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阿哥（7）,大清怡夢,格格屋

在宗人府那個四面都是牆的地方，我長大後第一次痛苦哀嚎，我知道，我的夢碎了，我再也不可能成爲太子，再也不可能君臨天下，再也不可能牽著薰齊兒的手，把大清建設成天底下最強大的國度，讓萬國來賀了。

我痛恨皇阿瑪對我如此絕情，我痛恨命運對我的不濟，我痛恨我爲何要生在皇家……

可我更加擔心，我擔心若是我從此出不去了，薰齊兒和孩子該怎麼辦？

畢竟前不久，我纔剛剛同意九弟的提議，點頭答應他們弄死倉津，挑起翁牛特和準噶爾的戰爭。

倉津死不足惜，他呆在我的女人已經夠久的了。可我不忍心看薰齊兒守寡，不忍心她們孤兒寡母的孤零零在蒙古王庭被人欺負了去。

我突然後悔害死了倉津，當初就不應該那麼自信滿滿，就應該留一條後路纔對。

我日日夜夜爲薰齊兒和孩子擔心。

好在沒過多久，皇阿瑪就下令放了我了，我出宗人府沒兩天，就接到消息，說我們的孩子延兒被人害死了。我立馬趕去翁牛特。

然後，好不容易趕到了薰齊兒所在地，我看到的卻是薰齊兒當著我的面，跳下了懸崖的情景。

“不……”那一刻我驚慌失措，用盡全部生命大叫著，飛奔過去，想抓住她，可是卻未能抓住，我大叫著看著她墜落，直到消失不見，若不是九弟拉著，我可能已經掉下去了。

看著空蕩蕩的深谷，我再次哭得撕心裂肺。

想著我額孃的死，想著皇位與我絕緣，想著我兩個孩兒的死，想著薰齊兒的死，我萬念俱灰，我決定了……

我詢問了九弟這到底怎麼回事。

他說他一切都是爲了我好，紅顏禍水，大局爲重。

是呀，他確實是爲了我好，這一點兒，我相信，可是他給我的，不是我要的而已。

又詢問了延兒的下落，他說不確定不知道後，我更加生無可戀了。

我不想承認自己的失敗，可我確實失敗了。

交代九弟要好好輔佐十四弟之後，我再也沒有什麼牽掛，趁九弟不注意，我縱身跳下了懸崖。

薰齊兒，你別怕，我會來陪你，你是我心中永遠的陽光，現在陽光沒了，我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了。

你的命，間接也相當於是我害死的，現在我還你。

我們雖然生不能在一起，可死同穴，也算幸福。

沒想到我被樹枝掛住，阻擋了一陣子下降的速度，摔下去並沒有死，也沒怎麼受傷。

更慶幸的是，薰齊兒也沒有死，雖然回暖被摔得粉身碎骨，面目全非，可我只能嘆氣愧疚。這個丫鬟，我對不起她。

其實她對我並沒有感情的，怪只怪我讓她住了幾天“薰禩園”，她愛上了那裡，順便也就愛上了我。

她自告奮勇地說她會代替我照顧薰齊兒，薰齊兒要出嫁，我問她是否願意陪嫁，她也點頭說願意，所以我才讓人教了她武功，讓她隨時保護薰齊兒的安全。

她原本是柔弱的女子，可爲了我，變堅強了許多。

是我對不起她。

我想把她好好安葬，可是薰齊兒的傷勢太重，我沒那個功夫，只能抱著昏迷的薰齊兒，翻山越嶺地走了一天的路才終於見到幾戶農家，買了馬車趕往縣城。

還好她沒事兒，只是一隻腿摔斷了，大夫說慢慢休養就可以復原。這下我稍微安心一些。

她醒來果然對我大發雷霆，恨不得殺了我的樣子，暴風雨過後就對我冷若冰霜。

我知道她的恨她的怨，這一切也都是我對不起她，我想進辦法讓她好好活下去。

因爲看著她活下去了，我就有心情好好活下去了。

我再也不想京城的繁華，我只想一輩子和她呆在這個小鎮上，陪她男耕女織，平平淡淡，恩恩愛愛過一輩子。

我相信會的。

我相信終有一天她會原諒我的，會愛上我的，只要她知道我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延兒是我跟她的孩子就好，她慢慢會接受的。

我有信心。

所以，我耐心等了七個月，等到她腿傷好得差不多了，我見時機成熟了，便告訴了她真相，還故意設計出了一齣戲讓她泄憤。

她果然，一切按照我料想的路來走，見我被她刺傷，我的背在流血，她那緊張擔憂的神情，我知道，她不恨我了，她會慢慢原諒我，接受我的。

接下來幾天的相處很愉快，我正滿心歡喜，卻萬萬沒想到萱芊兒來了。

看到萱芊兒出現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或許又將失去薰齊兒了。

所以我忍著傷口，去百般交代薰齊兒不許走，等我去找孩子，我還百般警告萱芊兒，讓她不許使壞，否則我會恨她一輩子，一輩子不原諒她。

本來我對她已有所防範，可還是煩不勝煩，她居然對我使用迷－－藥。

當得知薰齊兒走了的時候，我的心再次狠狠地摔進谷底，我憤怒地掐著萱芊兒的脖子，想把她掐死算了，自從娶了這個女人，我就沒有一天是快樂的。

看著她在我手掌之中閉上眼睛，馬上就斷氣的樣子，我終究還是留了她一命。畢竟她確實爲我付出許多。

算了，就這樣吧，事情到這個地步，我還有什麼好計較的呢。

我實在想不通，難道我和孩子兩個人，在她心目中，還沒有十三弟一個人重要嗎？她竟然真捨得爲了一個時過境遷的舊情人，丟下了自己的男人和孩子？

我再沒有心情好好活下去了，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可又不想再自殺一次，只好出了門到處瞎逛，也不願意理萱芊兒半句，更不想去接孩子，她都不要孩子了，我還要孩子幹嘛？

我看到有個地方有好多苦力在幫人搬運麪粉，我便也去幫忙。

反正我已經一無是處了，乾點苦力有什麼關係？或許在世人心中，我還不如這些賣苦力的人呢。

賣苦力，至少我還能感覺自己有些價值。

我天天都去賣苦力，靠著他們給我的幾文銅錢買兩個包子過日子，我不吃萱芊兒爲我準備的飯菜，也不想跟她說一句話。我恨她。

就這麼過了三個月，萱芊兒終於忍受不了了，哭著跑去戰場，把延兒帶回來了，順便也把十四弟請來了。

我依舊不理他們，甚至連延兒都不想見。

或許是老十四對延兒太好了，導致延兒特別聽老十四的話，居然撲到我懷裡哭著叫我阿瑪，阿瑪的。

聽著那聲“阿瑪”，感受著懷裡小小的身體不停的抖動肩膀傷心的哭泣，想著他是我與自己最心愛的女人生的孩子，我實在不忍心伸手把他狠狠推開。只好由著他在我懷裡哭，我不抱他，也不推他。

他哭得更傷心更大聲了，終究，那哭聲把我的心軟化了，我只好伸出手，抱緊了他。她狠得下心腸，可我狠不下來。

他可是我目前唯一的骨肉，我怎麼捨得讓他這麼傷心欲絕。

見我脾氣不再那裡冷漠，十四弟便勸我回京，我說什麼也不願意，我只想帶著延兒在這裡，哪怕靠著做苦力生存我也願意，今生今世再也不想回京了。

十四見勸不動我，只好走了。

我帶著延兒又在那個小鎮呆了三個多月，當然萱芊兒也在，可我絕不跟她說一句話。

她也什麼話不說，每次親自下廚學習做飯做菜，然後到大街上給我送來。因爲我帶著延兒靠買字數，給人寫書信爲生。

我不能再去抓蛇了，一來帶著延兒不方便，二來，我真怕自己有個三長兩短，延兒怎麼辦？況且我們也不需要那麼多銀子。

當然，我也不能帶著延兒去幹苦力，讓延兒看著不好。

所以只好帶著他到大街上買字畫寫書信了。

好在寫書信的生意還不錯，夠我跟他度日。

萱芊兒每次送去給我的飯菜，我從來都不動，也不讓延兒動，我告訴延兒，這是一個壞女人，會毒害他，讓他遠離她的東西，延兒很嘴饞的樣子，半信半疑的，可是還是乖乖的不敢吃。

她也不吵不鬧，也不放棄，性子改變了許多，安靜了許多，依然每次給我送飯，大不了晚上再端過去。天天如此。

這樣相安無事的過了半年，十四弟帶著九弟和十弟來了，三人一起跪下勸我回京。

十四弟說，“八弟，你就算自己放棄了，也請爲我想想，我想奮力一搏，求您看在我們多年的兄弟情誼上，幫我一把好嗎？

九弟和十弟也跪下來求我。

想著他們三人這些年對我的盡心竭力，我也不忍心最後棄他於不顧。所以我答應了回去幫十四。

回到京城，皇阿瑪對我的態度，冰冷殘酷至極，父子之間隔閡到我們這地步的，我像世界上恐怕就我們，沒有其他。

我再爭奪皇位之心了，只想兢兢業業地把自己分內之事，順便幫十四弟一把。

十三弟雖然被圈禁，可他府上的歌聲，薯片，卻鬧得整個京城沸沸揚揚的，連皇阿瑪都被驚動了，忍不住去看那位花魁姑娘演唱，忍不住派人買了一包薯片常常味道。

一首首的歌詞被下人抄錄下來送到我手上，我聽著下人偶爾的歌唱，看著那些歌詞，我突然明白了她的心聲。

或許她也同我一樣，是一個死心眼，認定了，就是一輩子的事兒。

罷了，我也學習一下十四弟吧，或許放手，對我們纔是最好的結局。

我帶著延兒去見她最後一面。遠遠的聽著她的聲音，我知道，她應該生活得很幸福，應該比在我身邊更幸福。

罷了，我想給她的，不正是幸福嗎？居然她現在過得很幸福，那我還有什麼奢求呢。

我就用所有的寂寞時光，給自己鼓掌吧。

我把延兒抱到她身邊，讓她最後看看我們的孩子，同時交給她五萬兩銀票，讓她好好照顧自己。

她哭得傷心愧疚，我知道，我在她心中，還是有一些位置的，這就夠了。

她的愧疚，我不稀罕。

我帶著孩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萱芊兒對孩子真的很好，孩子對她比對我親密。

看著她每次對孩子，對我的付出，總是親自做這個做那個給我們，原本一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手，現在卻因爲勞動，起了許多老繭。

算了，我就原諒她吧，我這才搭理她幾句，可我一輩子都不會愛上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