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脣兒一熱,是蘇行一*了上來。長歌的小身子就是一顫。她聽得他說:“沒什麼好內疚的,她自己也頗享受。”
長歌看著蘇行的眼,自下而上的。她能看清點點蘇行的眼。真的,是這樣的嗎?
可惜,沒人能給長歌答案了,衛清已被年輕的公子哥兒帶走。年輕的公子哥兒頭戴面具,地下暗莊的主顧大都會選擇隱瞞自己真實的身份。
這一場衛國公主的交易轉瞬便完成了。衛清消失得無影無蹤,好似從未曾在底下那廣闊的空間裡存在過一般。
長歌持續愣神中。
待長歌回神時,那一把蒼老的聲音已收了聲,長歌看見原先衛清所在的位置,換上了一箇中年的男人。
男人是清瘦的模樣,雖然上了年歲,但仍可窺得其年輕時候的好相貌。
長歌正疑惑這人又有何來頭,就聽得底下那一把蒼老的聲音補充道:“此男當今陳國女皇當年的男寵。”
噗——
長歌差點沒一口口水噴出來。
石屋子裡頭的客人們估摸著也是同長歌一樣的想法,那場面絕非方纔衛清出來時能比的,簡直是狼血沸騰啊!
長歌是個什麼想法呢?
長歌就算有想法也不敢想啊,因她面前還立著個人呢。
長歌面前的蘇行自叫拍聲響起,便瞬也不瞬注視著場中的方向,就好似要在那老男人身上看出一個洞來。
女皇陛下的男寵……
女皇陛下又是蘇行的媽……
想也知道他在不爽些什麼了。
這個時候,只聽那老頭又好死不死補充道:“傳聞,他就是當今陳國那太子殿下的生父。”
“轟——”的一聲,石屋子的鐵門都要被那些人敲破啦!
那些白日裡的貴公子有錢人們,到了地下暗莊裡,彷彿就褪去了那一身僞裝的衣。他們平日裡有多優雅高貴,暗地裡就有多齷齪。
此刻,長歌突然萬分慶幸起蘇行的人品來,好在他明著暗著都是無恥的。
O(╯□╰)o
還有,嗯,他們這麼說他……可能性的父親,他不生氣嗎?
長歌覺著他是生氣了,就小手拍拍他的胸,安撫他。
蘇行收回視線,垂眸看長歌,眼裡有問詢。
長歌就動了動嘴巴,也不知他能不能看懂她的脣語。
顯然地,他懂了,因他不屑道:“對於那種子虛烏有的事,我爲何要生氣?”
好吧。
這個人,自然也是不可能救的。
眼下他們二人誤闖地下暗莊,竭力保命是要緊,真的沒有多餘的精力去顧及其他人了。
不過,長歌卻突地有了些找抽的小心思,她就想著,若換做她在下面沒賣,同樣躲在上頭觀望的他,又會如何呢?
這個假設確實欠抽打,長歌縮縮脖子,連提都不敢提。
最後,那傳說中女皇的男寵以比衛清高處3倍的價格被買走了。o(╯□╰)o
蘇行牽起長歌,二人緩緩在平臺之上,亮光所不能及之處行走。許是怕她心中有陰影,他就解釋給她聽:“這些人,無論過去是何種身份,如今能出來賣的,都是心甘情願。地下暗莊會在最後的成交價格里爲他們抽取相當豐厚的一部分分紅。”
蘇行告訴長歌,關於人口買賣,地下暗莊與被賣方之間大多是你情我願。所以,今日所見一切,她真的無需絲毫愧疚。你救他們一下,說不定他們還要怪你斷了他們財路呢。
話雖這麼說沒錯,但長歌仍舊對這樣將人做牲口買賣的行爲,接受無能。
蘇行碰碰長歌的臉,對她笑一笑。
兩人悄無聲息在平臺之上行走。
長歌不知他們要走往何方,在她看來,這平臺是個環形的圓,縱然大,但繞一圈還是會走到原點。不過,有一點長歌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她不要再待在那個老頭子頭頂上了,每次聽到他一溜煙似的曝出一個個驚悚的名字,她整個人就不好啦。
接著黑暗的遮掩,本來一切都相安無事。可是,突然地,平臺上就跳上來了一隻貓。
“喵嗚——”貓咪綠幽幽的眼睛把平臺之上的二人望著。
“次貓乃西域極名貴品種,正是此番要拍出的第三樣寶物。”
尼瑪!
理所當然的,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平臺上。在蘇行與長歌對面的平臺的方向,有燈火率先亮起。接著,火光便像是有了神助,如火龍一般迅速自兩邊包抄過來,眼看轉瞬間就要將蘇行與長歌暴露。
這一變故來得太快,長歌尚在呆滯中,就被蘇行一推,整個人就沒去了牆角的背光處。然後,蘇行整個人又靠過來,似乎是想以自己的身軀擋住別人覬覦長歌的視線。
與此同時,火龍完成了交接,將整個平臺照亮。蘇行就這麼暴露在了衆人的視線當中。
長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此刻,他偉岸的背影就在她的面前。她要貪生怕死嗎?
不!絕對不要!
她已經看見有一大撥黑衣人上了平臺來,氣勢洶洶走向他。
如果、如果要被抓住的話,她寧可同他在一起。
想到此處,長歌的膽子空前肥壯,她小手在背後的牆上胡亂一摸一撐,就要以一個瀟灑的姿勢利落跳到他的身邊。
可是,爲麼她感覺到後背心一空,然後、然後頭重腳輕呢?!
長歌在牆上的那麼胡亂一摸一撐,其實是觸到了牆上的機關。牆體自動打開,然後,長歌就掉了下去。
牆體迅速合上,快得叫長歌連哼一聲都來不及。她只能眼睜睜看著蘇行的背影在她面前消失不見。
待原本傲然而立的蘇行感受到風動,猛然回身時,身後哪兒還會有長歌的影。
他們纔剛重逢,就要面臨死別了嚶!
長歌感覺自己掉入了一個暗黑的空間,她直直向後向下墜去……
然後……就到底了。
額?
好吧,想象力太豐富也不是件好事情。
長歌拍拍屁屁站起來,發現除了屁屁有些摔痛之外,其他並沒有什麼。她擡頭望天,她的頭頂上空是一方圓形的井蓋大小的洞洞。有兩個自洞洞上照射下來,倒不至於令得下面伸手不見五指。
長歌估摸著自己正是從上面那個洞洞裡掉下來的。
長歌蹦了一蹦,試圖探測下那洞洞的高度。
結果自然是叫人失望的,她根本夠不到。
那麼,原路返回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了。
一想到自己就在蘇行面前消失,他若是知道了,該有多傷心,多自責啊!
嚶……她這會兒最擔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危,反而是他的情緒感受,她真是一個好愛人!
可是,她現在出不去了腫麼破?!
長歌決定認清現實,來探索探索自己眼下的處境。
環顧四周,憑了上頭照射下來的光亮,長歌還是能看見周遭的景事的。
長歌發現自己處在一間石室裡。
石室我恨你!!
石室的四壁光滑,只在她正前方的那一面壁上開了一道門。
這個時候,長歌腦子裡又冒出了倆小人:
小人甲:要、要進去嗎?
小人乙張狂:坐等餓死你就待在原地不動吧。
餓死?
簡直不要太可怕!
長歌覺著小人乙的發言比較具有戰略性意義。
於是,長歌吞吞口水給自己壯膽。然後,提步,走向了那道門。
門是木門,並沒有關嚴實,輕輕一推,就開了。
站在門邊,長歌突然覺著後脖子一涼,有一股陰冷的空氣直直朝她射來。
不是吧,有鬼?!
門後確實有東西,不過有的不是鬼,而是……冰。
沒錯,門後又是一間石室。這間石室比外頭那間要大上……無數倍。然後,在這巨大無比的石室盡頭處,長歌看見了皚皚的白雪。
愈發靠得近了,長歌就覺出了自己的眼花,皚皚的不是白雪,而是白冰。
白冰似一堵堅實的牆,無論如何也不能穿透過去。
長歌感覺到冷。她就抱緊了自己。
隱隱約約地,長歌好似在厚重的冰層當中,看見了一個人。
長歌心頭猛地一跳,被冰凍在冰層中的人?是、是死人嗎?
長歌怕死了!
偏偏這個時候,腦子裡的小人甲和小人乙竟口徑一致,要長歌走過去看個究竟!!
長歌要反抗,無奈,卻扭不過自己的心。她的心告訴自己,過去,過去看下下,一下下就好。
走得近了,長歌便愈發感受到這石室內的冰寒,呼出的氣頃刻間就成了水霧。
近了,更近了……
長歌眼看就要看清那冰層當中的暗影,可突地,她因了緊張,左腳同右腳打架,整個人很好絆了一跤。
長歌的身子不穩,就直直朝前衝去,一衝就衝到了那冰層的面前,趴伏在了上頭。
長歌驚魂未定地睜眼,一睜眼她就對上了一雙水漉漉的大眼。
長歌未尖叫,因那一雙是她自己的眼。
她不止看見了自己的眼,她還看見了自己的臉。她的臉同她面對了面,似在照鏡子。
可這是冰面,並非鏡子。
難道!
長歌心頭有個荒謬的想法一閃而過。她的視線不由自主下移,就看見了“鏡子”裡的她身上的一襲華麗的衣……
“啊——”長歌的叫聲要驚魂。
長歌差點被嚇暈過去,好在,只是差點而已。
長歌在那冰層之中看見了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乍看之下,竟同她長得一模一樣!
簡直不要太可怕!
長歌慌了!她爬起來就要逃跑!可是!右腳好痛,好痛好痛,根本站不起來,好像是、是剛纔摔倒時候扭到了腳。
嗚嗚嗚……不知道有沒有傷到骨頭?!
長歌只能用爬的。她爬啊爬啊爬,總算離得那大冰層遠遠。
爬不動了,長歌停下來喘息,委實被眼前匪夷所思的場景給嚇怕了。
突地,長歌眼角一掃,一不當心就看見了冰層上有字。
那字位於冰層內那女人雙手所處的位置,好似是這個女人自冰層的裡頭刻下的。
長歌就對那些字產生了好奇。
要去看嗎?
可是,那個女人好可怕!
她既然能在冰層的內裡寫字,也就是說,她被關進那厚厚冰層當中的時候,還是活著的。也就是說……
而這個女人,如今必然是死了的。也就是說……
太可怕了!長歌不敢想下去!
可有時候腦袋瓜子就是這麼討厭,你不讓它想,它偏偏哼哧哼哧好似從來都不懂罷工爲何物。
長歌的小腦袋瓜子想到了更加可怕的事……
她想起,宋老太爺曾嘆息著暗示說,長歌同他的大嫂,也就是長歌的母親年輕時,長得一模一樣。
“轟——”的一聲響,長歌只覺自己腦門炸開了。
長歌緩緩擡頭,就對上了冰層裡那女人熟悉的臉。是了,女人的臉於長歌來說,是熟悉萬分的,可細細看來,又有些不同。這個女人已經有些年歲了,然後,她臉上甚至還帶了安詳的笑。
可她是被活活凍死的!
長歌到底是承認了那個可怕的可能性。
相符的!眼前這個女人,無論是年歲、外貌,還是整個人的氣韻神態,都同宋老太爺告訴長歌的訊息極爲相符。
難道……
宋老太爺說他的大嫂被地下暗莊的人帶走,然後,會經歷非人的責罰。他口中所說的責罰,難道就是……
長歌猛然間閉上眼睛,她不想再想了!!!!!
可是——
心裡好傷心好難受好壓抑好想哭!
怎麼辦?
怎麼會叫她撞見這麼可怕的事情?
她寧可在平臺上被地下暗莊的人抓起來賣掉!
有時候,人的念頭就如可怕的病毒,一旦生起,它就會自行繁衍生息,越來越密,越聚越多,越想越不能自已。
長歌決定湊近了去看那冰層上的字。那些字可以說是那個女人離世前最後的手書了,直覺告訴長歌,那些字會解開她的一些疑惑。
不知是因了年代久遠還是其他,總之,冰層中透出的字跡有不少已是模糊不能辨了。
“宋郎……”
開頭的兩個字就叫長歌的小心肝兒嚴重顫抖,她硬著頭皮往下看。
“……雲兒給你帶來了災禍,怕是三生三世都難以還清……得以同宋郎兩情相悅,雲兒此生無悔……生當同衾,死當同穴,雲兒怕是做不到了……宋郎,我們的長歌無礙……還有,好好活下去……”
長歌頹然坐倒在地,上面寫著“長歌”……
長歌
長歌
是她所理解的這個長歌嗎?
是她的這個長歌嗎?
同名同姓?
亦或一切都只是巧合?
可是,這樣的巧合,委實令人心驚。
怎麼辦?
長歌六神無主,只嘆自己不是生在夢中。
長歌把腦袋埋入膝間,她耷拉著腦袋,有些震驚於眼下發生的一切。縱然再不願承認,但心底有個聲音在告訴自己,她所推測的那個,十有八九就是事實了。如果當真如此,那她又爲何會成爲衛國的公主?
這個謎題,誰又能替她解開?
長歌突然覺得茫茫然,過去她所以爲的一切又一次在她面前崩塌,且此次崩塌的程度,幾乎可以用慘烈來形容。是要壓垮長歌嗎?
在這冰冷的石室裡,周遭空寂,長歌的眼淚落下來。
長歌想要好好看一看那個女人,那個疑似是她母親的女人。
在長歌的記憶中,母親這個角色是缺失的。她也曾對母親有過無限的想往,可她此刻方意識到,在自己過去的那些天馬行空的想象裡,無論哪一個形象,都不可能與眼前的這一位相企及。縱然她的生命消逝,長歌彷彿仍能自她的眉目間感受到無言的溫暖。
如果她是一個男人,她一定也會愛上這樣一個女人。
如果、如果這個女人真的是她的母親,長歌想,自己會非常非常開心的。
長歌忍著腳的疼痛費力站起,她伸出小手,隔著冰層,撫摸上了這個女人的臉。
女人維持著安詳的笑容,那一份溫暖絲毫不爲寒冰所堵,彷彿、彷彿能延伸到地老天荒。
長歌的眼淚又落下來。
長歌心中有一種奇妙的篤定,這一份篤定告訴她,眼前的這一個人女人,就是她的……
長歌張口,她就想要脫口而出一個字,卻突地——
這大石室一陣顫動,頭暈目眩間,長歌又一次摔坐在了地上。
距離長歌左前方那一處的石壁開始轟響,有什麼東西正在呼之欲出。
長歌盯著那一方石壁,眼睛錯也不錯的。
石壁緩緩開始移動,向外凸出,是一道隱形的門。然後,就有一個人自門後走出。
“小姐?小姐你怎麼坐在地上?”門後走出的那人聲音熟悉,帶著顯而易見的關切之情。
長歌的眼睛漸漸有了焦距,是的,方纔的那一番盯視,她其實什麼東西都沒有看進去。
“小姐?小姐可是傷著了?”那人疾步過來,就要扶起長歌。
長歌木木的,看上去十分不對勁。
那人就急了,手在長歌身上拍拍,生怕長歌傷到了重要的部位。
“你別嚇我啊小姐!”
長歌嘴巴一癟,“小悅悅……”總算是會說話了。
長歌伏在小悅悅的肩上,不由分說就開始哇啦哇啦哭。急著哭的長歌便未留意到,小悅悅情急之下對她稱呼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