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覺魏慧慧此刻跟我說話，似乎越說情緒越低落。

這不像他之前在我面前那般活潑的樣子，甚至有些油滑的樣子。

這一方面，似乎是跟他這些時日，心裡擔心就像那個神秘電話裡說的那樣子，他的肉體將還有三個月的存在可能，這算時間裡，可能隨時遭遇意外，使得他靈魂出竅。

另一方面，最近除開無魂人的大規模出現，進去了迷幻境地的所見，以及現在又出現了‘都市捉鬼人’，他愈發覺得自己所處的環境，危險無處不在。

很可能，一覺醒來，自己已經魂飛魄散。

這對於我這種人來說，如果置身這種生存環境和空間裡，我也會覺得生存壓力，或者說是死亡壓力，無處不在，無時不在。

更何況，他這種附身於肉體的鬼魂，更會在很多時候，不經意地顯現出絕望的情緒。

面對生死，不管是人，還是鬼，都一樣。

那就是，沒法直面自己。

我給魏慧慧喊了一杯橙汁，遞給他說：“魏慧慧，你彆著急，也別擔心，我知道你心裡害怕什麼，或者說顧慮什麼。你放心，咱們認識一場，在一起這麼長時間裡，接下來的每件事，我會盡可能幫你，哪怕我豁出去，我也會幫你的。”

魏慧慧喝了一口橙汁，甜得他直閉眼說：“這特麼怎麼這麼酸爽！早曉得我還是喝瓶碳酸飲料得了。”

我說：“你小子聽到我給你說正事沒有？”

魏慧慧說：“聽著呢，你這人一說正事，就開始矯情了，開始煽情了。我最怕就是這個，一動真情，我就很難受。”

我笑著說：“你個死鬼，你難受雞毛！每臨大事有靜氣，你別這麼慌，也別怕，有事我絕對幫你的。”

魏慧慧“嗯”了聲說：“老金，認識你我真的沒後悔。你這小子，還是夠義氣，雖然男女關係上很渣，一天到處泡妞，但是爲了朋友，你還是能兩肋插刀，這一點，我覺得我沒後悔認識你。”

我說：“咱倆誰跟誰呢，別這麼肉麻了。對了，你最近老在外面幹啥？一天一天也跟我聯繫，我也不好問你。”

魏慧慧笑了笑說：“真想知道？”

我說：“別廢話了，每次問你什麼，你都遮三蓋四的，能不能痛快點，直接說事！”

魏慧慧這才說：“告訴你就是！話又說到我這肉體可能幾個月就沒有了嘛，所以，我這段時間，每天都在外面閒逛，一來是想搞清楚我自己的身世，再者，也在注意一旦我真的魂飛魄散，我得趕緊找個新的肉身子附身嘛。當然，還有就是，我都不知我這個肉身哪裡來的呢。”

我看了看他，他此刻正微笑著看著我，說完這話，像是在等我的回答，等我對他這些事的看法。

可是，這些應該都在我的預料之中，我也覺得是可以理解的。

要是換做我，被人告知還有三個月的生命的時候，我也會這樣子，爲我的後路打算，爲我的後路做準備。

這是一個正常靈魂的求生本能，無可厚非的。

我往身後的椅子上一靠，說：“魏慧慧，我接下來幾天，就是等任大龍的電話，他會通知我這次試睡的時間和地點。到時候我要是有什麼意外，你得幫我一下。”

魏慧慧說：“能有什麼意外？你還相信這些所謂的兇宅，真的有什麼鬼？”

我笑著說：“這可說不準，要真沒有鬼的話，你是怎麼回事呢。上次南山兇殺案那個試睡，不也遇到了那個被害女孩的鬼魂麼，而且你前幾天纔在地鐵上遇到這女孩成了‘無魂人’呢。”

魏慧慧心裡一緊，眉頭緊鎖，輕聲說：“生活太難了。你繼續說吧，要是你意外了，需要我幫你什麼。”

我說：“哎，我媽在農村鄉下，如果我意外了，你記得去看看我媽媽，如果可能，想辦法照顧一下她。我媽這輩子，一直在奔波勞苦，也沒享什麼福，而且遇到我和我弟這兩個不孝子，也真是倒八輩子黴。”

魏慧慧說：“這事好辦，我以我這個死鬼的道德品格發誓，我絕對答應你。到時候我想盡一切辦法，也會幫把你媽媽的事解決好。對了，你弟弟啥情況？”

說起我弟弟，我心裡就不太舒服了。

可能在外人眼裡，我這個哥哥，確實比較強勢，尤其是對我弟弟，我比較強勢。就連他想來城裡發展，我就是不同意的，而且來城裡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公司上班，我也不願意。

作爲哥哥，理所當然是希望弟弟好，但我似乎處處在阻礙弟弟。就連爭論吵架的時候，我還出手打了他一巴掌。

這對於一個三十來歲的人來說，怎麼能接受得了呢？

我弟弟好歹也是年過三十的人，也是好面子的，被我這麼一巴掌打過去，他心裡難道沒想法？

我說：“魏慧慧，這事我好像是第一次給你說。我弟弟吧，也來城裡了，而且前幾天纔來的。來了之後，沒跟我一起，他被我那個前妻小於，介紹到錢進那個公司上班去了。”

魏慧慧睜大眼睛看著我，驚愕地說：“你弟弟去錢進公司？去湖興集團上班去了？”

我說：“別說你驚訝，我自己都感到驚訝。但是具體是跟錢進在一起做什麼，或者是真的去了湖興集團麼，這個我倒不確定。但跟錢進實在一起工作，這個倒是應該能確定的。我也是前幾天才知道的，他去了搞定了纔給我說的。”

魏慧慧“哦”了聲，說：“老金，你弟弟既然給你說這事，我覺得他心裡還是念你這個哥哥的，可能只是叛逆了一些，心裡確實想做一番事業，想成功而已。”

我說：“這年頭，誰不想成功呢，但是，成功就是那麼簡單的麼？現在他去跟錢進在一起幹事，今後哪天我們把錢進和江淮背後的那些事搞清楚之後，要涉嫌違法的話，我弟弟是不是就是幫兇了？是不是就是參與者了？哎，想到這裡，我就覺得亞歷山大！”

魏慧慧見我一籌莫展的樣子，說：“老金，你放心，謝謝你能跟我這麼坦誠，說這麼多事情。謝謝你把我當兄弟，你放心，從現在開始，我跟你是在一條線上的，你的弟弟就是我弟弟，你的媽媽就是我媽。”

見魏慧慧這麼說，我心裡終於輕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