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說著,目光更寒,起身的同時,睥睨一衆(zhòng)跪在地上的巴圖魯,冷笑道:
“蘇納出口不遜,唐突天顏,按律當處極刑,然朕念其久居關(guān)外,不識教化,故此免死,予以重罰,奈其年長,筋骨不健,股將刑罰,轉(zhuǎn)至其從衆(zhòng)身上,來人。”
“在!”
又一衆(zhòng)錦衣衛(wèi)從外進來,手裡還都提著一根鐵葉卷頭的粗大刑杖。
“依照朝廷律法,對著一衆(zhòng)蠻人,廷杖一百……記住了,著實打!打死了就扔出去,喂狗!”
“諾!”
錦衣衛(wèi)應(yīng)命,上前就要行刑,突然間一個跪在地上的巴圖魯猛的站起身子,冷不防擡手就把身旁的錦衣衛(wèi)打倒在地。
腳一勾,把自己的戰(zhàn)錘抄起。
“宰了他。”
見此,駱養(yǎng)性目中一寒,一句話出口,就看幾十把連弩瞬間擊發(fā),那人頓成篩子。
屍體倒地,鮮血橫流。
這般場景,朱由檢眼神一瞇,面上卻沒有任何變化,漠然的目光掠過衆(zhòng)人。
“你們聽好了,從現(xiàn)在開始,若再有這樣不知死的混蛋,那麼下一個被殺的就是蘇納!打!”
他這一招,雖然陰損了些,但確實有用。
巴圖魯們一聽他要那蘇納開刀,趕忙著就把心中那一點懵懂打消,乖乖跪在地上,任由那些錦衣衛(wèi),掄起棍子來,往後背上使勁夯。
一百廷杖,著實打。
就算他們都是勇士,鐵打的身子那也絕對受不了。
沒有一會,就有幾個相對較弱的昏倒在地。
等到八十廷杖全部打完,還能清醒不昏迷的,一隻手就數(shù)得過來。
看著大金堂堂的勇士,竟然被人刀俎魚肉般,堂而皇之的亂棍暴虐,蘇納一雙眼中,老淚縱橫!
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爲自己而起,他們是待自己受過!
這種滋味有多煎熬,非親身體驗,不能理解。
而這,正是朱大皇帝要的效果。
他就是要這老賊愧疚,要這老賊爲他的猖狂,付出代價!
“啓奏陛下,行刑完畢,杖三人,請您驗看。”
“不必了。”
朱由檢搖搖頭,要那錦衣衛(wèi)退去,根本沒有必要驗刑,剛剛打人的時候,他全程看在眼裡,虧得今天捱打的是巴圖魯們。
若是換作他朝上的那些大臣們,只怕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魂歸西天了。
“現(xiàn)在,可知道要怎麼跟朕說話了?”
蘇納點了點頭,通紅的眼睛直盯著他,“我知道了!學(xué)會了!記住了!”
“知道了就好,有些人啊,就是賤!賤人,就該狠狠地打!”
朱由檢意有所指,冷笑一聲道:“這一次,朕但願能夠小懲大戒,你們要是沒有記性也不要緊,朕這裡板子有的是,只要你們需要,朕隨時都可以給賞賜給你。”
說著,他一撩秀龍氅,轉(zhuǎn)身回到觀禮臺上端坐。
“蘇納是吧?朕今日懲戒,留爾等一條狗命,是希望你能把朕的良苦用心,帶回去給皇太極,告訴他,不要抗拒天威,關(guān)外,仍然是我大明疆土,要做臣民,可以,想要分裂,那是找死!不信的話,讓他來試試!”
說著,朱由檢竟隨手把自己的配劍摘了下來,咣噹一下連鞘一同讓在蘇納面前。
“這把劍,是朕,送給皇太極的禮物,告訴他,不要以爲前番幾次僥倖,如今又有了紅夷大炮,就可以不把朝廷放在眼裡,如果他願意臣服,這把劍,可以助他統(tǒng)管遼東,如果他不知悔改,那麼這把,劍就留著給他在滅亡前自刎使用,保全最後一點英武之名。”
朱大皇帝這番話,說的振聾發(fā)聵,擲地有聲。
蘇納都聽傻了,看看面前的寶劍,再瞧瞧觀禮臺上正襟危坐,肅穆莊重的崇禎,一時之間,竟有些恍惚。
這,還是傳聞中那個剛愎自用、疑神疑鬼的大明皇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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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麼,會給他一種不可抗逆的天威?
“好了。”
朱由檢冷笑起身:“駱養(yǎng)性,朕累了,讓他們離開,你派人把他們護送出去,找一家醫(yī)館療傷,在他們傷勢恢復(fù)之前,不必驅(qū)逐。對了,死的那些,扔出去,喂野狗!”
說罷,朱由檢一抖龍氅轉(zhuǎn)身走下觀禮臺,龍行虎步從蘇納面前掠過,還帶起一陣清風(fēng)。
這,難道就是大明皇帝真正的風(fēng)範嗎?
蘇納,有點愣住了,在印象中,崇禎只不過是一個咬著牙抵抗恐懼,站在城樓上聲嘶力竭的小孩子。
可是今天,他著實見識到了王者的霸氣與仁義,談吐脆練,風(fēng)度翩翩,揮灑自如,果然,這就是泱泱大國,數(shù)千年傳承的底蘊嗎?
甚至在他心中,對於崇禎的印象,已超過了皇太極!
相比之下,皇太極雖然英武,可卻要蠻橫、暴虐很多,而且他絕對說不出剛剛那些殺人誅心的話語,絕無可能!
皇帝,走了。
在他走出圍帳之後,蘇納的目光仍然沒有挪動,還是駱養(yǎng)性看不下去,扯了他一把,“蘇納,陛下都走了,你難道還要賴在這?還是說你覺得我錦衣衛(wèi)的板子好受,你也想試試?”
“哼!”
別看蘇納被朱由檢的風(fēng)度所攝,可對於駱養(yǎng)性,他卻一點也不感冒,“你不必在這說風(fēng)涼話,大明皇帝不說要你派人把他們送走嗎,還不馬上安排?”
“我安排你孃親!給我睜大眼睛看看,刀還在我手裡呢!再他媽囉嗦,老子先劈了你!”
“你!”
“還不走?要爺架著你不成?”
駱養(yǎng)性冷冷一笑,擺擺手讓人上前幫忙。
那羣巴圖魯個個身高強壯,噸位大,剛剛被一頓好打,大多數(shù)都奄奄一息,要想把他們拖出這裡,著實要費一番力氣。
與此同時,走出圍帳的朱由檢,一直板著臉,快步繞行到昨夜休息的地方,在無門關(guān)上的一刻,他不由長出口氣,額頭上也有汗水留下。
“主子爺,您快歇歇吧。”
王承恩知道他這是神經(jīng)突然鬆弛導(dǎo)致的,忙從旁搬過一把椅子來,把他請在上面,剛想著替他把大氅、鎧甲脫下。
朱由檢卻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王大伴,你馬上再加派人手,皇太極一定還在北直,就算是他跑了,也絕對跑不遠!無論如何,必須截住他!”
“是!”
天子的態(tài)度,讓王承恩心中繃緊了一根弦,不敢廢話,忙著出去安排。
此刻房間中只有朱由檢一個人,侍衛(wèi)什麼的都在門外,當房門關(guān)閉的剎那,朱由檢眼中殺意閃現(xiàn)。
剛剛在和蘇納對話時,他明顯注意到了一個詞——豈是!
這就說明皇太極一定還在!
雖然剛纔安排了人去搜查追趕,但力度必定不夠,無論那些番子們多麼忠心,可是在他們心裡也一定認爲皇太極早已走遠。
還有一點就是,朱由檢此刻有些困惑,爲何史書中記載的畫面,在今天沒能重現(xiàn),往常都是必應(yīng),這次是怎麼了?
包括,自己來到北直圍的那一天,見到的常雄等人,他們也都和記載中的不同,這又要怎麼解釋?
難道蝴蝶煽動翅膀,已經(jīng)造成了颶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