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航縱馬一路急奔,趕到南門時其餘幾位將軍還都沒有趕到,南門處只有樑軍,沒有敵軍。遠航稍微鬆了口氣,停下馬準備休息一下等候?qū)O柯等人前來匯合。
“少爺,四少奶奶……”??唐凌打馬跟了上來,在馬上失聲喊著,伸手指向遠航身後的宜蘭。
遠航急忙回頭,宜蘭還在抱著遠航,只是頭已經(jīng)無力的靠在他後背上,嘴角有鮮血溢出。
“宜蘭,宜蘭你怎麼了?”??遠航大聲喊著,急忙對唐凌喊道:“快扶她下馬。”
“主子。”思心在唐凌身後看得仔細,宜蘭身後赫然有一隻利箭,直直地紮在後背上,嚇的她小臉煞白,急忙爬下馬背,過來扶宜蘭。
“宜蘭……”遠航下馬後,見到宜蘭身後中箭,雙腿一軟,險些跪在地上,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起宜蘭大聲呼喚著。
“四少奶奶……”
“主子……嗚嗚。”
宜蘭被遠航搖晃的有了些知覺,慢慢睜開了眼睛。只是雙目已經(jīng)無神,臉色青白不見一點血色,想要對遠航笑一下,卻無力的只是帶動了一下嘴角。
“快去找郎中。”遠航眼中冒火,一手推開唐凌。唐凌跌坐在地,手腳並用地爬起來後撒腿向城中跑去。
“相公……”宜蘭虛弱地喚了一聲,微微擡起左手,遠航急忙將她手握住,連聲說道:“沒事的,沒事的宜蘭,郎中就要來了,堅持下。”
“相公……不要管我,快……走。”宜蘭說著,嘴角一動,又有一股鮮血涌出,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不。”遠航流下淚來,伸手擦去宜蘭嘴角鮮血,搖頭哽咽說道:“我們說好不分開的,永遠在一起。”
宜蘭努力地笑著,輕輕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斷續(xù)說道:“相公心裡有我……便可,不要想宜蘭……”話音未落,張口吐出一大口鮮血,身體痛苦地扭動了一下。
“不,宜蘭,不……”遠航摟住她,將自己臉與她的臉緊緊貼在一起,放聲痛哭。
宜蘭努力將右手擡起,想要撫摸遠航,只是舉到一半已經(jīng)沒有了力氣。只能在他耳邊用盡最後力氣,說著:“相公……保重,宜蘭,去了……”說完頭部一歪,右手滑落下去。
“宜蘭,宜蘭……”遠航不停晃動宜蘭身體,想要將她喚醒,只是無濟於事,宜蘭嘴中還有鮮血溢出,將她那雪白的長裙染紅。那雙美麗的大眼睛永遠的閉合上,從此再也不會睜開。
“啊……”遠航擡頭仰天大叫,一種撕心裂肺的痛,從心底傳來,讓他已經(jīng)哭不出來,只有大叫才能解脫一些。
雨,還在下著,彷彿在爲宜蘭的離世而哭泣。遠航眼中無淚,傻傻地坐在地上,低頭撫摸著宜蘭的臉龐,苦笑說著:“傻丫頭,你怎麼去了呢?你讓我如何的想你,從此以後,誰還可以與我對詩,宜蘭,醒醒,你答應(yīng)要爲我生孩子的。”
南街上傳來了馬蹄聲,南門處的樑軍將遠航擋在身後戒備起來。是孫柯引兵趕了過來,樑軍見是自己軍隊,分開兩側(cè),將遠航閃露出來。
孫柯停馬下來,走過來見到坐在地上的遠航,愣著說道:“大人,這……”
遠航擡頭看了一眼孫柯,望向他身後,問道:“秦將軍與顧將軍呢?”
“大人,其餘兩門也且戰(zhàn)且退,向這裡趕來。”
遠航將手伸向宜蘭身後,咬牙將箭拔了出來,抱著宜蘭努力站了起來,對孫柯說道:“準備放火燒燬南門,先撤出城。”
“是,大人。”孫柯上前一步,小聲問著:“大人,我去尋個馬車吧?”
遠航搖頭,說道:“不了,我抱著她。”
從各門外趕來的樑軍聚集在南門,遠航不敢耽擱,命人開門突圍。
南門外並無太多商軍,商軍只想得到江州,故而有意留了南門,遠航等人不費吹灰之力便突了出去,孫柯率軍最後出城,將南門一把大火點燃,引兵去追趕遠航。
行出三十里開外,並無商軍追來,遠航下令原地整軍休息。天色已黑,休息一會後,遠航擔(dān)心商軍襲來,又下令連夜行軍,再走出三十里後,才安營紮寨,休息下來。
行軍營內(nèi),遠航將宜蘭放在牀上,用汗巾一點點將她臉上血跡擦拭去,看著宜蘭一動不動地躺在牀上,遠航雙肩聳動,再也忍受不住,眼淚噼啪地掉了下來。
“大人。”營外響起聲音,是無影追趕了過來。
遠航擡起手臂,用衣袖拭去淚水,深呼吸一下後,說道:“進來。”
帳簾打開,無影右臂纏著青布,走了進來,望了一眼宜蘭,撲通跪在了地上。
遠航回頭望著他,沉聲不語。
“大人,屬下無用,沒能救出五少奶奶……”
遠航身軀一晃,顫聲問道:“雯兒……怎麼了?”
無影低頭答道:“屬下拼死相救,無奈敵軍衆(zhòng)多,我右臂中箭,本想尋到援軍再回去解救,只是待歸去時,已不見了蹤影。”
遠航問道:“可見雯兒受傷?”
無影擡頭說道:“不曾見到,只見到幾具敵軍屍首。”
遠航的心又緊了起來,宜蘭已死,杜雯又不見了,自己是怎麼保護她們的,來日婉約等人若是問起,自己該如何回答她們。
“刀紫與流星呢?”遠航又爲刀紫他們擔(dān)心起來。
無影搖頭,答道:“秦將軍說撤退時便未曾見到他們。”
遠航苦笑一下,說道:“你去休息吧,讓我靜一靜。”
無影見他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說,應(yīng)了一聲起身退了出去。遠航走回牀邊,坐在一旁守著宜蘭,直到天亮。
第二日清晨,孫柯等人跑來遠航帳外稟告,樑國援軍已經(jīng)趕來,離此不足五十里。
遠航面無表情,點頭表示知曉。回身走回帳中,對著宜蘭自語說道:“宜蘭,援軍來了,相公爲你報仇去。”說完將白單爲她蓋好,凝視一會,轉(zhuǎn)身走出帳外,整軍待命,自己帶領(lǐng)幾位將軍前去迎接援軍。
司徒浩率領(lǐng)的大軍在後堂出發(fā),途徑京州,又調(diào)動五萬兵馬,一共二十三萬日夜兼程趕來江州,只是還是來遲了一步。
遠航在營外等了片刻,司徒浩率領(lǐng)多員大將走了過來。遠航見到司徒浩便想起了宜蘭,自己不知該如何對他說起宜蘭死訊,難過之下,遠航雙膝著地跪了下去。
司徒浩看見遠航衣衫不整,一臉憔悴,知道他已經(jīng)苦戰(zhàn)一天。見他跪了下去,還以爲是爲了丟失江州,急忙上前幾步,攙扶起他。
“遠航,不必自責(zé),勝敗乃兵家常事,如今大軍已到,我們再奪回江州便是了。”司徒浩拍著自己愛婿的肩膀,安慰著他。
“岳父大人……”遠航喉嚨一緊,說不出話來,眼淚控制不住流了下來。
“好了,男兒有淚不輕彈,我們進帳再說。”司徒浩邁步向大帳走去,遠航急忙後退一步擋住他的去路,想要說,卻不知該怎樣說。
司徒浩有些覺察出不對,以他對遠航的瞭解,他是天不怕地不怕,怎得丟了座城池,還哭了起來。如今又推三阻四,必有原因。停下腳步,問道:“出了何事?”
遠航不語,想了一下,掉頭向帳中走去。司徒浩掃視了一下孫柯等人,幾位將軍將頭低下,也不說話。司徒浩心有疑惑的跟了上去。
遠航吩咐他人在帳外等候,自己與司徒浩進了帳中。
司徒浩進到帳中,未曾注意到牀上被白單蓋住的宜蘭,只是追問著遠航,說道:“到底發(fā)生了何事?”
遠航撲通一下,再次跪在司徒浩面前,哀聲說道:“岳父大人,遠航對不起您,沒能護好宜蘭。”
司徒浩聽後身體一顫,上前一步抓住遠航雙臂,急問:“宜蘭怎麼了?”
遠航無法回答,將頭向牀上扭了過去。司徒浩隨著遠航目光望去,看見了牀上躺著一人,身上蒙著白單,顯然已經(jīng)死去。忽然有種不詳?shù)母杏X,使得他的雙手微微發(fā)顫。
司徒浩鬆開遠航,慢慢走到牀前,顫抖的雙手緩慢掀開單子,一張再也熟悉不過的面孔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只是已經(jīng)沒了血色,蒼白的猶如身上的單子。
“宜蘭……宜蘭。”司徒浩輕聲喚著,伸手撫摸愛女的臉龐,想要將她喚醒,與自己撒嬌。
“啊……”沉寂了許久,帳中忽然傳出一聲哀鳴。司徒浩仰天狂叫,隨後緊攥雙拳,只覺得氣血不足,頭部暈的厲害,雙眼一閉,仰身向後倒去。
“岳父大人。”遠航伸手托住司徒浩身體,急忙向帳外喊道:“來人,快來人。”
孫柯與秦朝跑了進來,見元帥昏厥,跑上前一人幫助遠航托起他的身子,另一人伸手對準人中穴用力地按下去。
過了好一會,司徒浩才從昏迷中醒了過來,望了一眼身邊的幾人,傷心的淚水奪眶而出。
遠航在他身邊,抹著眼淚說道:“岳父大人,都是我無用,您打我吧,您用力打我吧。”遠航也真是從心中自責(zé),宜蘭是司徒浩獨女,嫁與自己爲妻,如今卻香消玉損,自己怎對得起他。來日司徒老爺子那裡,遠航都不敢去見他了。想著想著,伸出手左右開弓,打起自己嘴巴來。
司徒浩傷心欲絕,單手拄地,另一手擡起置於自己額頭上,哽咽說道:“宜蘭呀宜蘭,你獨自去了,叫我如何與你孃親交代啊。”
“岳父大人……”
司徒浩伸手阻止遠航說話,自己用力想要站起,孫柯與秦朝急忙攙扶。
司徒浩站起身,抹去眼角淚水,長出口氣後,走到牀邊將單子爲宜蘭蓋好,轉(zhuǎn)回身凝望遠航,說道:“私事先放一旁,國事爲重。我來問你,江州現(xiàn)今如何情況?”
遠航也站起身,擦拭掉淚水,答道:“昨日清晨商軍攻城,我們苦守一天,傍晚時城池失守,我軍又在城中與敵軍廝殺,敵衆(zhòng)我寡,只得且戰(zhàn)且退,刀紫等人應(yīng)該還在城中。”
司徒浩面色凝重,追問道:“你處還有多少兵力?”
遠航望向?qū)O柯,孫柯抱拳答道:“回元帥,還有四萬兵士,除去傷者,可戰(zhàn)不過三萬。”
司徒浩點著頭,沉思說道:“我們要儘快奪回江州,若待敵軍布好城防,對我軍大爲不利啊。”
遠航上前說道:“我們撤出江州時,曾燒燬了江州南門,敵軍短時內(nèi)不會修繕完畢。”
“哦?”司徒浩聽後不語,想了許久,回身望向宜蘭,淡淡說出幾個字:“全軍出擊,奪回江州。”
“是。”孫柯領(lǐng)命,與秦朝退出帳外,整軍待發(fā)。
帳中只剩下他二人,司徒浩傷心起來,嘆聲問道:“宜蘭怎麼死的?”
遠航低頭答道:“宜蘭不會騎馬,突圍時我倆一騎,敵軍放箭,宜蘭背後中箭。”
“是爲你擋了箭。”司徒浩哼笑一下,再次走到牀前,對宜蘭屍身自語說道:“宜蘭,你好好休息,爲父爲你報仇去。”
“岳父大人……”
“不必多說,先讓宜蘭休息在這裡,拿下江州再說。”司徒浩打斷遠航的話語,繼續(xù)說道:“齊國已經(jīng)發(fā)兵,齊樑合攻商國,此次誓滅商國。”說不再理會遠航,轉(zhuǎn)身走出帳外。
遠航回頭望著他出去,走到牀邊跪下,說道:“宜蘭,你等我,相公去爲你報仇。”
江州城,商國大軍在城中四處搜尋樑軍兵士,整整一夜,城中各處還有喊殺聲不時傳來。元帥遲飛於第二日天明才進來城中,開始準備佈置城防。
“元帥,城中敵軍基本已被清剿,只是南門已被燒燬。”一名將軍騎馬隨在遲飛身旁,側(cè)身稟告。
遲飛側(cè)頭望去,打馬停住,問道:“南門爲何燒燬?”
“是敵軍退走時放火燒燬的,修繕需要幾日時間。”
“糟了,若是敵軍來攻,我們無城可守。速去南門外紮營列陣,布好弓車……”遲飛反應(yīng)過來,敵軍燒燬南門,必是爲自己攻打回來留下方便之門。話音未落,側(cè)方樓閣之上,一支冷箭帶著勁風(fēng),向著遲飛左太陽穴直奔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