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心,誰懂?——各有所謀 2
九無擎飛身上去,先點(diǎn)穴止血,然後急令宮慈將還沒有收拾回去的藥箱拿來,再度施以鍼灸製毒之法。
半個時辰後,血止住,清兒依舊不省人世。
房裡的凝重氣氛不曾消散了半分,娉兒將女兒緊緊抱在懷裡,茫然的看著施完針生出疲憊之色的九無擎,問:
“到底有沒有法子救清兒,有沒有啊?”
她原以爲(wèi)找到公子,清兒就會有救,可如今看來,生的機(jī)會依舊渺茫,這趟她算是白來了。
“若能尋到大還丹,還能保她幾個月,另尋他法,可這大還丹是南普法寺的鎮(zhèn)寺之物,得之不易!即便能得到,來回路程太過遙遠(yuǎn)……孩子的情況等不了這麼久……”
他沉沉的道出一句,眼前的情況不容樂觀。
娉兒呆呆的看了一眼昏沉不醒的清兒,不由得失聲痛哭:
“那該如何是好?”
九無擎沉默,他也想知道該如何是好,可他不是萬能的。
他站起,離牀,從宮慈跟前走過,輕籲出一口憋壓在胸膛裡的悶氣,消失在門外。
宮慈目送。
她知,他雖不太喜這孩子,可他的父親之心還在,他還是關(guān)心清兒的:這就是九無擎,看似無情,實(shí)則重情。哪怕對一個才認(rèn)回來的孩子,也默默的用著一份心。
回房的時候,路經(jīng)閣臺,聽得有有人在低聲說著話,聽那嗓音好像是南城和東羅,說的事好像和金兒有關(guān)。
她頓了一下身子,傾耳聽著。
東羅一個勁兒的嘆,深深的嘆息聲在夜沉沉的夜色裡散開:
“金兒這丫頭,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爺早晚會不耐煩了她。其實(shí)我倒覺得夫人真是不錯。可惜宮大人曾害過爺……要是能冰釋前嫌就好了!”
南城在悶悶的應(yīng)和:“就是就是。小金子終是底下來的,配不起爺。今番又在蘭苑大鬧來了是不?”
“可不是,一個勁兒鬧著要見爺。也不想想爺正煩著呢!”
“哎!這丫頭太不識趣!”一頓,又道:“你說,清兒小姐能治得好嗎?”
“難!沒大還丹,也沒千年血靈芝,爺愁的幾天沒閤眼了……心情那上敗壞可想而知了……”
宮慈聽著,眼前陡然一高,千年血靈芝,她們宮家有啊——
可是,想要得到這靈芝丸,是件天大的難事,她得好好琢磨一番才成……
她若有所思的離去,並不看到假山穿廊後走出來的兩個人,瞟了一眼她消失的方向,對以一眸,各奔東西。
第二天,宮慈回了孃家。當(dāng)天晚上回來後就沒有下樓,第三天,傳出夫人生病的消息……
下朝回來後,九無擎就見尤嬤嬤跪在紅樓主樓前的過道上,見到他來時,深深叩頭,大聲叫起來:“姑爺,老身求您去看看我家小姐吧……求您了……”
他沒有理會這個自己一手救回來的老婆子,繞過她徑自往自己房裡回去。
尤嬤嬤急的不得了,撐起肥肥的身子追趕上去,急形於色,追的直打跌,叫:
“姑爺,我家小姐爲(wèi)救清兒小小姐,服毒求藥,如今身受劇毒的折磨,痛苦難耐,卻將好不容易得來的千年血靈芝給清兒小姐服用。我家小姐待姑爺之心可感天動地,您便是鐵石做的心腸,也該被捂熱了,生軟了。難道您真忍心看她爲(wèi)您受苦受難,而不屑一顧麼?姑爺……求您去看看我家小姐吧……要是誤了時辰,她會死的……求您了……”
進(jìn)門的步子突然頓住,九無擎的確有點(diǎn)驚到,回頭問:
“你說什麼?宮慈怎麼了?”
尤嬤嬤見他終肯理會了,立即露出欣喜之色,又一次撲通跪倒,替自家那個可憐的小姐心疼不已:
“回姑爺話,小姐聽說千年血靈芝可以保清兒小姐的性命,昨兒回府想向?qū)m太爺求三顆,可是宮太爺不肯,小姐沒法,今兒在自己身上下了毒,宮太爺這纔沒辦法給了三顆。小姐捨不得吃,將藥悉數(shù)送去了客院。清兒小姐剛服下兩顆,已轉(zhuǎn)醒,還餘一顆得過七天才可服用,雖不能盡去毒素,神志已清。可憐的是我家小姐正飽受著毒血鑽心之痛。姑爺,這該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說到最後,已經(jīng)是老淚縱橫,惶惶無措。
南城一直跟隨在身後,聽得這話,微微驚訝了一番,實(shí)沒想到這宮慈辦起事來竟是如此的狠絕,不留餘地,但是,轉(zhuǎn)過頭來又一想,他不由得又嘆了一聲:
置之死地而後一,這一招,用的極妙。
九無擎靜默了一下,沒有馬上去東樓
,而先去了客院,果然看到清兒已經(jīng)清醒過來,正依在母親懷裡乖巧的替她的擦眼淚,小臉上掛著心疼的笑容,不住的親著娉兒。
他進(jìn)去替孩子看脈,毒癥果然有所緩解。
當(dāng)下叮囑了幾句,轉(zhuǎn)而折回東樓。
東樓東室。
採兒在樓梯口看到九無擎走了進(jìn)來,欣喜的不得了,急切的往裡間報信去:“小姐,小姐,爺來了,爺來了!”
嘴裡這麼報,心裡則替小姐倍感委屈,若不是小姐這番做了這麼大的牲犧,姑爺怎麼可能過來?
小姐明明是正房夫人,卻落得一個見夫君難如登天的地部,真真是太悲哀了。
以憔悴之色,博君憐惜,在宮闈裡,也算是一種手段。
宮慈沒想到自己有一天要用這樣的計謀博丈夫之垂憐。
曾經(jīng),她原以爲(wèi)自己會得一段非常之良緣,卻不想愛的如此的疲憊。
她忍著疼痛,擡頭看著緩緩坐下的九無擎,強(qiáng)顏歡笑:
“無擎,你來了!”
九無擎上下審視著這張蒼白如雪,額頭直冒冷法的臉蛋了,眼睛四周一團(tuán)青黑,中毒之兆極其明顯,他沒有說什麼話,坐到邊上採兒搬來的凳子上,探過身執(zhí)起她的手,看脈。
宮慈幾乎要落淚,這人第一次主動來碰她的身子,卻是以大夫的身份來替她看病。
須臾,九無擎放下她的手,神思安定的直視她:
“你大可不必這麼做。在自己身上種了這麼厲害的毒,何苦。”
她笑笑,潸然淚下:“只要能幫到你,吃點(diǎn)苦算什麼?”
他不說話,好一會兒才道:
“你養(yǎng)著。我去開方,雖一時不能解了你身上之毒,但緩解你身上的疼痛還是有些效用的。”
他低低說了一句,吩咐採兒準(zhǔn)備紙墨。
“好!”
雖然語氣依舊淡然,總算不再冰冷如霜。
待他走了三步,她又急坐起:
“無擎,晚膳在我這邊吃可好……”
好些年了,他們不曾單獨(dú)相處過,真在太懷念以前的時光。
“你這是挾恩以報嗎?”
他陡然轉(zhuǎn)過身來,說的話,如無情的箭羽,狠狠刺痛著她的心腸。
宮慈的臉色再度一白,難堪到了極點(diǎn),原來他竟是這麼看她的:
“我沒有!”
語氣是何等的委屈。
“沒有最好。宮慈,別在我身上白廢心機(jī)。你願意救清兒,我很感激,但是,別試圖想在我身上得回相應(yīng)的回報。很多事是命中註定的!”
他要離開。
她越想越憋氣,不由得大聲叫起來:
“我不信命中註定。如果不曾盡全力爭取,怎會知道結(jié)果已經(jīng)註定。
“無擎,你熟讀史書兵策,就該懂得古來朝代的更替,從來不是命中註定的,而是各憑本事強(qiáng)者得之的結(jié)果。
“想那歷史的洪流裡,多少末代君王皆自詡是天定的真命天子,若按這個道理來說,既是天命所定,那麼既便暴政酷刑,臣子也不可反抗。事實(shí)上呢,失民心便失天下,一旦天~怒人怨,自有後起之秀揭竿而起,來打破舊朝統(tǒng)治。
“這些逐鹿江山的英難豪傑,如果皆相信命中註定,他們何以奮而反抗?
“我以爲(wèi),想要建立盛世之朝,就得有勇氣打破常規(guī),只有堅定信念的去爭取,纔有笑到最後的機(jī)會。如果從一開始就選擇放棄,這世上就沒了烽火,亙古不變,就該只有一個皇朝。
“無擎,這世上的一切變數(shù),既有天時和地利之因,更有人心人力在左右著事態(tài)的發(fā)展。
“所以,我不信天命,不管你如何冷漠,我都不會放棄你……絕不……”
說完,她捂著心胸口中,急喘起來,身上的疼痛折磨著她,可越是折磨,她越不會妥協(xié)。她便是這麼的固執(zhí)。
九無擎不說話,轉(zhuǎn)身離開。
這的確也算是一個奇女子,可惜他的心裡容不下別人!
但這一夜,宮慈還是用她的狠絕,利用九無擎的心仁,將其絆在了東樓。
待續(xù)!
還一更,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