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求索 （下）
“轟！” “轟！” “轟！” “轟！” 對面的山坡上，子母連環(huán)炮開始快速施放，在倭寇砸得人仰馬翻。
所有倭寇都亂做了一團，有人調(diào)轉(zhuǎn)弓箭和鐵炮，試圖向兩側(cè)山坡上的明軍發(fā)起反擊，但是更多的人，卻拼命向前擠去，試圖搶在明軍發(fā)起總攻之前逃之夭夭。
剛剛斷裂的隊伍，被擠得快速合攏。所有被打翻在地的倭寇，無論是已經(jīng)死去的，還是尚未死去的，全被他們的同夥踩在了腳底下，轉(zhuǎn)眼之間就變成了一團團肉泥。
山坡兩側(cè)的大明鳥銃手繼續(xù)開火，弓箭手也以最快速度射下鵰翎，然而，倭寇卻多得殺不完，倒下一層又是一層。從劉繼業(yè)的位置看去，整個倭寇的隊伍變成了一條肥碩的蟒蛇，身體中央處分明已經(jīng)血跡斑斑，卻不停地扭動著向前爬行，堅決不肯坐以待斃。
李彤的身影忽然出現(xiàn)在他視線之內(nèi)，旁邊還跟著忠心耿耿的李盛。顧君恩、張重生等人揮舞著兵器緊隨其後，在跑動中組成一個鋒利的箭頭。
光憑著鳥銃和弓箭無法將倭寇的隊伍徹底切斷，也無法徹底擊碎倭寇的士氣。想要將更多的倭寇“留下”，近身搏殺就在所難免。而倭寇隊伍中，卻隱藏著大量的鐵炮手，萬一他們發(fā)起偷襲…
“砰！” “砰！” “砰！” 隱約似乎有鳥銃聲響起，緊跟著，劉繼業(yè)就看到李彤身側(cè)有人倒了下去。隨即，一夥身穿皮甲的倭寇在某個武士的組織下，從隊伍中分散出來，冒著被明軍鳥銃手設成馬蜂窩的危險，逆勢衝向了山坡。
劉繼業(yè)的心臟開始狂跳，呼吸沉重得宛若風箱。如果萬一姐夫有個三長兩短，自家姐姐肯定不能獨活，而他也沒有面目，再與姐姐劉穎相見。
“將軍，開炮嗎，咱們這邊開炮嗎？” 一個聲音，忽然在他耳畔炸響，如同閃電般，剎那間，將他眼前照得一片通亮。對，開炮，老子這邊也有火炮，還有，還有威力巨大的開花彈！
“開炮，當然開炮，你們他孃的等什麼？！” 他終於記了起來，身邊的四門火炮全都歸自己指揮。沒有自己的命令，幾個小旗根本不敢搶先點燃炮捻兒。
“開炮，馬上！” 擡手給了自己一記耳光，劉繼業(yè)咆哮著從小旗柳崢手裡搶過一支火繩，快速衝向距離自己最近的炮位，將火繩頂端跳動的紅星，與炮捻一併按進了引火口。
“轟——” 一聲悶雷在他身前炸響，震得他五腹六髒上下翻滾。
一枚開花彈呼嘯著落入山谷中的官道，衆(zhòng)倭寇被嚇得紛紛尖叫著閃避。待發(fā)現(xiàn)炮彈並沒有像以往那樣彈起，又伸長了脖子大喘粗氣。還沒等他們將一口粗氣兒喘均勻，火光又沖天而起，生鐵彈片被氣浪推著向周圍盤旋飛掠，凡是被波及者，皆四分五裂。
“轟！” “轟！” “轟！” 又是三枚炮彈呼嘯著落入倭寇隊伍，按照劉繼業(yè)先前的叮囑，一枚爲開花彈，兩枚爲實彈。砸翻了三名倒黴的倭寇之後，皆落在血泊裡一動不動。周圍的倭寇卻不敢心存僥倖之念，撒開腿，拼命遠離落點，沿途遇到阻擋，皆不顧一切推到。
“轟隆——” 那枚開花彈經(jīng)過短暫的沉默後終於炸響，掀起一團紅色的血霧。因爲周圍的倭寇都盡力躲避的緣故，這枚炮彈的殺傷效果並不見得多好，然而，他對倭寇精神上的打擊，卻猶如雷霆閃電。
臨近的所有倭寇都果斷放棄了反撲的念頭，撒開雙腿朝山谷前後兩個出口飛奔。將剛剛鼓起勇氣試圖垂死一搏的幾組同夥兒，瞬間給推了個東倒西歪。
“開花彈，開花彈，全換開花彈！” 劉繼業(yè)彎下腰，一邊大聲叫喊，一邊在炮車旁邊翻撿子銃，試圖分辯出，哪種子銃裡頭裝填的是自己所需，卻無奈地發(fā)現(xiàn)，所有子銃長得都一模一樣。
“劉千總，劉少爺，您只管朝哪轟。更換子銃的事情交給我們！”小旗柳崢嫌他耐手耐腳，趕緊拉住他的胳膊，大聲請求。
“當然是朝倭寇頭上轟，快，看那裡倭寇多，就給老子轟哪兒！” 劉繼業(yè)晃動膀子甩開柳崢的拉扯，手指山下，咆哮聲壓過了遠處的鳥銃轟鳴。
“得令！” 吳姓小旗帶領其餘炮手，大聲答應著裝好子銃，將第二輪炮彈朝著山谷中央的官道砸去。這一輪，全都是開花彈，落地之處，引得慘叫聲此起彼伏。
儘管倭寇們拼命閃避，狹窄的山谷，卻無法給倭寇提供多少躲避空間。彈片的殺傷力，無形中比平地上增加了數(shù)倍。每一個落點周圍，都迅速變成了人間煉獄。被炸死的倭寇屍體和缺胳膊少腿兒的倭寇傷號摞在一起，彷彿被端上妖魔餐桌的血食。
“藉著轟，接著給老子轟。把子銃打完拉倒！” 劉繼業(yè)興奮地聲音都變了調(diào)，揮舞著胳膊大聲催促。
“得令啊！” 炮手們學著摺子戲裡的腔調(diào)，齊聲迴應。隨即用最快速度裝填子銃，調(diào)整射角，將開花彈轟入敵羣。“轟！” “轟！” “轟！” “轟！” ，每一枚炮彈炸開，都將倭寇的隊伍硬生生炸開一個血肉窟窿。
“轟！” “轟！” “轟！” “轟！” 對面的炮手們，也受到提醒，全都換上了開花彈。朝著倭寇隊伍中人員密集處，不停地砸落。有個武士咆哮著試圖組織反撲，卻被炮彈直接炸上了天空。周圍的足輕和徒步者（雜兵）們被嚇得魂飛天外，紛紛丟下武器，做鳥獸散。
“那邊，那邊！看到那一排大車沒，那一排大車後藏著倭寇鐵炮手！” 劉繼業(yè)越打越有經(jīng)驗，指著官道上一隊運輸車高聲提醒。“給老子把四門炮都對準他們，無論哪門炸上，都絕不虧本兒！”
“得令啊——” 炮手們答應著調(diào)整炮口，炮彈快速砸向車隊。
三枚射偏落入落入了逃命的倭寇之中，一枚正落在車隊中央。四聲爆炸過後，馬車上騰起了滾滾烈火，僥倖沒有被炸死的倭寇鐵炮手顧不上去救受傷的同黨，抱著腦袋，狼奔豕突。
“叫你頑抗！” 劉繼業(yè)不屑地罵了一句，然後瞪圓了眼睛，墊著腳尖去尋找下一個打擊目標。
已經(jīng)沒有合適目標可找，在火炮、鳥銃和弓箭的聯(lián)合打擊下，敵軍的隊伍已經(jīng)徹底崩潰，走在前半段的倭寇再也顧不上身後的同夥，一個個丟下兵器，鎧甲和輜重，撒腿狂奔。走在後半段的倭寇沒膽子再向前移動半步，爭先恐後地轉(zhuǎn)過身，沿著來時的道路倉皇逃竄。
“你們繼續(xù)轟，注意瞄準倭寇，別誤傷了自己人！” 悻然向炮手們丟下一句話，劉繼業(yè)放棄指揮權，重新用目光尋找自家姐夫李彤的身影。
山坡上的大部分明軍和朝鮮義勇，都已經(jīng)開始向下衝鋒。刀光如同水波，晃得他兩眼發(fā)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終於又找到了選鋒營的將旗，隨即目光迅速向下移動。
將旗下那個身影，正是李彤！身後跟著李盛、顧君恩等人，每個人手中的兵器，都寒光閃爍。
對面再也沒有任何倭寇敢於迎戰(zhàn)，整個隊伍所過之處，如沸湯潑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