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董雪,眼神裡先是充滿了詫異,隨後,一絲微笑浮現在我的嘴角。
很顯然,董雪聽到了電話裡面父親說的話。
這件事告訴我,我必須要把聽筒音量調低了,否則以後不方便和情人對暗號。
呸呸呸……我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啊,女朋友還沒有呢,結婚更是沒影的事,居然先想起了情人。在心裡鄙視自己一下。
回到家,飯菜已經做好了,父親雖然一個人生活,但是對自己從不懶惰。只要有時間,他肯定會給自己做一頓好吃的。
董雪把新買的兩瓶酒放在地上,歡快地說:“伯父,第一次到您家來做客,我也不知道帶點什麼,給您買了兩瓶酒,您沒事的時候喝兩杯。”
父親樂得嘴都合不攏了,一個勁兒地誇董雪懂事,送的酒正是他愛喝的。
其實這酒是我選的,我都說了父親這次邀約很突然,可以不準備禮品。可是董雪不同意,說哪怕準備一些最普通的禮品也行,至少不算失禮。於是我就帶著她到我家附近的超市選了兩瓶酒,價格也不算貴,送人還有面子。
餐廳裡,父親坐在餐桌的一側,我和董雪坐在另一側,父親做的菜不算豐盛,董雪依舊吃得津津有味,並且花式誇獎父親做的菜好吃,誇得父親尾巴都翹天上去了,幾次試圖起身,想要再給董雪做兩個菜,幸好被我按住了。
董雪喜歡吃辣,父親做菜又比較清淡,我一度還擔心父親做的菜不合董雪的口味,現在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了。
一個家,一桌菜,兩代三口人,多麼溫馨的畫面,可惜,我和董雪之間還差一點感覺。
糖醋排骨是父親的拿手菜,外焦裡嫩,不油不膩,我很自然地夾了一塊放到董雪碗裡,董雪衝我嫣然一笑,低聲說道:“謝謝。”
父親一直看著我和董雪的互動,沒有說什麼,但是從他的眼神和表情可以看出來,他還是挺喜歡董雪的。
吃過飯,董雪自告奮勇去洗碗,父親拗不過,只好讓我過去和董雪一塊洗,自己去收拾房間了。
廚房裡,我和董雪邊洗碗邊聊天。
“沒想到伯父做菜這麼好吃,饞得我比平時還多吃了一碗。這下好了,我要多做幾組運動,才能把多餘的熱量消耗掉。”說完董雪還吧唧了一下嘴,好像在回味。
“我從小就吃我爸做的飯,我爸經常換著花樣給我做好吃的,就怕虧了我的嘴。”我自豪地說。
“怪不得你不喜歡吃酒店的飯菜,每次聚餐你都吃得很少,原來是有個會做菜的老爸啊。”
“其實也不全是因爲這個。”我解釋道,“每次聚餐菜吃不了幾口,就挨個敬酒來著,你敬我一杯,我回敬你一杯,喝都喝飽了,哪還有胃口吃菜。”
董雪強忍著笑意,看了我一眼。此刻她的臉終於不是那麼冷冰冰的了,溫柔的眼神,寵溺的微笑,我心中的鄰家姐姐的形象無非也就是這樣。
看著董雪這副罕見的模樣,我打趣道:“你說你,想笑就笑出來唄,幹嘛一直憋著,平日整天擺著一副高冷的女神範兒,不累嗎?”
“我哪有整天擺著什麼高冷女神範兒啊?我一直都是這樣啊。”
“同事們都說你看上去好冷,讓人不敢接近。”
“誰說的?”董雪突然停止了手上的動作,用“你不告訴我我就剁了你”的眼神死死地盯著我。
我這才意識到說錯了話,趕忙閉嘴。在心裡抽了自己幾十個耳光。都怪今天這頓飯吃得太溫馨了,溫馨得讓我忘記了董雪是我的上司。
我也停止了手上的動作,一臉委屈,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站在原地等候發落。
董雪見我這個樣子,用手肘碰了我一下,然後再也忍不住,扶著洗碗池笑了起來。
我可能是全公司唯一一個見到董雪笑成這樣的人。
過了好一會,董雪終於停止了大笑,剛纔的微笑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落寞。
“其實我和你一樣,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父母就離婚了。”董雪緩緩地說道。
我驚得嘴都合不攏了,沒想到董雪也是個可憐的女孩。認識這麼長時間以來,我還是第一次聽董雪講她自己的故事。
“我跟著我媽媽生活,媽媽撫養我長大成人也不容易,從小到大,我媽媽跟我說的最多的話就是,女人要靠自己,要獨立,不要做男人的附屬品。”
我不說話,靜靜地聽著董雪說。
“所以我從小就很獨立,遇到事情從來都是自己解決,從不求人。這樣就讓人感覺我很冷漠,不好接近。但其實我不是那樣的人,你覺得呢?”
確實是這樣,剛開始接觸董雪的時候,我就覺得她個性比較獨立,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接觸得久了,才能真切體會到她冰冷的外表下那顆火熱的心。
“我剛接手三組經理的時候,張總就要給我指派助理,當時我說的是助理職位我有合適的人選,其實這只是我的託詞,我壓根就沒想過要助理,以我的性格,我自己能搞定的事,要助理幹嘛?”
董雪就是這樣,工作上任何事情都身體力行。一份報表,一個設計圖,別組的經理都是交給助理來完成的,而董雪始終堅持自己做,所以她經常是第一個到公司,最後一個離開的。
“現在讓你做我的助理,一方面是我覺得你的能力足夠,能真正地減輕我的負擔。另一方面,我兩次遇到危險,你都在我身邊,所以我相信你會保護我的,對嗎?”董雪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中充滿了認真,並且用堅定的眼神望著我。
我也用同樣堅定的眼神回望著她,認真地說:“會!我會一直保護你的!”
時間好像凝固了一般,空氣也變得安靜,安靜得能聽到我和董雪的心跳。
“撲通……撲通……撲通……”
我和董雪就這樣深情地看著彼此,嘴脣在慢慢地接近。
當四片嘴脣就要相碰的時候,父親的聲音突然傳來:“小雪呀,你明天想吃什麼,跟伯父說下,伯父這就出去買菜。”
我和董雪趕忙恢復了正常,不知道父親有沒有看到或者聽到什麼。
“不用了伯父,公司只給了兩天假,明天我把車子送去修理,然後就回公司了。謝謝伯父今天的招待,我很久都沒吃到這麼好吃的飯菜了。”
父親明白工作重要,就沒有堅持。但是他臉上的遺憾是顯而易見的。
情景符合,氣氛也烘托到位了,就差那麼一點點,我就能把董雪發展成你老楊的準兒媳婦兒,老爸呀老爸,你說你怎麼就這麼招人恨呢?
把董雪送回酒店後,我回到了家中。
剛進家門,父親正坐在沙發上等我,見我回來,衝我招招手讓我坐在他旁邊。
“兒子啊,你和小雪聊得挺好的?”
父親的話讓我有些莫名其妙,“聊”這個字在不同的情況下有不同的意思。在一般情況下,它是聊天的意思,而在男女的感情之事上,它還有“處、交往”的意思,所以我不太明白父親說的是哪種意思。
見我不說話,父親又說道:“爸看得出來,小雪和小萌兩個姑娘,你更喜歡小雪,對不對?”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爸,你怎麼看出來的啊?”
“跟爸還不好意思了。”父親得意了地說道,“今天發生交通事故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你一直很緊張她。還有你看她的眼神,和看小萌完全不一樣,這點爸是過來人了,一眼就能看出來。爸邀請她到咱們家吃飯,更加證實了這一點。”
父親果然老謀深算,薑還是老的辣啊。
“爸,那你還看出什麼了?”
“你們倆在廚房裡面說的話我也沒太聽清楚,就聽了個大概。但是我覺得她也挺喜歡你的,只不過她心裡有顧慮,所以不能徹底放開自己。她也是單親家庭的孩子,想得比正常家庭的孩子多,這點跟你一樣。”
父親說得很有道理,看來我要搞定董雪,首先要打消她心裡的顧慮。那麼她的顧慮到底是什麼呢?
“爸,你覺得付小萌和董雪誰更好?”
父親沉思了一下,說道:“爸也說不出來她倆誰更好,但是更適合你的肯定是小雪。你從小缺少母愛,所以更容易被小雪這樣的姑娘吸引。其實她們兩個都不錯,都比童童適合你。爸不是說童童不好啊,就是覺得她不太適合你。另外,小雪今天處理事故的時候表現得很冷靜,做事也有條理,大幾歲還是不一樣的。”
看來父親心裡的天平也傾向董雪這一邊。
父親又說:“兒子,爸還有一句話必須要提醒你一下,董雪她畢竟是你的上司,你們兩個不管喜不喜歡對方,在公司裡都得注意點,人家一個女孩子,名聲重要。”
“爸,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時間已經不早了,在平時這個時間,父親已經上牀睡覺了,可是今天晚上,父親和我聊了很多,卻還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於是我握著父親的手說道:“爸,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儘管說出來,不管有什麼難處,咱爺倆一起想辦法。”
父親遲疑了片刻,還是開口道:“爸知道,童童和你分開是因爲咱們沒有房子,給不了人家穩定的生活。如果能有一套房子……”
“爸,我和夏童都分手多久了,這會兒你提她幹嘛。”我打斷父親的話。
“爸是想說,現在這社會,你沒有房子,沒有誰家姑娘願意跟著你的。要不爸給你在H市買一套房子吧。”
一聽要買房子,我的心情就沉重起來,父親只不過是國企的小職員,每個月拿點死工資,自己節衣縮食只爲了我能生活得更好。現在讓他給我買房子,那不等於是要了他的命嗎?
我拒絕了父親想要給我買房子的想法。父親這半輩子已經很不容易了,我可以不結婚,也可以不找女朋友,但是我不會爲了自己讓父親背上一屁股外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