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了不知多少回合的激戰(zhàn),這條隧道已經(jīng)爛得不成樣子。倪梓瓊半跪在地,拄著已經(jīng)卷刃的軍刀瞪著眼前的宮磬。血源自她的兩個肩膀,順著她的胳膊如同小溪般流下來,和暗黑色的已經(jīng)凝固的血液匯合到一起。怒火從她的雙眼中迸射出來,經(jīng)過兩顆被菸灰侵染的蘋果肌,如同癌細胞一樣在全身擴散。
另一面,宮磬靠著破爛的牆壁,他的身體被千穿百孔,不斷冒出的電火花,在他的體表形成一片電的海洋。他的膝蓋被軍刀戳出了一個恐怖的大口子,能夠站起來已經(jīng)是不幸中的萬幸了。他的雙手、背後和脖子都有致命的刀痕,如果不是這特殊的體質(zhì),恐怕他已經(jīng)死過千百次了。
煙霧中蕩起一道弧線,一羣人舉著步槍經(jīng)過宮磬的身體,在倪梓瓊邊上圍成一圈,紛紛舉起手中的步槍對著她。一位穿著整齊的人擠開人羣走到倪梓瓊面前,看到倪梓瓊那般兇神惡煞,他的眼中竟然多了幾分恐懼。
“孟祥……果然是你啊。”倪梓瓊揚起嘴角,露出一記略帶嘲諷的微笑。
“我不叫孟祥,我的真名是王清。”孟祥對著倪梓瓊笑道,然後揚起手敬禮。“您是一位值得敬佩的軍人,不過你我各爲其主,恕我不能以禮相待。”
“哼……王清……別假惺惺的了,你那副醜惡的嘴臉我看膩了,帶著你和你的僞科學到地獄去吧!”
“帶走!”宮磬一聲下令,倪梓瓊只覺得背後一陣猛烈的電流,就失去意識趴倒在地。
雨凝不可能是內(nèi)奸,不可能是內(nèi)奸。不可能……
樊貍帶著這個疑問呆坐在此,一直等他們抵達目的地,在珈藍的呼喚下他纔回過神來。
“你也不要傷心,可能事情就是如此,可能她從頭到尾都在騙你。”珈藍將手放在樊貍的肩膀上。
“倪梓瓊總說。不要輕易去懷疑一個人。”樊貍盯著前方,看著緩緩打開的艙門。
珈藍沒說話,一手拿箭一手握弓率先走出機艙,樊貍看到這一幕很感動,無數(shù)次的,珈藍都默認承擔擋箭牌的角色。無數(shù)次的,她救樊貍於水火。的確,她從沒有想過要害樊貍,而自己讓葉雨凝、秦子揚、倪梓瓊、潘明月……她們七個人把她比下去,甚至帶著她們和她針鋒相對。現(xiàn)在。他似乎可以理解到珈藍的感受。
“安全了。”珈藍的聲音打斷了樊貍的思考,她回過頭看著愣在機艙的樊貍,沒有注意到他眼角的淚珠。
“怎麼了?”
“沒怎麼,安全就好,我們抓緊去找扈朋玥她們吧。”樊貍跳下機艙。
“等等……”
“怎麼了?”樊貍回頭盯著珈藍,她半張著嘴巴,最終點了點頭。
“沒事,走吧。快去找她們。”
樊貍和珈藍朝著停車地點跑去。他認識這裡的路,帶著珈藍來到秦子揚隱藏越野車的地方,然後開著越野車朝著城堡的方向走。一路上。周圍只有鳥叫,沒有女警的影子。
“她們不會已經(jīng)撤離了吧?”珈藍的聲音從一邊傳來。
“不會的……”
他們很快就來到古堡,古堡大門緊閉,按說在這個特殊時期,空谷這樣伸手敏捷的女警一定駐守在這裡,可是面前卻只有蟲鳴和鳥叫。
“扈朋玥!袁曉小!”樊貍對著門裡面喊道。
“焦陽!”
沒人迴音。
珈藍走到門前。耳朵貼在大門上聽了一陣,然後一拉大門。厚重的大門隨著咯吱一聲刺耳的轟鳴,被珈藍緩緩拉開。頭頂灑下一陣煙塵。
“看來這門關(guān)了很久了。”珈藍擡頭看著頂棚的蜘蛛網(wǎng)說道。
“怎麼會……雨凝一直讓她們守在這裡的!”樊貍跑進城堡,珈藍想要提醒他裡面的危險,但是一擡手他已經(jīng)跑到屋子裡面去了。
“焦陽!扈朋玥!袁曉小!”樊貍對著四周大喊,卻沒人迴應(yīng)。他三步並兩步跳上二層宿舍,猛地推開扈朋玥的房門,揚起一陣土灰,一羣蝙蝠朝著一邊飛過去。
“咳咳!”樊貍瞅著裡面的景象,被褥還在,窗戶竟然還大開著,窗戶邊上和被子上都是鳥糞,還有一些蟲蛀的痕跡。
他又跑到其他人的屋子,將她們的房門一個個踹開,裡面都是一樣,沒有人住的痕跡,其中兩個房間還有血跡。
樊貍蹲下來瞅著裡面的血液,血已經(jīng)凝固,血液旁邊有一羣小蟲子在啃食。
“樊貍?”
“你嚇死我了!”珈藍的聲音將樊貍嚇得一個哆嗦。
“屋子裡面都沒人了,她們應(yīng)該早就撤離了。”
“不可能。”樊貍否定了珈藍的話,你看這血液,雖然已經(jīng)凝固,但是卻不是很久以前的事,旁邊還有蟲子。”
“那你覺得是人血?”珈藍也蹲下來看著那攤血液。
“我覺得,這個‘滅絕’島中另有玄機。”樊貍站起身朝著外面走去,站在二層樓上望著下面的厚木桌子。
上一次和葉雨凝親切的對話,就是在這裡,在“滅絕”島中央的威廉古堡裡。那個時候的葉雨凝,看上去美得動人,相比秦子揚而言又是那麼的沉靜。
“嗯,走到這一步,挺艱難的,以後的道路,也許會更加艱難吧。”
“我只是個普通人,恐懼對我而言再正常不過了。有時候我只是覺得自己很累,很孤單,直到我進入了組織,找到了自己的家,也找到了你。”
葉雨凝的話語如同蟑螂般鑽進自己的腦袋,但是又像水仙花一樣帶給他一陣難得的清靜。他在想,那時候的雨凝,是不是已經(jīng)在計劃著這一切,已經(jīng)計劃讓大家成爲她計劃中的犧牲品。也許投資方真的給她開出了天價條件,讓她這樣視金錢爲糞土的女孩也失去了純潔。
但是她爲何要強調(diào)“你”呢?
樊貍不解,又很想知道這個答案,就像他很想知道下一個問題,但是當時秦子揚到來時。打斷了他們的談話,也許葉雨凝會點頭,表明自己的喜愛,也許她搖搖頭,吐出真言,隨後的故事就像在治療室裡發(fā)生的一樣。多麼自然,自然而然……
不可能,雨凝不是那種表裡不一的人,即使她被冠以“僞裝大師”,但是她所做的一切。都像秦子揚眼中的信仰一樣,渾然天成,她所做的一切,除了爲了這個難得的家盡心盡力外,就沒有別的東西了。可是他爲何還要迫切地希望這一杯清水之中有那麼幾滴可惡的塵泥呢?
“樊貍,我想……你該接受現(xiàn)實了,我也希望你看到的都是幻覺,可是……可是事實……”
“沒有事實。”樊貍又一次否定了珈藍的話。“我所謂的事實。和倪梓瓊的夢境一樣,再怎麼真實,結(jié)果終究是虛幻的。也許我並沒有見過葉雨凝。並沒有見過秦子揚,我就像一個精神病一樣做著有錢人的夢,感受著一切不真實的東西。”
“你別這樣。”珈藍站在樊貍的身邊,和他一起盯著下面的木桌子。“我知道你喜歡雨凝,她那麼美,那麼出色。既可以保護你這樣的笨蛋,又可以在你閒暇的時候爲你唱歌。如果你們真的走到了一起,她還可以迎合你不求名利的性格。選擇開一家飯店,從此過著平常人的生活。”
“可是這一切都是假的。”樊貍嘆了口氣。“雖然我心中一萬個不同意,但是事實就擺在我面前。女警不在了,葉雨凝也不在了,我就像一個傻子一樣被她們牽著鼻子走。”樊貍擡起右手,藍色的火焰衝上手心。“我開始懷疑,攝靈給我的意義真的是現(xiàn)在這樣嗎?攝靈到底意味著什麼,或者說,連攝靈本身都是我杜撰出來的。”
“在藍帕手下訓練的時候,我曾經(jīng)當過叢林戰(zhàn)士。還記得最艱難的那一晚,和我一起的戰(zhàn)士們受到了攻擊,隊長被詭雷炸死了,副隊長掉進了沼澤地,狙擊手被毒蛇咬傷,被一點點麻醉到死……我們在那裡呆了兩天之久,因爲我是唯一的女孩,他們都很照顧我,一直到死。最後那幾天,我枕著死去的同伴,望著天空的皓月,卻看到了死神嘲諷的笑容。我知道,我要死了,我終將和他們一樣,但是我心裡不甘,因爲你,因爲我們曾經(jīng)的友誼,因爲蕭曉、蕭雲(yún)、凱弩、褚江河,因爲爺爺和奶奶之間亙古不變的愛情。我知道自己要活下去,因爲有時候,難題不是看你到底多麼從容地去面對死亡,而是多麼困難地去面對生活。”
“所以今天你站在這,成爲藍帕手下的精英中的精英?”
“所以我今天站在這,仍然懷著當初和你下墓時的激情和情懷,因爲我知道,不是熱血和未來提醒著人們怎麼去生活,而是那段每個人都曾擁有的回憶,不管你敢不敢將那些珍貴的回憶拾起來,到最後你都要去接受未來,所以相比那些功名利祿,回憶就變得珍貴得多了。”珈藍拍了拍樊貍的肩膀,走下閣樓,朝著大門口走去。
“是啊,回憶。”樊貍瞅著厚木桌子,他盯著桌子面上的條紋,看到一些吉他樣式的花紋,那些都是刻痕,估計出自秦子揚之手,這個熱愛音樂的女孩從來都會用音樂給人驚喜。最後他順著琴絃一直看下去,突然發(fā)現(xiàn)這把吉他的音孔刻得很小。
他仔細瞅著那音孔,覺得那不是一個圓,而是一個略微變形的形狀,很雜亂無章,但是怎麼看怎麼覺得熟悉。
嗯?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手不由的放進兜裡,拿出了一個他視爲珍寶、並且總是帶著身邊的信物——“暗夜之星”。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