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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追憶

也許是因爲清明的緣故吧,不由自主的想起病逝多年的奶奶。現在很難再想起她的樣子,在我的記憶裡,她始終是滿頭白髮,慈祥的面孔。

我生長在一個貧困的農民家庭裡,那年我七歲,沒有玩具,沒有好看的衣裳,只有一個陪伴我整個童年時光的小小的木偶人。它是奶奶專門找我們臨村的木匠雕刻師傅給做的,一共花了一塊五毛錢。這些錢可以夠我們用一個月的油鹽了。

奶奶不愛說話,可我到她家的時候,只要有時間,她終會和我聊上一陣子,爺爺走的早,也許是太寂寞了吧,總是有說不完的話題。那是的我很小,根本就不知道她要表達的意思,也就裝作能聽懂的樣子,繼續聽著,奶奶講她自己的故事。

奶奶是一個很和藹,善良的一個人,我是家裡最小的孫子,也是奶奶最偏愛的,他她很疼我,每次去奶奶家,她都會翻箱倒櫃的給我找零食吃,可我不知道,那是奶奶自己捨不得吃,留給我吃的。

兒時因爲調皮、調皮,經常挨爸媽的打罵,她總是護著我。奶奶一生清貧,沒吃過什麼好東西,每每家裡有什麼好吃的總會給奶奶送過去,奶奶有六個子女,爲家辛苦操勞了一輩子。真的沒享過什麼福。

最讓我記憶猶新的,每當冬天來臨的時候,因爲我們兄妹衆多,家裡也沒有多餘的錢給我們買棉鞋一到十冬臘月,我們的小腳總是凍的發紫,爲了讓我們少凍些,她找出好多碎布片,一針一線的縫起來,做成好多雙襪底,那襪底多少有些和鞋墊一樣,當襪底做好了之後,又不知奶奶從哪裡找來了別人不穿的舊襪子,她把那些襪子洗乾淨,然後把它們縫在已經做好的襪底上,這樣一雙既然結實又保暖的襪子做好了,那些做好的襪子有的是一雙有的不是一雙,只要大小差不多就硬是湊成了一雙,所以每到冬天,在我們的一雙腳上,有時常常要穿著兩種不同顏色的襪子。我已無法記清奶奶爲我們做過多少這樣的襪子,讓我們度過一個又一個寒冷的冬天。

最讓我感激的,還是奶奶對我上學的關懷和支持,雖然奶奶沒上過學,但她從來不反對我上學,而且非常支持,在這一點上要勝過我的父親,他自己沒上過學,還反對我上學,因爲家裡實在拿不出錢來讓我念書,奶奶還是想盡了辦法讓我去了校園,後來我才知道奶奶把她陪嫁的首飾變賣了,纔有了錢送我去念書。

奶奶從不吃魚,然而我卻很喜歡吃魚,奶奶常常去叫父親去魚塘抓魚做紅燒魚給我吃,她永遠只是幫我把最鮮嫩的魚腹肉夾到我碗裡,自己卻永遠不吃一口。每當看到奶奶殺魚做魚的身影是那麼樸素,那麼慈祥,那麼偉大。現在每當吃魚的時候再也吃不出那種味道了。

那年八月已經連續下了三天的大雨了,快放學的時候奶奶就去學校接我,這一天等了好久奶奶都沒來,後來才聽說奶奶去接我的路上摔了一跤,從那時開始奶奶的身體就不好了,連續躺牀上七八天,也不肯去看大夫,她知道,已沒有錢去看病了。

奶奶已枯瘦如柴,每天只吃一兩口稀飯,躺在牀上,痛苦的樣子,我多麼想替她去承受這種痛苦。

奶奶拉著我的手,顫抖的眼神看著我,發現奶奶的眼神混濁了,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光彩,再後來變得神志不清,胡言亂語了。

這一天奶奶堅持著病痛的折磨,給我做一鍋野菜窩窩,我拿了一個給奶奶吃,奶奶不吃,說道,吃吧,吃完趕緊去上學。那一刻

我變得不再淘氣,突然懂事起來。從那一刻我發誓,我要好好讀書,將來好好報答奶奶,但是夢想和現實只差一步。

臨近過年了,奶奶的身體越來越差,好幾天沒吃過東西了,依舊堅持了給我們做了最後幾雙襪子,我知道她已經熬不過這個冬天了。一個星期之後,她走了,安詳的走了,那一瞬間,我深刻的體會到家人的離去是多麼的悲痛,

生前他沒有得到我什麼回報,她只帶走了自己一生的貧苦和勞累。

奶奶就這樣走了,她永遠離開了我們,如今每當我想起奶奶了,特別是她給我做紅燒魚的身影,我就思緒好久,回憶起我的童年,情感如水。

我的奶奶出生在上個世紀三十年代,她見證了抗日戰爭,看到了新中國的成立,體驗到了改革開放。終於也安詳的閉上了眼睛。

後來我才知道奶奶爲什麼不吃魚,原來奶奶家是養魚的,有一天有一幫當兵的進村,奶奶躲入了地窖中才倖免於難,但是奶奶的父親在魚塘裡面給魚餵食,未能及時躲藏,殘忍的把他給殺害了。並且在魚塘裡投毒下藥,當奶奶到魚塘看到時,看見她的父親死在魚塘邊,魚塘裡的沒有一條生還。從此,奶奶看見我就會想起她的父親,想起那一片片死魚,就會有一種難言的傷感。

很難想想對於魚有如此悲痛的奶奶因爲我喜歡吃魚,竟然忍住痛苦將魚肉夾給我,然而我永遠不會注意到奶奶顫抖的手,總以爲那是她年紀大的原因。這也是我最不能理解的地方,直到有一天奶奶走了。

這些年我常常想給奶奶寫點文字,但總覺的不好下筆,奶奶是個極其平凡的人,一生中沒有值得大寫特寫的事情,唯一需要濃墨重彩的,就是對我們真切的關懷和無比的疼愛。奶奶的愛雖說是一些平常而瑣碎的細節,但是正是這些瑣事和細節才讓人刻骨銘心。

站在看起來有些古老的祖宅門口,我是多麼懷念那些小時候的時光,但我想,今天和明天也許只隔著一扇門,我們都在歲月裡徘徊,追憶這著那些過往的事和過往的人。就像歌詞裡唱的,回憶是那麼傷……

我相信,總有那麼一天,我們能在另外一個地方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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