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別看現在過得似乎無憂無慮的，說起來她也是個苦命人，她家在河南算是一個小地主，本來河南雖然天災不斷，她家的日子也勉勉強強過得下去。

誰知道農民軍滎陽大會之後，進入河南一發不可收拾，搞得現在河南沒啥太平日子可過。

而且農民軍可不管你心腸好不好，反正有點錢糧的地主就要搶。沒辦法，只得收拾細軟，進入開封躲避戰亂。後來錢用光了，就來山東投奔親戚，山東這地面上土匪多如牛毛，他們家自然也被搶了。

月兒的父親受了點傷，悲憤成疾，加上一路上也沒錢看醫生，沒過多久就去世了，幸好那些土匪也是窮苦人家出身，也沒啥壞心眼，就想搶點東西吃飽飯。

不然，月兒她娘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八成就去當壓寨夫人去了，月兒自然也跟她娘差不多，可能是給二當家當夫人也說不定了。

月兒他們去投奔的那個親戚比他們還要慘，早些年就被叛軍殺了。（古代交通不便，普通人家很難寫信的，而且崇禎裁撤了驛站，傳遞消息更難）

崇禎十年一月，劉元忠有次去即墨縣城找樂子的時候，看見一個賣包子的小販對著一個小叫花子就是一頓猛打，直打到這小乞丐口吐鮮血還不罷休。

而一旁的人雖然對此指指點點，但是卻無一個上前制止，這年頭流民乞丐多如牛毛，他們早就見怪不怪了。而且這多管閒事不要花錢的，自己尚且吃不飽飯，哪管一個乞丐的死活。

官府就更加懶得管了，一個乞丐而已，只要不是當場打死了，當著官老爺的面打死了，那就不是事。

這地方官府對這些流民乞丐那是頭疼無比，要救濟他們，哪來的錢糧，誰給錢糧，這府庫之中本來就沒多少錢糧，要是拿來救濟災民了，上交給國庫的錢咋整。

那些有良知的官員也不是不想救濟，奈何巧婦難爲無米之炊，更何況一但你這邊大肆救濟，流民雲集景從，紛紛跑過來吃糧，到時候一座山都給你吃空了。

所以官府的策略基本上都是自掃門前雪，把流民往別的地方驅趕，死道友不死貧道。或者直接放任不管，讓他們餓死拉倒，要是冬天那就更容易了，直接讓這些流民凍死十之八九。

當時這種做法被官老爺們稱之爲天擇。

劉元忠看著這一幕，本來喜氣洋洋的來縣城找樂子的，居然碰到這種事情，反正一個包子對自己也不算啥事，便出手把那乞丐救了下來，給那店家付了十文錢了事。

本來劉元忠付了錢之後就打算去青樓找樂子的，誰知道那乞丐一隻跟著自己，劉元忠有些無奈，看著他怪可憐的，想著自己家也不缺個吃飯的奴僕，就讓他以後去自己家當個雜役，混口飯吃吧。

被這樣一弄，他去青樓找樂子的心思也就淡了，便讓他跟著自己去藥鋪給他看看，今天被暴打了一頓，還是看看郎中，免得留下什麼病根。

誰知去了藥鋪，那郎中讓月兒洗把臉，看看腦袋上有啥傷，這一洗之後，發現她居然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

不過她渾身髒兮兮的，方纔臉上也抹了很多黑炭，頭髮亂糟糟的像個雞窩一樣，根本看不出是男是女。

劉元忠一看嚇了一大跳，我去，雖然渾身仍然髒兮兮的，但是此女一看臉蛋就知道是個美人胚子，現在都這樣了，以後長大了還不得禍國殃民啊。

劉元忠心中狂喜，老子不過發了次善心，居然讓老子撿到了一個這樣的美人胚子，長大一些再好好打扮一下，青樓裡的那些庸脂俗粉怎麼比得上。看來以後還是要多做些好事啊，好人有好報真是誠不我欺也。

從藥鋪出來，本來劉元忠是打算回去了的，誰知她卻不願意走，而後跪下給劉元忠磕頭，求他讓郎中給她娘看病。

劉元忠一聽這話，也沒什麼猶豫就同意了。讓她在前面帶路，自己和郎中則跟在身後，來到了城外的一間破廟，只見這破廟臭氣熏天，入目可見，不少排泄之物隨隨便便的拉在這破廟內外。

破廟的窗戶上滿是蜘蛛網，兩扇門一扇已經不見了，還有一扇歪斜著靠著牆，輕輕一碰估計就倒了。青石板的地上面也是坑坑窪窪的，還有不少坑中有水。牆上也是破了幾個大洞，夏日的陽光就這樣直射在這見破廟裡。倒是把那破敗的泥塑的佛像鍍上了一層金光，平添了幾分威嚴。

破廟裡面躺滿了乞丐，一個個有氣無力的在那等死，聽見有人的腳步聲，把頭轉過去看了看，見來的是月兒，有些奇怪，啥時候有個長得這麼漂亮的小乞丐了，不少的乞丐都起了歹心。

不過見到後面跟著十幾個人，居中的一人長得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穿著也是頗爲華貴，一看就知道是個家裡有些家資的少年公子。

而後面跟著的十來個家丁，有一股子沙場鐵血的英武之氣，一看就知道是個狠茬子，而且個個帶著把鋒利的腰刀。瞬間這些乞丐就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老老實實的躺在哪裡。

至於劉元忠旁邊的那個提著藥箱的郎中，沒啥好說的，一看就知道是個郎中。

不少機靈的乞丐，爬到劉元忠的面前，求劉元忠行行好。劉元忠懶得應付他們，就讓一個家丁在廟外發錢，每人發十文錢，這些乞丐紛紛走出破廟，去領錢去了。

郎中給小月兒的母親看過之後，說是中了風寒，而且身體虛弱，如果不抓藥好好調理一番，估計熬不過這個月了。要想以後不留下什麼病根，就要捨得花錢，用遼東的野山參調理一番了。

劉元忠看著月兒那期待及可憐巴巴的眼神，就有點心軟。心想老子今天就當一回冤大頭算了，忍痛花了20兩銀子買了只十年的野山參，至於上百年的，不好意思，太貴了，他身上也沒這麼多錢。

她娘千恩萬謝的道謝，然後同意了劉元忠要小月兒當自己貼身丫鬟的要求。畢竟做貼身丫鬟也能吃飽飯有條活路不是，不用再每天乞討了，今天要不是劉元忠，她們一家人可能活不過這個月了。

劉元忠把小月兒帶到自己身邊做貼身丫鬟，把她娘和她那五六歲大的弟弟安排在自己宅子裡的一間沒怎麼用的屋子裡，她娘病情痊癒好之後就織些布，換些錢養活她們一家三口。

劉元忠心情好的時候也會給小月兒一些零花錢，她也捨不得花，基本上給她娘了。

劉元忠有些感慨的想著，沒想到原來的自己雖然是個草包，雖然紈絝，心地倒也不壞，就是天天沒事找事幹，喜歡找樂子玩，最後把自己玩死了。

這崇禎年間的北方百姓活得居然這麼慘，雖然他從一些史料、小說、帖子上看到過這些描述，但是要是和真實經歷相比，那受到的衝擊還是完全不可相提並論。

“公子，你該起了，大夫人今早聽聞你昨日夜裡連夜回來了，有些擔心你呢，讓你醒了就過去找她。奴婢現在就伺候你洗漱吧。”月兒說著就跑去打水去了。

劉元忠這纔想起來，現在天色也不早了，嫂子一定是從家丁那裡知道自己昨日連夜跑回來了，肯定會有些擔心，自己見了小月兒有些走神，居然把這個忘了。

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從月兒手中接過了她打來的水，讓月兒出去等侯，自己還是不習慣別人服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