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目睽睽之下,自婆子身上搜出了裝著藥粉的荷包,還有個巴掌大的小藥鏟。
想來被姜纓碰到的時候,正是那婆子要找個無人僻靜處埋藥滅跡的哩。
高宏額角青筋直跳,把那藥粉交給府中的大夫鑑定,果然正是雲桑身上所中之毒。
而這婆子,正是崔氏院子裡的,雖然不算是崔氏的心腹,也是跟了崔氏十年以上的老人了。
崔氏這下才開始面色發白,低著頭不敢多言。
高宏指著那婆子道,“也拖下去打!打到招出主使爲止。”
再看一眼崔氏,不覺心亂如麻。
如果真是崔氏做的,謀害主母這般大罪就是賜死也不爲過!
可當年母妃那般寄與厚望,臨終前也拉著自己的手,要自己看顧著崔氏一些,如今…
最好是那婆子自己頂了罪,把雲家人先糊弄過去,自己再暗自處罰了崔氏,至少能留她一條命,安渡餘生。
高宏這般想著,便衝著旁邊的小廝使了個眼色,小廝心領神會,正要悄悄退出廳去。
只聽廳外有人道,“哎唷,這兒怎麼在打人?”聲音張揚清亮,卻是個熟悉的。
高宏眼角跳了一下,心道,這小侯爺怎麼來了?
隨著話音,兩個青年男子一前一後地進得廳來,正是小舅子云鬆和定國侯杜鴻。
高宏咬了咬牙,面上露出僵笑。
“你們怎麼來了?”這兩隻不是應該在外院由下人伺候著喝酒麼?
雲鬆這小舅子,出入內府來看他妹子也還說得過去。
這杜鴻,雖然也是好友,但趁人多事亂之時也來看熱鬧就太不夠義氣了??!
雲鬆聽說自己妹子中毒,表情自然不會太好,冷然道?!拔掖竺妹矛F下如何?”
杜鴻則笑道,“王爺在審案麼?這大喜的日子親自審的什麼案,不如把人都拿了,送到應天府去,保管明日就審結。”
這話聽著隨意,可內容卻一點兒也不隨意。
地上的崔氏聽著就是一激靈,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若是在自家府裡,審出個什麼來,王爺那兒還能顧幾分舊情,若是真往官府一送。王府就是爲了名聲,也會把自己這出身不高的側妃給滅了的。
雲家衆人則都想,小侯爺您夠意思!
雲鬆也是接到雲老夫人派去的下人報信。說是雲桑中毒一事,當下嚇了一跳,也顧不上再與好友幾個吃酒,趕緊便過內院來了。
至於杜鴻,則完全是耳目靈便。略聽到點風聲,便厚著臉皮跟著了,王府下人認得這二人,尤其雲鬆還是舅爺,因此也無人來攔。
高宏忙道,“桑兒已是醒了。二妹妹正陪著在內室。雲兄進去看看吧?!?
卻又對著杜鴻道,“杜侯爺說笑了,這是王府家事。哪有鬧到外頭的道理,這不,正要審這些刁奴?!比羰钦娼o鬧到順天府去,這點王府陰私,還不全給鬧得滿城皆知?
雲鬆知道雲桑已醒。且無性命之憂,這才鬆了口氣。便進內室去看雲桑。
杜鴻似笑非笑的看了站在角落裡的姜纓一眼,見這小丫頭木著一張小臉,面無表情,只一雙寶石似的眼睛異常靈活,轉來轉去,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似是在欣賞好戲一般。
哎呀這模樣真是太可*了,杜鴻心裡如有隻小手在撩撥,恨不得撲上去捏上一把。
便自告奮勇道,“王爺不如將審人這事交與我來,保管這婆子什麼都招了!“
咱可是專業的手法,數年品質如一,正好在這小丫頭面前顯示一下咱的手段…
說著,也不等高宏答言,便一手負在身後,另一手熱心地指揮著王府下人,拖著那癱軟如死狗的婆子出去,杜鴻眼角掃了姜纓一下,見這小丫頭終於注意到自己了,心中得意,這才昂首闊步地出去施展他的十八般獨門刑訊手段去了。
高宏恨得直咬後牙槽,這什麼人呀,我這是王府不是大理寺??!
眼角瞥見崔氏面色青白交加,冷汗直冒,哭喪著臉瞧著自己,“王爺我…”
高宏哼了一聲,轉過頭去。
若真是崔氏做的,自己怕是想保也保不了她了。何況他對崔氏也是又恨又氣?
又知道杜小侯那人,雖是四友裡年紀最小的一個,行事狠辣起來可媲美玉面閻羅,自己可得去看著點,別把場面搞得太血腥,今兒畢竟還是小世子的好日子哩。
高宏想到此節,便出去看杜鴻審人。
雲老夫人坐在一邊看得分明。
心道,這杜小候爺今兒如此熱心,肯定是爲了這三丫頭了,先前雲鬆來說,自己還有些不信,想著杜小侯爺一向眼光苛刻,嘴上又不是個饒人的,怎會看上三丫頭這沒長開的十三歲丫頭?說不定只是開個玩笑呢。卻沒想到這事竟然是真的。
這三丫頭啊,就和緲兒一樣,都是個命中有桃花的。
唉,若是沒有那件事,杜小候爺這頭當真是門好親事。
又瞄了木呆呆站在那裡的姜纓一眼。
心想莫非鳳命就是有這機緣不成?
且今兒若不是她瞎貓遇上死耗子,抓到了這婆子,今天這事怕是不能動崔氏根本的了。
隨即衝著姜纓招了招手,笑容慈祥。
“來,三丫頭到這裡來。”
姜纓依言走近,雲老夫人拉住了姜纓的手,道,“我的兒,今兒若不是你抓了那賊婆子,你大姐姐這冤屈怕就是要白受著了啊…”
史氏翻了個白眼,正要說什麼,雲鬆也探視完了雲桑,從內室出來。
“三妹妹,你是怎麼知道那婆子有問題的?”
姜纓咧嘴一笑,“我不知道啊,就是我叫她,她都不搭理,也不給我帶路,我一惱便把她帶來找大姐姐做主了?!?
一邊聽著的衆人都是愕然。
“那三丫頭你方纔不是說,覺得許是和王妃中毒有干係才抓人的麼?”
雲老夫人心裡嘆氣,這三丫頭倒底是傻還是精啊?
姜纓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頭,“呵呵,那個,我見王爺姐夫在,怕他怪我打了他家的人,這才硬編出來的話。”
仍然跪在地上的崔氏恨不得吐出一口老血來。
你說那婆子,你好好帶個路會死哇?你跑什麼跑?這下子不僅她自己死,還牽連了主子,這事怕是要糟…
就知道這丫頭是個蠢的——不過運氣好罷了。
史氏撇了嘴冷笑一聲,就要說話。
猛聽得雲老夫人咳嗽一聲,史氏這纔沒把嘲諷的話說出來。
雲鬆卻是打量了姜纓好幾眼,心想莫非這個三妹妹是個習慣扮豬吃老虎的?
但不管如何,總是這回她幫了大忙了,這個情,他領了。
聽得外頭腳步聲響,但見高宏和杜鴻已經帶著人回來了。
高宏滿面烏雲,一進門就朝著崔氏大步走過去,崔氏剛要開口,高宏已經是一腳把她踹倒。
“毒婦!”
崔氏原本還抱著一線希望,盼著那婆子顧及家人,不敢扯出自己這個背後主子,沒想到這還沒一柱香的工夫,那婆子居然就招了!
那婆子不僅招了,而且招出來的料還真不少。
她幾乎把這些年有關崔氏做過的大事小情全沒遺漏地給招了個底兒掉,恨不得崔氏背後朝王妃吐口水翻白眼這種的也揭發出來,好不再受那玉面閻王的刑??!
給王妃下毒這事還真是崔氏乾的,因管廚房的管事婆子是從前高宏親孃留下的人,跟崔氏都是一系的,自然要比跟雲桑熟悉,崔氏只是買通了管事婆子,每日在王妃用的補湯裡用一點點的藥量,即使用銀針也驗不出來的,日積月累的,毒性慢慢積在體內,身體也漸漸虛弱,大約一年後就病入膏肓藥石難治了。
不僅如此,就連早年間高宏身邊有個長相俏麗的大丫頭,居然也是崔氏害死的。
要知道那會王妃剛嫁入府中,那丫頭仗著自己是高宏伺候的老人,頗當了一段時間的刺頭,跟王妃嗆聲對著幹,後來高宏有事上外地,回來就得知那丫頭得了急病去了。府裡頗多傳言,還當是雲桑下的手,高宏因爲這事還有些埋怨雲桑,沒想卻是錯怪了人。
“來人,把這一包藥粉全給她吃下去!”
高宏將從那婆子身上搜得的一整包藥摔在地上,指著崔氏道。
不管崔氏死還是不死,也算給了雲家人一個交待。
史氏兩眼放著興奮解氣的光芒,瞧著崔氏在婆子們手下奮力掙扎躲閃的狼狽樣兒,在一邊啐了一口,低聲道,“這還是輕判了!這樣謀害主母的就該千刀萬剮!”
兩三個婆子按著崔氏,崔氏拼命搖著頭,不讓人捏住自己的腮幫子。
史氏這話傳入崔氏耳中,崔氏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瘋了一般地掙開婆子,衝著雲老夫人和史氏方向尖叫道,“什麼國公府出來的小姐!我呸!就是一個霸道放浪的妒婦!要不是她霸著王爺不讓她去我屋裡,我犯得上害她麼?我犯傻了放著好日子不過偏偏要做這殺頭的事兒?”
她邊說邊就瘋狂地撕自己的衣袖。
“可憐我入王府門三年,竟然還是個處…”
ps: 杜小侯:小纓纓看我看我,哥帥吧? 小纓纓: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