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1章 我負責做人

秦督師招呼了陸炳入席，指著桌上說：“菜品實在太多了，我一個人真吃不消，須得有個人來分享。

想來想去，唯有陸指揮合適了。雖然你我不是一夥的，但卻有個共同之處，都是全心侍奉聖上，全心爲聖上著想的。”

陸炳無語，你秦德威要真是一心爲皇上著想，會寫個“天日昭昭”擠兌？

不想聽秦督師的套話，陸指揮就催了一句：“還是先說說你這嗟來之.啊不，菜品到底是什麼。”

秦德威就開口道：“本督師剛到大同城第二天，就破壞了一起謀反案，是宗室勾結(jié)白蓮妖教匪徒，人員全被當場捕獲。”

這種可是錦衣衛(wèi)的業(yè)務(wù)範疇了，陸炳立刻就又問道：“爲何不曾聽聞上報？”

秦德威答道：“後來軍情緊急，本督師無暇分顧，暫時凍結(jié)案件，先行率師出塞，以免貽誤軍機。”

“當前人在哪裡？”陸炳緊接著繼續(xù)問。

“都被秘密關(guān)押在大同右衛(wèi)，由戶部駐大同鎮(zhèn)管糧郎中谷文昌親自看押。”

陸炳嘆口氣，不知道說什麼好。

偵破謀逆案，尤其還是宗室和白蓮妖教勾結(jié)這種敏感案例，無論如何也是功勞一件。

而這秦中堂看起來居然都不稀罕獨佔了，拿出來當盤小菜分享出去，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秦德威對此輕描淡寫的說：“也就花費了本督師一天時間而已，區(qū)區(qū)小事不足掛齒。”

這是小事？陸指揮不想說話，伱秦德威功績多的賞不完，但別人不一樣啊！

秦德威便又很實在的說：“確實是小事，後面還有更大的故事，陸大人有沒有興趣聽？”

陸炳還以爲自己聽錯了，“故事？秦中堂要講故事？”

秦德威誘惑說：“本官確實是講故事，但能否將故事變現(xiàn)，就看陸大人你了。”

然後秦德威就說了起來：“故事大綱是這樣的，第一，本督師偶然發(fā)現(xiàn)了有宗室勾結(jié)白蓮妖教謀反的事情。

第二，這些謀逆之人意圖勾結(jié)塞外北虜，本督師率師出塞。

第三，大同鎮(zhèn)巡撫、總兵聯(lián)名誣告本督師，引發(fā)了皇上的懷疑，暗中派錦衣衛(wèi)官校前來訪查。”

聽到這裡，陸炳恍然大悟。這是要給皇帝臉上貼金了，遮掩掉皇上被矇蔽的窘狀。

秦德威繼續(xù)說：“第四，在本督師的正確領(lǐng)導(dǎo)下，錦衣衛(wèi)官校又發(fā)現(xiàn)了大同鎮(zhèn)總兵暗中賄賂和串通北虜?shù)那闆r。”

陸炳忍不住打斷了一下，“這個真的有？”

秦德威非常肯定的說：“真的有！俺答入寇時，大同總兵王升以重金賄賂俺答！

所以俺答沒有按慣例攻打大同城，而且又敢不顧後路，放心南下深入，就是知道這位王總兵不會抄他後路！

大同巡撫史道對這一切都是知情的，但史巡撫並沒有阻止，也沒有揭穿或者上報！”

陸炳頓時又明白了，難怪秦德威到了大同後，與鎮(zhèn)、撫一直疏遠不合作。

甚至出塞這樣的正事，秦德威也要找個燒荒和走私爲藉口，把鎮(zhèn)、撫瞞過去。

此後秦德威再次繼續(xù)說下去：“第五，在本督師的正確領(lǐng)導(dǎo)下，最終錦衣衛(wèi)官校查出一個真相大白！

他們之所以誣告本官，就是因爲本官察覺到了謀反案，妨礙到了他們！我看那個欽差郭勳，只怕也被拉下水了。

大同巡撫、總兵、宗室居然就是同夥！內(nèi)勾白蓮、外結(jié)北虜，妄圖效仿石敬瑭舊事！”

故事聽到這裡，對於這個“真相大白”結(jié)局，陸指揮沒什麼意見。

但讓他彆扭的是，爲何一切都要在“在秦督師的正確領(lǐng)導(dǎo)下”？

所以陸炳忍不住就說：“既然一切都在你的正確領(lǐng)導(dǎo)下，你自己去查案算了！”

秦德威想也不想的答道：“那不行，要讓皇帝和別人看到是你在查案。

而且本督師作爲被誣陷的人，親自翻案的話，容易被誤解爲純粹官場鬥爭，削弱了正義性。”

陸指揮還想說什麼，秦德威就不耐煩了：“實在不行，就改成在本督師的大力協(xié)助之下。

若是還不行，本督師就上囚車去京師，痛痛快快一了百了，不理大同的爛事了！”

陸指揮吐槽說：“正確領(lǐng)導(dǎo)和大力協(xié)助？事情如果都讓我做了，那你幹什麼？”

秦德威答道：“自然是各有分工不同，你負責做事，我負責做人。”

陸指揮不太明白，這“做人”又指的是什麼？

待秦督師與陸指揮再次達成共識，聖旨估摸著也到時間了。

從欽差郭勳、史巡撫、王總兵三人聯(lián)名奏疏發(fā)出後，過了兩日兩夜，也就是這日清晨的時候，從京師的聖旨就送達了，內(nèi)容就是準許將秦德威革職。

在秦德威的刻意封鎖、以及散佈假消息擾亂的情況下，這三人到目前仍然沒有掌握準確情況。

或者說，身居高位之人往往也是被人羣隔離的，可能對外界反應(yīng)比很多小人物還遲鈍。

此時這三人同樣也不知道，還有另一封聖旨就在後面路上。

郭勳拿著手頭這份革職聖旨，對大同總兵王升說：“這革職聖旨其實是給秦德威的，本欽差只是代爲收轉(zhuǎn)。

煩請王將軍辛苦一趟，將聖旨送到鎮(zhèn)羌堡，並且協(xié)助陸指揮，將秦德威押解回來。”

王升很想反問一句，欽差是你郭侯爺，送聖旨也理該你送，爲何你不去？

但官大一級壓死人，郭勳和王升都是武臣系統(tǒng)的，郭勳發(fā)了話，王升也不敢違抗。

畢竟郭勳不但是侯爵，還是天子近臣，在五軍都督府掛著都督職位，而王總兵只是掛著都督僉事虛銜而已。

但想到掌握五六千精兵的秦德威，信奉兵強馬壯實力爲尊的王總兵也有點心虛。

所幸手裡有革職聖旨，秦德威再怎麼囂張也不至於公然抗旨。

無可奈何的王總兵從標營點了五百騎作爲護衛(wèi)，然後就上路望北而去。

臨近鎮(zhèn)羌堡驛站，便有巡邏的騎兵擋住了王總兵一行，質(zhì)問道：“你們何人，聚衆(zhòng)來此何干？”

王總兵氣得反問道：“睜大爾等的狗眼，不認得本官是誰？”

可惜巡邏的這些官兵都是宣府那邊過來的，真不認識大同的王總兵。

便有親兵上前喝道：“此乃總兵官王將軍，特來傳旨給秦督師！”

漸漸又有不少官兵紛紛湊了過來，與王總兵一行相對峙。

王升連忙舉起了詔書，叫道：“聖旨在此，將秦德威革職！誰敢抗旨！”

然後王總兵就勒緊了繮繩，只要對面有點風吹草動起亂子，他絕對扭頭就跑。

不能怪王總兵膽小，實在是大同真有兵變傳統(tǒng)，只在嘉靖年間就已經(jīng)兵變了兩次。

果不其然，又有不少憤怒的官兵圍聚起來，人數(shù)遠多於王總兵這邊幾百人。

朝廷也不給官兵一個安撫說法，上來就要革職和捉拿主帥，其他官兵哪裡能接受得了？

萬一這就是對出征大捷的全盤否定，或者因爲主帥沒了無法紀功，官兵們絕對連造反的心思都會有了。

氣氛越來越緊張，彷彿一觸即發(fā)。王總兵考慮到自己這邊人少，都已經(jīng)打算先撤。

反正這次前來，聖旨的內(nèi)容已經(jīng)公開了，怎麼也能傳到秦德威耳朵裡，就算是把聖旨送達了。

就在這時候，驛站的大門忽然打開了。

一襲青衫的秦督師急急忙忙從驛站裡出來，跟在後面的就是囚車，以及陸指揮。

“都住手！”秦督師遠遠的就叫道，然後就縱馬衝到兩軍對壘的中間。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秦督師身上，有暴躁的官兵對秦德威叫道：“朝廷不公！督師可率領(lǐng)我等去打下大同，再向朝廷請願！”

看到點希望的王總兵一邊扭轉(zhuǎn)馬頭準備跑路，一邊叫道：“秦德威！聖旨已經(jīng)將你革職！你好自爲之！”

秦德威沒有理睬王總兵，轉(zhuǎn)身又跳上囚車，扶著囚籠站得很高，面朝上千曾跟隨他出徵塞外的官兵，高聲道：

“爾等聽我一言！朝廷追究的是我一個人，即便有罪，也只是在我一身！不影響你們紀功！”

又有人高呼道：“我等信不過這些朝廷狗官！”

秦德威便指著陸炳道：“此人乃聖上之奶兄弟，經(jīng)過我說服，又感念你們的忠勇，由他親自爲你們錄功，必能直達陛下面前，你們還有什麼擔心？”

還有人高聲道：“那督師你又何去何從？”

秦德威斬釘截鐵的答道：“本官剛纔說過，即便有罪，只在我一身，絕對不會影響你們！

而且聖上乃是明君聖主也，本官完全相信聖上不會被矇蔽！你們也萬萬不可生出異心，更不要爲了我而做出追悔莫及的事情！”

衆(zhòng)官兵感動莫名，紛紛叫道：“督師何至於此！我等情願追隨督師！”

陸炳在旁邊看到這裡，他終於明白，爲什麼秦德威說他今天的主要任務(wù)就是“做人”。

這踏馬的，莫非以後苦活累活都交給他了，秦德威只管裝逼嗎？

秦德威大喝道：“你們近三天阻礙驛站的好心，本官心領(lǐng)了，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現(xiàn)在本官要上路了，沒了我一個，保全你們五千人！

你們休要衝動，回營去吧！本官這次沒有讓你們白來，以後就各自保重了！”

隨後秦德威彎腰鑽進了囚籠，對著王總兵喝道：“走！”

王總兵來之前也萬萬沒想到，事情出奇的順利！

坐擁五千精兵的秦德威，居然絲毫沒有反抗，也沒有搞任何小動作。

一看到聖旨後，什麼也不做，直接就束手就擒了，甚至幫著自己安撫官兵。

王總兵只能猜測，這大概就是傳說中那種愚忠的文官了。

陸炳帶著人驅(qū)動囚車，並對王總兵說：“先回大同！”

忽然又有官兵要攔住，陸炳也高聲道：“本官先護送秦督師去大同，安置好了再來爲爾等錄功！”

秦德威勸道：“本督師爲陸炳擔保，爾等儘可放心！”

如此攔路的官兵這才緩緩散開，讓出了去路。

大同鎮(zhèn)王總兵始終保持著警惕心，所以躲在一邊沒說話，好怕引火燒身，但心裡卻暗自發(fā)笑。

這些文官果然都是大傻子啊，別人什麼都沒幹，他們就能自動的把脖子伸到刀口下。

於是王總兵就押解囚車向南走，朝著大同城方向移動，還有不少官兵不捨的尾隨在後面，彷彿在爲秦督師送行。

忽然有騎士飛一般的衝了過來，嘴裡叫道：“有聖旨！秦德威接旨！”

大部分人都詫異莫名，怎麼發(fā)給秦督師的聖旨如此之密集？

讓很多人有不好的聯(lián)想，第一道是捉拿，第二道是革職後捉拿，第三道又是什麼？

秦德威淡定的坐在囚籠裡，接過了詔書，看完後舉起來道：“聖上有旨，命本官官復(fù)原職！”

陸炳迅速打開了囚籠，秦德威一躍而出，站在車轅上，對尾隨在後面的官兵高聲道：“本官剛纔說過，要相信聖上！”

官兵瞬間爆發(fā)出陣陣歡呼聲！

陸炳看著再次確定，秦德威的主要心思果然是在做人。

而王總兵目瞪口呆，這情勢太詭異了，變化也太快了，超出了他的想象力。

先前革職聖旨，起因於郭勳等人奏請，所以批答聖旨就先傳到了郭勳那裡。

而秦德威官復(fù)原職的聖旨，起因於“陸炳”在驛站寫的大捷奏報，所以這道聖旨就直接送到了鎮(zhèn)羌堡，沒有從大同繞道。

秦德威忽然一聲大喝：“將王升拿下！”

王總兵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有另一個人飛撲過來，將王總兵從馬上被撲到了地面上。

然後陸炳親自上前，用鋼刀架住了王升的脖子。

王總兵帶來的親兵正想救人，秦德威又高聲道：“本督師有便宜行事之權(quán)！

非常時期，不得不如此，膽敢阻礙著，一概視爲叛逆！”

被按在地上的王升憤怒的叫道：“秦德威你敢公報私仇！”

秦德威喝道：“你賄賂俺答的事情，真以爲天衣無縫無人知道？總兵竟然勾結(jié)外虜，這不是非常事情，又是什麼？”

王升愕然，秦德威又是怎麼知道的？

秦德威對王升帶來的五百輕騎說：“王升此舉視爲叛逆！你們不與王升劃清界限，將來遲早被拖累！”

隨後秦德威又下令返回驛站，讓陸炳審問王升。並傳令給營地，明天全體拔營，兵發(fā)大同！

今天碼字狀態(tài)真差，加更這事也令人發(fā)愁，想來想去，只有早晨五點起來才能多寫了，爲我祈禱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