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九日一大早，天色還沒有完全放亮。
李長壽魚館西面、由一個廢棄捕魚點構(gòu)架起來的簡易碼頭上，一艘破舊的中型快船正靜靜停泊。
船頭上，眼見一切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就緒，李長壽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強自壓下了那等對大海的恐懼，擺手招呼衆(zhòng)人道：“便啓航吧！”
“是！”
這些天已經(jīng)被李長壽調(diào)教的差不多的六個老水手，加之七八個新水手，當(dāng)即開始操控船隻，徐徐駛離了岸邊。
轉(zhuǎn)而，便是進入到了這蔚藍又深不可測的大海中。
雖說對這等小破船在海面上的搖擺飄忽感，並不是很陌生，畢竟，當(dāng)初李長壽就是跟金爺他們坐船回來的。
可此時，獨自一條船，還是條破船，驀然深入到這莽莽大海的深處，李長壽心裡還是不主壯、有一種沒底氣的感覺……
須知。
鐵山這邊的大海，雖也是屬於大明的遼海，但李長壽卻是明白，這已經(jīng)是黃海了。
如果說，在渤海這個準(zhǔn)內(nèi)海中，就算有什麼風(fēng)浪，李長壽心中也有著不少的底氣。
畢竟，渤海究竟是內(nèi)海，總是能靠岸的。
可在眼前的黃海中……
沒了，可就是真沒了啊……
好在，六個老水手，尤其是領(lǐng)頭的那個叫俞二海的老水手，技藝水準(zhǔn)都很不錯，這小破船飄飄忽忽了一陣，逐漸開始穩(wěn)了下來。
李長壽心裡這才稍稍舒緩，忙是過去笑著讚歎了俞二海幾句，引得他一陣興奮。
別看這俞二海只是個四十出頭、光棍一條的糟漢子，但他的血統(tǒng)卻是很不弱！
他竟是當(dāng)年俞大猷、俞大帥的後人。
當(dāng)然，早已經(jīng)出了不知道多少服，遠非是嫡脈。
這也是遼地的現(xiàn)狀。
就恍如後來的米國西部一樣，既是流放之地，卻又是希冀之地，便也導(dǎo)致，許多大家族的流放者，不得志者，都會來這等地方碰碰運氣。
而到了明末後期、大廈傾頹的時刻，軍頭們，尤其是中上層的大軍頭們，有沒有遼地的從軍經(jīng)驗，儼然成爲(wèi)了最重要的指標(biāo)。
不論是什麼‘三順王’，還是‘江北四鎮(zhèn)’，除了高傑出身流民軍，搶了李自成的老婆，情況特殊，便是南軍出身的黃得功，照樣有遼地經(jīng)驗。
“哥，喝點水吧，你是不是不舒服？我怎麼看你臉有點發(fā)白呢？”
正胡七八糟的想著，三姑忽然端著碗水來到了李長壽身邊，關(guān)心的看著李長壽。
“額。”
“不是讓你在艙裡待著麼，怎的跑出來了？”
李長壽登時板起臉，擺出家長的威嚴(yán)，來掩飾自己的心虛。
三姑卻並不怕李長壽的威勢，咬了咬紅脣，鼓足勇氣低低道：“哥，昨晚，你是不是又去跟月姬那個狐貍精鬼混去了？”
“我……”
李長壽一時差點沒噴出血來。
這模樣，簡直恍如被抓姦一樣了……
三姑這丫頭，這纔多大，竟是……
不過李長壽很快便反應(yīng)了過來，三姑今年雖然才十四，還不滿十五，但這個時代，她的很多同齡人，怕都已經(jīng)嫁人生子了。
再加之，三姑歷經(jīng)磨難，心志遠比同齡人更成熟些，再加上與自己之間，那等無法用言語來表達的厚實感情……
很多東西，便也都好理解了。
“別瞎想，我就是昨晚太興奮了，有點沒休息好，歇會就沒事了……”
李長壽隨手把三姑攬進懷裡，貼著她耳邊低低耳語。
感受著李長壽熟悉的懷抱，三姑的心情明顯好了許多，但她下一句話，卻讓李長壽差點又要噴出血來……
只見……
三姑忽然踮起腳尖，同樣貼著李長壽的耳邊低低道：“哥，月姬那個狐貍精，也就這樣嘛？她能幹的，我一樣都能幹，而且，一定會比她乾的更好！哥，你別理她了好不好？”
“……”
李長壽愣了半晌這纔回神。
感情，三姑這小妮子，醋意已經(jīng)要炸了……忙低低安撫她起來。
……
有了三姑這一出，李長壽原本那等緊繃的緊張，也逐漸消散了許多，狀態(tài)恢復(fù)了不少。
雖說民間口口相傳的信息，註定是有誤差的，所謂的‘五六十里地’，可能得七八十里，甚至百里。
但真正冷靜下來，這其實都是能接受的距離。
爲(wèi)了此次出行、探尋那無名小島，李長壽可是準(zhǔn)備了三天時間，且此時並非是暴虐的風(fēng)暴季，按說，應(yīng)該是足夠了。
隨著一路疾行，陸地越來越遠，再也看不見，周圍，盡是蔚藍色不見邊也不見底的大海，一直在船頭吹風(fēng)的李長壽，心情也止不住開闊起來，哼起了小曲兒。
大海。
的確讓人畏懼。
卻也正是因爲(wèi)如此，這片蔚藍的世界裡，也充滿了無盡的機會！
荷蘭人，西班牙人，英國人，法國人，葡萄牙人……
他們。
早已經(jīng)踏上了征服世界，掠奪世界資源，把世界都變成傾銷市場的快車道，每天都是賺的瓢滿鉢滿。
這樣一想，船下這哪是蔚藍色的海水？
分明是金燦燦的金山銀山那！
又怕個鳥毛的？！
“哥，你看，那邊，那邊有大魚，我的天，好大呀……”
晌午，正當(dāng)李長壽貓在船艙裡想休息會，躲避船頭上簡直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大太陽，去外面曬手帕的三姑，忽然止不住驚呼了起來。
李長壽被嚇了一大跳，忙急急出去。
正看到——
蔚藍色的大海上，數(shù)條大白肚皮在海中不斷翻滾躍出，驚起一團團晶瑩的水花，大的甚至得有七八米長，小的差不多也得有個兩三米的。
不是鯊魚羣又是什麼？
而在不遠處的前方，隱隱還可以看到，有許多暗礁，正在海水的疊伏之下，時而露出真容。
“爺，爺，老天爺保佑哇。咱們兜了個小圈子後，似是找到地方了哇。就在前方大約十幾裡左右，有個不小的大島！”
這時，一直爬在高高的桅桿上領(lǐng)航、都快要被曬成‘人幹’的俞二海，也止不住興奮的低呼。
李長壽也止不住興奮了起來！
哪還有半分恐懼？猴子般三兩下便也爬上了桅桿。
果然。
很快便是看到，遙遠處的前方，有個鬱鬱蔥蔥，怕至少四五里、五六裡方圓的大島！
當(dāng)即便招呼俞二海：“老俞，先別整沒用的，繞過這羣鯊魚羣再說！”
俞二海也反應(yīng)了過來，早已經(jīng)把路線記在了心裡，三兩下便是跳下了桅桿，嘿嘿笑道：“爺，您就放心吧！包在……”
“嘩啦！”
可憐俞二海剛拍起他健壯的黑胸脯，還沒來得及發(fā)出自豪的聲響，便只見旁邊水花四濺！
一條約莫三四米長、巨大的白肚皮，陡然便是直接躍到了兩人身邊！
不僅濺的兩人滿身水花，那一口堪比恐怖片效果的巨大森森白牙，眼見著就朝著李長壽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