笑道:“不明白有不明白的好處,不過只要本官明白就好了。”
柳味並沒有過多解釋他所說的郭明才的癖好是什麼,但他相信此時的郭明才已經(jīng)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大人……大人,您可不能把這些事情說出去啊,草民還沒娶妻呢,要是這事傳出去了,誰還肯嫁給草民啊。”
“放心,本官知道分寸,但本官替你保密,你是不是應(yīng)該幫本官做點什麼事呢?”
“請大人吩咐,只要草民能做的,一定不會推辭。”
“你一定能做。”說著,柳味拿出了一封信:“這裡面有寫我要你做的事情,你只需要按照信上說的去做就行了,其他的不用考慮,而如果你沒有按照本官吩咐的去做,那麼很可惜,你這一輩子就完了。”
說完,柳味起身,並且扔了一錠銀子:“今晚你可以在這裡隨便快活,錢本官替你出了。”
郭明才傻愣著,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打開了柳味給他的信,當(dāng)他看到信上內(nèi)容後,突然震驚的說不出話來,雖然柳味替他出了錢,可今天晚上他卻實在沒有心情在這裡玩女人。
夜色深沉,春雨迷離。
在這樣的一個深夜,魏王一個人進(jìn)了行宮。
進(jìn)得行宮,他將今天柳味召見長安士子的事情跟趙匡胤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說完後又替自己解釋:“皇兄,臣弟本不想將此事稟報於你的,只是柳味做的這些實在太不把聖上放在眼裡了,他這是公然在拉幫結(jié)派啊,這個頭可不好,如果我們大宋臣子都這樣,誰還想著治理國家?大唐之所以從繁華到衰敗,不就是因爲(wèi)他們的黨派之爭?”
魏王說的義憤填膺,憂國憂民。
趙匡胤聽的卻是冷冷靜靜,平平常常,好像根本沒把魏王說的話聽在耳裡,魏王一開始說的興起,乃至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皇兄一點反應(yīng)沒有,不由得暗自嘀咕了一下。
“皇兄,您看這事?”
“這事柳味以及對朕說過了,朕也同意柳味這麼做,既然來了長安,不對長安士子一番考覈怎麼能行?”說到這裡,趙匡胤語氣突然一冷:“你該不會想要朕親自去考覈他們吧?”
魏王心頭一沉,連稱不敢,自從上次在長安城門處趙匡胤遇刺後,誰都不敢提要趙匡胤見誰誰這樣的話題了,因爲(wèi)這樣的話題隨時都有可能被賊人利用。
趙匡胤見魏王如此,心中暗歎,自己的這個弟弟還是想對付柳味啊,晉王沒有來,是他不知道這事呢,還是對於柳味做的事情他太過清楚了?
趙匡胤發(fā)現(xiàn)自己的這兩個弟弟真的很不一樣,相比之下,晉王比魏王不知要強上多少倍。
至少在趙匡胤看來,一個寵辱不驚的人,比一個什麼事情動不動就大聲嚷嚷的人要更令人信服,更有城府一些。
魏王離開行宮之後,趙匡胤站在窗前遙望,今夜無星無月,春雨催眠,可他卻沒有一點睡意,如今大宋正與南唐打仗,可他卻不能夠隨便回去,長安城的天花雖然已經(jīng)解決,可他來此的真正目的卻一點眉目沒有。
柳味,柳味。
他實在有些不明白,爲(wèi)何聰明如柳味者,找個人就這麼難呢,而且他現(xiàn)在還將大部分精力放在了破案上。
春風(fēng)吹來,夾著雨絲,打在臉上有一些涼意,長安的夜雨是充滿了詩意的,這詩意彷彿渾然天成,不用你開口,那詩意就突然襲上了心頭。
趙匡胤明白,世上的人之所以有這樣的感覺,是因爲(wèi)唐詩璀璨,是後人無法逾越的豐碑。
那麼日後,當(dāng)後人評論宋朝汴京的時候,會想到的是什麼,是清明上河的繁榮景象,還是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