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撲朔迷離
艸看到狗鋪老闆的瞬間,許七安腦海裡就只剩下這個字,許久之後,纔是茫然和憤怒,以及微微的後怕。
茫然是沒搞懂爲(wèi)什麼會變成這樣,憤怒是感覺自己智商被侮辱了,後怕則是對方如果圖謀不軌,自己當(dāng)時很可能中招。
“此人叫樑有平,與周旻不同,他是雲(yún)州本土人士。聽楊川南說,此人還是通過他的渠道,勾搭上了齊黨。”李妙真說。
“都指揮使司的經(jīng)歷,職權(quán)與周旻相同”張巡撫若有所思,片刻後,質(zhì)疑道:“爲(wèi)何你與楊川南不及早聯(lián)絡(luò)本官,坦誠布公?”
李妙真腰背挺的筆直,坐姿從一開始就沒動過,只是轉(zhuǎn)動小麥色的瓜子臉,淡淡道:
“京察之年,朝廷黨爭激烈,焉知魏青衣是不是打算趁這個機(jī)會拔出齊黨各地的官員?”
“本官代天牧狩,自當(dāng)恪盡職守,善撫黎民,嚴(yán)懲貪官,纔算不辜負(fù)陛下信任,魏公信任。”張巡撫沉聲道。
李妙真撇撇嘴,一臉不屑。
挨千刀的元景帝許七安能猜到二號此時的內(nèi)心活動。
他疲憊的吐出一口氣,敲了敲桌面,引來三人側(cè)目後,聲音低沉:“這人我認(rèn)識!”
三人吃了一驚。
許七安凝視著肖像畫,問道:“他是不是個瘸子?”
“對,樑有平曾在剿匪中跌落山崖,摔斷了腿。”李妙真回答。
那傢伙的話一個標(biāo)點(diǎn)符號都不能信,虧老子當(dāng)時還被感動了。許七安又有了罵孃的衝動。
同時,他意識到自己的精神狀態(tài)真的很差,因爲(wèi)當(dāng)時都沒想到施展望氣術(shù)看一看那人說的是真是假。
換成平時,他不會犯這麼大的疏漏。
“怎麼回事?”張巡撫忍不住發(fā)問。
許七安一邊擺手,一邊捏眉心,“巡撫大人,我現(xiàn)在腦子亂的很。嗯,容我去個地方,回頭我再跟你好好解釋。”
說著,他看向姜律中:“姜金鑼陪我去?”
姜律中看了眼張巡撫,搖頭:“魏公的命令是,時刻跟隨、保護(hù)巡撫大人。”
好吧,也有道理,萬一我們回來後,發(fā)現(xiàn)巡撫大人的腦袋被人摘走當(dāng)球踢,那就安逸了許七安道:
“那喊兩個銀鑼陪我,再借我三十名虎賁衛(wèi)。”
他不承認(rèn)自己有點(diǎn)害怕,一切都是爲(wèi)了穩(wěn)妥。
“我陪你!”李妙真表現(xiàn)的很積極。
許七安立刻改口:“姜金鑼,我要三個銀鑼。”
李妙真:“”
這個小銅鑼不信任她,李妙真露出了些許女子姿態(tài),惡狠狠的剮了他一眼。
俄頃,許七安帶著三名銀鑼,三十名虎賁衛(wèi),以及李妙真和蘇蘇,衆(zhòng)人騎馬出了驛站,奔向黃伯街黑市。
有了不久前大部隊衝動的經(jīng)歷,巡城的士兵一看打更人的差服,攔都沒攔,反而自覺讓路。
京城來的巡撫隊伍,有便宜行事之權(quán)。
出了內(nèi)城,很快抵達(dá)黃伯街,一羣甲冑鮮亮的虎賁衛(wèi)衝入黑市,引來路人的警惕和敵意,紛紛退避。
許七安帶隊來到丁15號鋪?zhàn)樱等话l(fā)現(xiàn)大門禁閉,門窗黑洞洞的,裡面沒有亮燈。
他心裡一沉,揮手讓虎賁衛(wèi)包圍鋪?zhàn)樱蛩銖?qiáng)闖。
“等等!”李妙真喊了一句。
她從腰包裡掏出錦囊,打開,一縷縷青煙浮出,從門窗縫隙裡鑽入鋪?zhàn)印?
“完美的探子。”許七安稱讚道。
李妙真矜持的“嗯”一聲。
道門可真有意思,一氣化三清,天地人三宗修行的路子完全不同。地宗修功德,天宗修莫得感情,人宗反其道而行之,把好好一個絕色道姑修成了狐媚子許七安心裡腹誹的同時,忽然想到一個點(diǎn)。
天人兩宗勢如水火,莫非正是因爲(wèi)相反的修煉路子?
而地宗修的是功德,兩邊都不沾,所以跟兩宗的關(guān)係都還可以,沒仇沒怨,見面還能禮尚往來幾句。
否則李妙真這個天宗聖女,也不可能加入天地會。
洛玉衡那個道首,也不會贈丹藥給金蓮道長。
果然左右逢源纔是王道,正如我夾在臨安和懷慶之間,兩邊都能討好,兩邊都能撩。
嫐!
完美。
這時,幾縷青煙嫋嫋娜娜的返回,在李妙真耳邊低語片刻,鑽回了錦囊。
“鋪?zhàn)友e沒人,也沒埋伏。”李妙真道。
許七安當(dāng)即揮手,帶著三位銀鑼破門而入,樓上樓下搜查,鋪?zhàn)友e一切陳設(shè)都保持原樣,沒有被破壞。
鎖著的抽屜裡甚至還有二十兩銀子,許七安選擇把它們充公,收到自己錢包裡。
沒有打鬥痕跡,沒有搜刮痕跡鋪?zhàn)拥闹魅酸輳分皇菚簳r離開許七安搜查無果,帶人出了鋪?zhàn)樱呦蚺R鋪出來看熱鬧的老闆。
這家鋪?zhàn)右彩琴u“狗肉”生意的。
“你過來,本官有話問你。”
丁16號鋪?zhàn)拥睦祥涰槒牡淖哌^來,低眉順眼:“大人。”
“丁15號鋪?zhàn)拥睦祥浫ツ膬毫耍俊?
“是有幾天沒開業(yè)了,他鋪?zhàn)友e養(yǎng)的姑娘,都跑我這裡來謀生了。”16號鋪?zhàn)拥睦祥浻袉柋卮穑徽f多餘的話。
“什麼時候關(guān)門的?”許七安又問。
“三天前。”
三天前特麼就是我走之後?許七安目光微閃,繼續(xù)問道:“15號鋪?zhàn)拥睦祥洠遣皇侨惩饶莻€?”
“是他,不過不是原先的老闆。”
不是原先的老闆。許七安心裡的某個猜測得到證實(shí),“原先那個老闆呢?瘸腿的新老闆什麼時候接手鋪?zhàn)拥模俊?
“15號鋪?zhàn)訐Q主人大概是一旬前,原老闆去哪兒我就不知道了。”
許七安又問了周邊其他鋪?zhàn)拥睦祥洠玫降幕馗膊畈欢唷V苓叺赇伒睦祥洠矊?5號鋪?zhàn)油蝗粨Q東家這件事很驚訝。
不過黑市裡人情冷淡,沒人往心裡去。
返程的路上,馬匹緩行,許七安不知道第幾次捏了捏眉心。
李妙真?zhèn)阮^看著他,聲音透著成熟女子的磁性,“你似乎精力衰竭了。”
也好叫你知道我不是色胚許七安道:“李將軍似乎對我有誤會,認(rèn)爲(wèi)我是個好色之徒,不然何以派蘇蘇姑娘來迷惑我。”
“難道不是?”
面對許七安一言不合就A上來的行爲(wèi),李妙真選擇硬剛。
“我在衝擊煉神境,已經(jīng)很久沒睡了。”許七安解釋。
他沒具體透露是幾天。
衝擊煉神境?李妙真微微睜大美眸,審視著他。
這個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誤會了,見到黑眼圈濃重的許七安,任誰都會下意識的覺得對方縱慾過度。
而不是率先想到衝擊煉神境,隨後在天地會內(nèi)部,聽一號評價許七安是色胚,沉迷教坊司,好色之徒的印象從此加固。
就算這是衝擊煉神境帶來的變化,也改變不了你是色胚的事實(shí)你永遠(yuǎn)不會知道我有多瞭解你李妙真暗道。
不過她有些好奇,這小子熬了多久?
李妙真對武夫體系瞭解不多,畢竟她下山歷練才短短幾年,沒有遇見過恰好衝擊煉神境的武夫。
像楊川南這般經(jīng)驗豐富的,一眼就看出許七安在衝擊煉神境。這是過來人才有的眼光。
“沒記錯的話,衝擊煉神境的極限是十天?”
“李將軍對武夫體系不太瞭解嘛。”
“我爲(wèi)什麼要了解?”
“你似乎不太瞧得起武夫。”
李妙真頗爲(wèi)幽默的回答:“我不是一個人。”
許七安:“”
他不由的想起了驕傲的白衣術(shù)士和儒家讀書人,他們同樣瞧不起武夫,這個世界的鄙視鏈就是:誰都不服誰,但大家一致看不起武夫。
許七安以前只知道世上最令人作嘔的歧視是“掃黃打黑”,現(xiàn)在多了一個,名字叫:武夫。
除了術(shù)士和武者,各大體系都有超越品級的存在,或出現(xiàn)過超越品級的存在。但術(shù)士的作用遠(yuǎn)遠(yuǎn)高於武夫,術(shù)士更容易得到尊重。
不知道什麼時候,武者體系也能出一位武神。
“真叫人氣抖冷啊。”許七安說。
回到驛站,張巡撫和姜律中已經(jīng)不在大廳,留下一名虎賁衛(wèi)候著,告訴許七安和李妙真,巡撫大人在房間裡的等候。
敲開張巡撫的房門,許七安與李妙真進(jìn)了房間。
“李將軍畫的那個人,就是替周旻保管證據(jù)的黑市鋪?zhàn)永祥洝N医忾_周旻留下的暗號,摸索到那邊,纔得到了賬簿。”
許七安把事情經(jīng)過告訴張巡撫和姜律中。
聽完,張巡撫臉色凝重:“原先那個老闆,會不會就是真正的,保管賬簿的人?”
許七安點(diǎn)頭道:“十有八九是的,而且沒猜錯的話,估計已經(jīng)被滅口了。後來我遇上的鋪?zhàn)永祥洠菢庞衅郊侔纭!?
姜律中摸了摸下巴堅硬的鬍渣子,語氣不解:“那他們是如何找到黑市去的?”
“還記得我分析案子時說過的話嗎,”許七安捏著眉心,“我們是通過楊鶯鶯這條線索查出黑市丁15號鋪?zhàn)拥摹5@條線索不是給我們的,而是給青州布政使楊大人的。
“也就是說,周旻原本留給我們的線索,提前被人破解了。”
世上聰明人比比皆是。
李妙真搖搖頭:“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既然已經(jīng)找到了賬簿,直接毀掉便成了,爲(wèi)何要留下來等著你們?nèi)フ遥侔奄~簿交給你們?”
姜律中吃了一驚:“賬簿被掉包了,我們拿到的是假的?”
“不!”張巡撫搖搖頭:“如果賬簿是假的,明日本官去都指揮使司對賬,很快就能看出破綻。那他們送假賬簿的意義何在?”
姜律中眉頭皺的更緊了:“可是送真賬簿就更離譜了啊,把真正接頭的狗肉鋪老闆給殺了,然後賬簿原封不動的還給我們?”
“的確,賬簿不管是真是假,都不符合邏輯。”許七安捏著眉心,在房間裡踱步:
“就讓我們來好好回顧一下這個案子。”
“周旻查出楊川南暗中支援山匪,寫密信回報衙門。齊黨得知後,當(dāng)即向打更人衙門發(fā)難,製造了貪污案試圖逼迫魏公妥協(xié)。
“隨後在我的機(jī)緣巧合之下,查出了齊黨勾結(jié)巫神教,暗中扶持山匪的內(nèi)幕。朝廷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派我”
張巡撫用力咳嗽一聲。
許七安改口道:“派巡撫大人赴雲(yún)州查案。”
“適才我在黑市裡詢問過,丁15號的原主人是一旬前被害的。而這個時候,我們還在青州邊界。李將軍,楊川南是什麼時候收到京城那邊傳來的密信?”
“信是大概六天前收到的,來自楊大人的一位好友。”李妙真道。
“這就對了,我們走的已經(jīng)是最快的路線,齊黨即使比我們快,也不可能超過一旬。”許七安點(diǎn)點(diǎn)頭:“殺周旻滅口也好,殺狗肉鋪老闆也好,應(yīng)該和京城的齊黨無關(guān)。我們真正的敵人在雲(yún)州。
“這樣的話,這案子無非兩種情況:一,這一切都是楊川南使的苦肉計。二,幕後有一個黑手,準(zhǔn)備把楊川南推出來當(dāng)替罪羊。在密信傳回京城時,就開始佈局謀劃了。殺死周旻,尋找被藏起來的證據(jù),並試圖讓楊川南背鍋。
“倘若賬簿是真的,那麼第一種情況的可能性不大,因爲(wèi)這相當(dāng)於主動把屠刀遞到我們手裡。
“賬簿是假的,就更沒有意義了。楊川南既沒有擺脫嫌疑,也沒有真正獲罪。樑有平主動把賬簿交給我們,反而惹來猜疑,變相的救了楊川南。”
李妙真敏銳的捕捉到一個邏輯漏洞:“也就是說,賬簿一定是真的。依照你的推測,賬簿是真的;有一個幕後主使想把楊川南推出來當(dāng)擋箭牌。
“那樑有平殺死狗肉鋪老闆,親手將賬簿交給你們的行爲(wèi),就不合理了啊。”
是的,賬簿是真的這個前提下,幕後黑手只要等待巡撫隊伍找到它,楊川南就百口莫辯。
樑有平的行爲(wèi),就多此一舉了。
張巡撫沉吟道:“或許,是賬簿有問題。賬簿是真的,但它存在某種問題,這個問題會讓我們把矛頭指向真正幕後黑手。因此他們不得不絞盡腦汁的找到它,毀掉其中的破綻。
“然後冒充狗肉鋪?zhàn)永祥洠却覀冋疑祥T,好將賬簿交給我們。”
姜律中先是點(diǎn)頭,隨後搖頭:“他們怎麼知道賬簿有問題,這賬簿不是周旻做出來的嗎。”
張巡撫微笑道:“周旻之所以能找出證據(jù),因爲(wèi)他是都指揮使司的經(jīng)歷,掌庫房和收發(fā),軍備器械都要過他的手。而那個樑有平,他也是一名經(jīng)歷。”
許七安突然說道:“有件事我沒想明白。”
“嗯?”李妙真望過來。
“爲(wèi)什麼負(fù)責(zé)把賬簿交給我們的是樑有平?”許七安掃過三人,“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樑有平已經(jīng)暴露了啊。我們一旦抓住楊川南,一番拷問,他爲(wèi)了自證清白,肯定會辯解,會把知道的統(tǒng)統(tǒng)說出來。
“這樣的情況下,只要我們對照樑有平的畫像喏,就有現(xiàn)在這場會議了。”
李妙真皺眉道:“因爲(wèi)只有樑有平能找到賬簿裡的問題?”
姜律中瞅她一眼:“他們有充足的時間找到賬簿裡藏著的問題,屆時換人僞裝就行,根本沒必要讓樑有平一直待在那裡。要不是寧宴看到你的畫像,他根本意識不到狗肉鋪老闆是假的。
“也就是說,只要那人不是樑有平,我們就不會發(fā)現(xiàn)。看起來就像主動把破綻暴露了。”
至於易容,以許七安等人的眼力,近距離接觸,很容易就能看破僞裝。
朱廣孝在夢中驚醒,感覺到了膀胱的膨脹,於是起夜上茅廁。
出了房間,行至走廊,忽然看見大廳裡,桌邊,坐著一個白裙女子。
她有一頭烏黑靚麗的秀髮,這個角度,朱廣孝只能看到白裙女子的側(cè)臉,僅是一張側(cè)臉便美的不似凡塵俗物,讓人怦然心動。
蘇,蘇蘇姑娘不,是那女鬼!!
朱廣孝雙眼幾乎要瞪出眼眶。
PS:好久沒求月票了,看在大章的份上,來幾章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