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一般灑在院裡。

小婉站在院中，在清冷的月光下，面色白皙如雪，身材瘦弱如竹，一襲青衣如碧水般融化在月色之中，神色之間似乎有些擔憂，又似乎有些興奮，手中挎著一個小小的竹籃，向後院走去。

來到白城屋前，小婉就要伸手敲門，手到門前，又縮了回來，在門口站了片刻，貝齒輕咬嘴脣，似是要喊，又喊不出來，猛然鼓起勇氣，伸手推門，門沒有關(guān)，一推便開了。

推開房門，如水般的月光照在白城身上，月色下的白城盤膝而坐，閉目凝神，就如白月光下千百年也不會動一動石像般靜謐。

小婉怔怔得看了一會，輕聲喚道：“十一哥？”

白城聞言，緩緩睜開雙眼，眼中精光閃過，就如在屋裡打了一道閃電般炫人眼目，瞬息之間又歸於無形，笑了笑問道：“小婉妹妹，這麼晚怎麼還過來？”

小婉略有些羞澀道：“我看十一哥一早回來就呆在房裡，還沒吃飯，就在做了些小菜送過來?！?

說著，她將竹籃放在桌上，從中取出兩碟小菜，一碗米飯，還有一小壺甜酒。

白城今天在屋裡吸取念石中的念頭，修煉了整整一天，也有些餓了，提起筷子吃了起來，雖是農(nóng)家小菜，卻也味道可口。

吃了兩口，白城見小婉還站在一旁，便請她坐下。

小婉擺擺手道：“不坐了，爹孃還在前面等著，我來是跟十一哥說一聲，爹孃那邊已經(jīng)說好了，十一哥說什麼時候走，便什麼時候走?！?

白城面上露出驚訝之色，問道：“伯父他們同意了？”

小婉輕嘆一聲說：“你走之後，二哥心裡藏不住話，便把前因後果都說了出來，二老心中慌亂，也拿不定主意，二哥便勸他們，聽十一哥的準沒錯。”

頓了頓，小婉接著說道：“我也覺得十一哥是可信之人，便跟著二哥一同勸，二老禁不住我們勸，便答應(yīng)了?！?

白城雙目凝視小婉，她語氣雖然輕柔，面色卻十分堅決，想了想道：“既然小婉信任哥哥，哥哥定然護的小婉妹妹周全。”

小婉閉上眼睛微微下拜，然後便轉(zhuǎn)身離去了。

白城三兩口吃完飯菜，關(guān)上房門，來到院中，見前廳燈火熄滅，便推門出去。

出了小院，外面暖風襲襲，甚是舒服，白城沿著小巷往南，來到大街上，此時天色已晚，路上行人稀少，兩邊店鋪多已打烊。

沿著大街一路向東走去，不到半個時辰，來到一所官宦人家的府邸門前，這座府邸面積廣闊，建築豪奢，正中是兩扇朱漆大門，門上七七四十九枚銅釘整整齊齊，正門上掛著一個牌匾，寫著“張府”兩個字，牌匾旁邊是兩個大紅燈籠，把府門前照的亮如白晝，側(cè)面是兩扇小門，小門旁邊有一個門房，裡面坐著幾個家丁在聊天，再往兩旁走是一丈多高的青磚牆。

白城瞧了一眼，見地方不錯，轉(zhuǎn)身往南邊走去。

繞過牆角，來到背陰處，白城輕身提氣，縱上牆頭。

站在牆頭之上，白城舉目望去，只見府裡一片亭臺樓閣華美異常，種著各色花草樹木鬱鬱蔥蔥，府中道路複雜，四處家丁巡夜。

白城略一皺眉，腳下發(fā)力，運轉(zhuǎn)“八步趕蟬”的輕功，從牆頭躍上臨近的一棵古樹，又藉著樹枝的彈力蕩了一下，反身飄落屋脊，俯身在屋脊之間縱越穿梭，往後院行去。

幾步趕到後院，白城忽然聽到腳步聲音，低頭一瞧，見一片黑暗之間，有個丫環(huán)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提著食盒正在路上匆匆行走，心中一動，便跟在這個丫環(huán)身後。

片刻之後，這個丫環(huán)來到一間書房門前，輕輕敲門說道：“老爺，小姐擔心老爺夜間誦經(jīng)辛苦，親手製了這碗蔘湯，請老爺補補身子?！?

只聽屋內(nèi)一個年老的聲音說道：“知道了，你放在門口就回去吧，阿福，你去把蔘湯端進來?！?

丫頭應(yīng)了聲是，將食盒放在門口，轉(zhuǎn)身便往回走。

白城在屋脊上聽得清楚，見丫環(huán)離開，便跟著她一同離去。

丫環(huán)離開書房，沿一條小徑，穿過花園，不多時來到一座繡樓前面，輕聲說道：“小姐，蔘湯已經(jīng)送過去了?！?

只聽繡樓裡一個清冷的女子聲音說道：“那你也去睡吧，我這不用再伺候了?！?

丫環(huán)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離去。

白城在屋脊之上，見丫環(huán)離開，輕一提氣，飛身飄落到院中，幾步來到繡樓之前，輕輕叩門。

剛纔那個清冷的聲音說道：“環(huán)兒，有什麼事，怎麼又回來了？”

白城在樓下輕聲說道：“在下白城，拜見青娥姑娘，只因有一事請姑娘相助，故此夤夜來訪，還望姑娘不要驚慌?！?

樓上女子聲音微微一震，哦了一聲，接著說道：“夜半三更，你我孤男寡女多有不便，有事不如明日再來？”

白城輕聲說道：“事關(guān)機密，故此不得不掩人耳目。”

樓上女子聲音道：“交淺不言深，你我萍水相逢，又怎能以機密相托。”

白城道：“姑娘雖未曾見我，我卻在九仙觀見過姑娘一面，知道姑娘人品高潔。”

樓上女子聲音似有些驚訝，問道：“九仙觀，不知你與清機道人如何稱呼？”

白城道：“在下與清機道人一見如故?！?

樓上女子聲音忽然柔和下來：“既然如此，你有何事要我?guī)兔Γ俊?

白城道：“姑娘可知城中三座道觀玄龜堂、天龍門、霞光院？”

樓上女子聲音略帶不屑道：“不過三處俗人聚集之所，妄稱一個道字。”

白城輕嘆一聲說道：“姑娘此言不差，我認識一位女子，蘭心蕙質(zhì)如出水芙蓉，可惜被玄龜堂盧劍山瞧上，要對她不利，只因我還在此有事，不便與他正面衝突，故此想借姑娘車馬，送她去九仙觀避難，不知姑娘可否相助。”

樓上女子聲音略略沉寂了一陣，說道：“這也簡單，只是不知道要我如何相助？”

白城問道：“不知姑娘幾時可去九仙觀？”

樓上女子聲音道：“事急從權(quán)，明日便可前去?！?

白城笑道：“若是如此，你我相約明日一早辰時三刻，我將那位女子引在後門等候，你派一人將她接上馬車便可?！?

樓上女子聲音問道：“你不同去？我如何向清機道長解釋？”

白城輕笑一聲：“在下不勞姑娘費心，你我觀中再會便是?！?

說完，白城衝著繡樓微一拱手，轉(zhuǎn)身提縱身形，飛身躍上屋脊，幾個縱越之間，已消失不見。

白城遠去，繡樓窗戶打開，一位面色清冷，身穿鵝黃長裙的女子站在窗前，望著白城遠去的方向沉思，片刻之後，緩身坐下，輕輕一撫案上瑤琴，一曲“漢宮秋月”在夜空之中悠揚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