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快凝丹的辦法是什麼？若是師父在一旁教導，肯定沒有什麼問題了，但現在還需要他自己去自己的‘金丹’之路。
周舟站在人羣邊緣，身上的封禁緩緩散去，這是慈新暗中做的手腳。
攥著拳，注視著天邊。
玫畫在那邊和仙人商議著什麼，諸多三代門人還沒散去，沒有一人能心神安寧。
“連十二師祖都受了傷，掌門他們此行是否會有危險？”
“歸鴻子卻是太過急躁了些，這些本該從長計議的。”
“本就折了歸雲和歸梧，若是這十多個五代弟子中排名靠前的再出些意外，那歸青豈不是後繼無人？”
各人言論不一，也有讓周舟聽著不爽，想上前反駁兩句的；但他顧念自己身份和修爲，也只是老實在那站著，等玫畫帶自己下去。
之後去哪？
道藏洞！繼續尋找金丹‘破壁’之法！
就算太清修行要隨遇而安、重清淨自然，他如今，也要強行推著自己，向前邁出這一步！
除了十年之前，面對灰滕道人那次，他很少有如此渴望力量的時刻。他渴望得到力量，渴望修爲高深……
一道流光從主峰後山的方向射來，搖搖晃晃地落在了主殿，是個朱釵散亂、面色蒼白的纖弱女子，正是妍兮。
她喊著：“怎麼了？這是怎麼了？剛纔掌門的喊話是怎麼回事？那些應答又是怎麼回事！”
歸青掌門臨行就囑咐玫畫‘照看好妍兮’，想來妍兮定是身體有恙。
玫畫身影出現，抓住了妍兮的手腕，柔聲道：“你放心，沒事的。身體可好些了？”
“用了丹藥好很多了，師父和大師兄去了哪？爲何我察覺不到他們的氣息？”
“有外敵滋事，他們出去征討了，”玫畫說的很是輕鬆，拉著她朝著角落走去，不讓她多聽其他門人的議論。
但妍兮還是聽到了，靈識在場中一散，自然就明白了發生了什麼。
十二師祖重傷，歸梧被捉，那名爲‘血神道人’的強敵威脅，掌門率領門中最強的修士出戰……
妍兮反手抓住了玫畫的玉臂，低聲問：“師祖他們，師父，還有大師兄定會安然歸來的，對嗎……師叔？”
“莫忘了咱們還有祖師庇護，若是真遇到危機，祖師們定然不會放任不管的。”
玫畫輕笑著說了句，目光卻遊離開，不敢和妍兮對視，顯然是心中沒什麼底氣。
祖師們放任不管的情況，四代門人全折的那一役已經發生過……玫畫知道，強敵所說都是真的，只是對歸青加了些貶低。
“周舟，你過來。”
周舟立刻向前，對著玫畫拱拱手，心情也有些低落。
玫畫道：“我交於你們兩個幾則事項，可要用心辦好了。”
“師叔請吩咐。”妍兮打起精神，眉目間少了些萎靡。
“一是慈新也出去了，那些小獸不能沒人去喂；二是歸離那邊也要去個人，周舟不認識路，妍兮你就帶他過去，照顧下歸離。三是門中弟子或許會有些惶恐，你們在門中巡視，多安撫他們些。”
玫畫說的頭頭是道，周舟卻聽出了她的意圖。
果然，在妍兮拽著周舟的肩膀就要架流光飛走，玫畫的聲音鑽入他耳中：“妍兮身上有傷，你暫時莫要讓她離開歸青山，她肯定有這心思，但最少要等她修爲復原了。她知道如何開啓護山大陣，必要時，你可用六禁鎖神之法。”
周舟不著痕跡地點點頭，被妍兮拽著飛向了雲海。
玫畫嘆了口氣，繼續安撫這些三代同門的情緒。
“幾位師祖，還請繼續坐鎮主峰，主持護山大陣，提防外敵趁虛而入。”
三名仙人道：“當是如此。”
她運轉真元，喊道：“諸位師兄、師弟、師姐、師妹，切不要放鬆警惕。方纔慈路便是被門中內鬼暗算，大家三人或五人相伴，在門中各處巡視，直到掌門歸來。”
門人應是，皆循此令。
……
妍兮似乎真元不暢，飛的不穩，但也不會真摔下去。
周舟問：“你怎麼受的傷？難道是被那鬼面道人算計了？”
“你問這做什麼。”
“只是隨便問問，”周舟也沒心情和她拌嘴。
飛了一會，妍兮道：“是大德祖師不小心誤傷了我，她經常有氣息不穩的時候。上次撞了你，你還能活著，也算是你命大。”
誤傷？
那個小女娃？
周舟沒多想那女娃的特異之處，卻心道妍兮還真是‘嬌弱’，隔三差五不是修爲受損，就是身子受傷……典型花木蘭的心配林黛玉的病。
歸離，就是四代弟子中唯一的倖存者，但卻癱瘓在牀，不能動彈。
見到這名頭髮蒼白的老人，周舟心中泛起了些許苦澀。
想必，歸鴻子每日都在受仇恨的煎熬，只是沒有表露出過。剛纔自己鼓勵歸鴻子一番，但大師兄卻直接要去和敵人拼命，怕也有這股恨意在。
周舟沒照顧過這種病人，但將歸離看成歸鴻子的老父，心懷對歸鴻子的友情，做些幫老人翻身、餵飯、除污的活，也很是輕鬆。
“啊……”歸離迷糊糊間睜開雙眼，他衰老的掉光了滿嘴牙齒，說話有些不清，“你不是鴻兒……他去哪了？”
周舟笑道：“大師兄外出採買，我是周舟，他讓我照顧師伯兩天。”
“周……舟……他最近總是和我提起，是個好孩子……”歸離有些費力地笑著，雖然頗有老態，但歸鴻子每日悉心照料，歸離氣色還是不錯的。
歸離道：“我這殘破的身子，給你添麻煩啦……”
周舟笑著搖頭，總不能說‘不麻煩’之類的。
他在歸離面前表現的很輕鬆，談吐隨意，見老人有精神，就問些歸鴻子童年趣事，見老人累了，就讓他安歇，蓋上了薄被。
走出這處竹屋，一直在外面等著的妍兮哼了聲，似乎頗有些不屑。
她問：“你爲何要瞞著歸離師伯？”
“何必要讓老人家擔心什麼？”
“你當掌門在門中下令，門人弟子都聽不到的嗎？”
周舟愣了下，回頭看了眼竹屋，卻是輕聲一嘆。
“走吧，先去喂小獸。”妍兮說著就要來拽周舟。
周舟道：“我想先去看看芷燕如何，她別擔驚受怕。”
“算你還有點良心，知道掛著小燕兒。”妍兮面色稍緩，拉著周舟化作流光射向了藥谷方向。
忙了半天，餵養小獸、安撫弟子，周舟心情也漸漸舒展了些。
只是不時看向北邊，眼中有些掛念。
“你不想去看看？”妍兮在他身後問。她正倚著一顆歪脖子樹，姿態多幾分英氣，卻也展露著女兒家的嬌美。
周舟搖頭，身旁多了顆白色的巨蛋。“我現在修爲還太低，自保不能，除了添亂也幫不上什麼。”
“你不是太清弟子嗎？”
“太清門的道融就能打得過金丹？”周舟反問。
妍兮翻翻白眼：“還以爲你多厲害，原來也只是個繡花枕頭……我修爲已經恢復的七七八八，他們去了哪個方向？”
“有仙人帶著，流光速度不是你能追上的。”
“我想跟上去看看，萬一能幫上些什麼。”她輕嘆著，低聲喃喃道：“明知道那是害了歸雲的仇敵，二師兄也被他們抓住了，我怎麼能坐視不管。”
周舟問：“你想如何？”
她手中多了一把綠簪子，目光卻是十分堅定，“去和他們拼個魚死網破！”
好大的殺氣……
但這個眼神，和歸鴻子當時流露出的眼神，卻是一模一樣。
大師兄當時心裡也在想著，要和敵人拼個魚死網破嗎？
“幫我應付玫畫師叔，”妍兮說著就站起身，長髮一順，綠簪插入雲鬢。
“你真要去？”
“你攔不住我的。”
“那帶我一起，”周舟低聲道，“那鬼面道人曾警告於我，讓我莫管閒事，說明他們還是對太清二字有些忌憚的。”
沒想到，自己不是拿著太清招牌去招搖撞騙，反倒是用來做自己幾個好友的護身符。
但這護身符也只是一張薄紙，敵手若是心狠手辣，也就會輕易毀掉吧。
妍兮眼波流轉，第一次正面審視周舟，而後低頭說了句：“走吧。”
“慢，還有一件事，我們先將芷燕送到玫畫身旁。”
“若你敢出賣我，我此生都視你爲仇敵！”
周舟灑然一笑，卻是沒有多顧。
妍兮修爲似乎真的恢復了，先前帶著周舟用虹光術還搖搖晃晃，但半天之後，多帶了個周芷燕都飛的平穩快速。
落在大殿所在的峰島邊緣位，讓芷燕自行去找玫畫，他們兩個就要離開。
“周舟！”芷燕喊了聲。
“嗯？”周舟故作無事地轉個身，笑問：“怎麼了你？還咬著嘴脣，也不怕咬破了。”
芷燕似乎有百般情緒、千多言語，最後只留一句：“你和妍兮姐姐注意些，別去冒險。”
妍兮淡然點頭：“放心，我會護他周全。”
周舟有些哭笑不得，心道誰照顧誰還不一定。他對芷燕擺擺手，被妍兮抓著手腕，再次飛入了雲海之中。
目送著兩人消失在雲路中，芷燕輕聲一嘆，又似有些許愁怨。一夜之間，歸青動盪、鐘聲不斷響起，掌門仙人的怒斥聲似乎還在這片天地間迴盪。
那百多流光直射天際的情形，她也見了。
“放心吧，”玫畫的聲音在芷燕耳旁響起，“他們兩個不知去哪的，也只是在外面亂轉一番。”
而玫畫沒說的是，那處坊鎮離著歸青宗有九萬里，除非有元神境之上的修士相攜，金丹修士就算知道具體方向，也要幾日的時間才能趕去。
果然，兩人剛到歸青仙門處，還沒邁出大門，妍兮就問了句：“你知道我們要去哪嗎？”
“好像是北面，”周舟提著飛羽劍，手中多出一物，是個紙鳶。“有它在，我們能尋到的。”
“那便好。”
妍兮鬆了口氣，捏了一陣法訣，將光幕關閉的仙門緩緩打開，一步邁出了歸青仙門。
周舟卻猶豫了下，握著飛羽劍的劍身，感受著劍身的冰涼。
若是邁出這道大門，他就暫時失去了歸青的庇護，也就走出了那護山大陣。
但……他想出去。
想跟上去看看，萬一有什麼自己能幫上的，萬一可以幫歸鴻子、慈新等人退敵，或是用自己太清弟子的身份嚇唬人。
甚至，他也想顧不得自己臉面，厚顏無恥喊出師父的名號……
總能幫忙做點什麼。
人力就算渺小，也能在這洪荒之中苦苦掙扎，撐到人族大興。
他此時道融圓滿，修爲更勝同境界修士五六倍，就算是和金丹道人也能一戰吧。
更何況，還有她在。
周舟一手握緊了曲元袋，提了口氣，心中說了句‘抱歉’，一步邁出了歸青仙門。
“給，”將紙鳶遞了過去，“我們只有大半日的時間。”
妍兮皺眉接過紙鳶，埋怨道：“你用不就好了？”
周舟嘴角略有些抽搐，這可是心印紙鳶，男女傳情書用的，他去給歸鴻子傳信那成何體統！
倒不是來洪荒太久，周大俠有點古板……這可是原則方面的大事！
背後的仙門像是豎起的湖面，流動著些許光華，漸漸地將白玉轅門遮掩了進去。周舟回頭看，看見的是連成一片的空地，仙門不知去向。
他趁著妍兮在擺弄紙鳶，還朝著白玉轅門的方向走了兩步，卻是暢通無阻。
“護山大陣發動，仙門自行隱蔽，除非仙門接引，不然是上不了山的。”
妍兮的表情，分明是在嫌棄周大俠頭髮長見識短。周舟聳聳肩，沒見過當然覺得稀罕，這有什麼的。
紙鳶輕輕揮舞著翅膀，慢慢飛了起來，盤旋了一陣之後，向著東北方向慢慢起飛。
妍兮扯住周舟的手腕就要跟上去，周舟卻是靈覺一跳，反手拉住了妍兮。
“你幹嘛抓我！放開！”
“後面，”周舟劍柄對著背後指了指，妍兮扭頭，方纔注意到他們身後十丈之外，詭異地多了個人影。
靈識全無發覺！
這人有著剛過耳的中長髮，面容乾淨，衣袍輕慢，也不怎麼收拾，褲腿和袖管都挽起。
周舟鼻尖一聳……
“周師弟，這是要去何處？”
來人開口問著，卻是隻問周舟，不問妍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