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實在不想起來,瞄了一眼初升的太陽和灰濛濛的天,好像一盤沒有調好的沙拉醬,懶懶的趴在水靈的蔬菜上,光線散落的觸角在窗簾上形成光斑沒有任何凝聚力量,這樣懶得洗臉就跑出地平線的太陽到底是有多配合我今天的心情呢?
說不定下場雨就好了吧!誰知道呢?
現在想來,那天是距離高考還有一天的時間了,早上起來照常去教室上早自習,然後吃早飯,去教室自習。一切按部就班的不得了。
五月份的天空,本來應該有煉乳咖啡糖的味道吧!至少應該有奶油色的雲,應該是混合著蜂蜜和肉桂香的。這是我記憶中,家裡初夏的味道??墒乾F在的天空怎麼看都像極了畢加索超現實主義的畫作。線條又梗又硬,不同色彩的混合,就這樣任性的塘渣在人眼前。
我覺得高三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可以把書桌上所有的書厚厚的摞一排,然後在書後面營造那份狹小安靜的空間,肆無忌憚的睡去,做一些有恃無恐的青?春?大?夢
我好討厭無休止的模考和做不完的考卷,不亦樂乎的按名次排座,還有那些每天都像是對著大海講課的自戀的老師。
十幾歲的我真的不知道這一切的意義是什麼,好像數學中求導數的過程,是一種意識形態上的無限接近,卻無法觸及那個實質的點。
我是誰?我會成爲誰?太近容易失焦,好像是個繞口的真理。
“你以爲在書後面吃烤地瓜,我就看不見你心甘情願的墮落了嗎?”我的思緒被英語老師甜膩的聲音拉回來,罵人都罵的讓你有心花怒放的姿態,這是她的魅力。
全班一陣轟笑,都刷刷的回頭看我,我不情願的站起來,層層疊疊的書後面,一個無辜的烤地瓜騰空冒著悠然自得的熱氣,混合著擁擠的人氣,人內心蔓延的焦灼感,試卷裡擠出的油墨香,還有,初夏雷雨後的溼熱氣,逐漸的升空飄散
目視著玩世不恭的路人甲乙丙,然後輕盈的離開,輕盈的離場,輕盈的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
高三的課堂就是這樣,有一些人在笑,一些人被笑,幾年後,無論是笑過的還是被笑過的,其實,都能找到和世界最好的相處方式。
在人間每一段的時間碎片裡都沉浮著不同的精緻,也翻滾著各自的危險。找到合適的距離,找到欣賞的方式,足矣了,又何有勝負之說呢?
晚自習的課堂又強行被歷史老師佔有,雖然課堂裡立刻響起各種沸騰的抱怨,投射出各個角落的白眼,但看到老師臉上一臉淡漠的表情,好像休後日一座廢棄的禪房一樣。
我們還是放棄掙扎了。用司湯達的話說是“真的愛是不笑的”,於是我們笑了。一時間,試卷的翻閱聲,桌椅的碰觸聲,筆尖的摩擦聲,粗短的嘆氣聲,深淺的醞釀開來。
老舊風扇的轉動聲和窗外夏蟲的鳴叫聲,作爲高三夜晚永恆的背景音嫋嫋升起,不離不棄。
還有七天,我在想七天之後的世界會是怎樣呢?
“讓我塗完這道題”我抱著答題卡死命的塗答題卡,突然就從牀上坐了起來,喘著粗氣,看著手機上的時間赫然寫著2015年七月十二日,原來只是一個夢。
這一天的陽光還是很好的,大有心平氣履平沙之感,昨夜縱有華燈暗夜,今日卻無飛鳥繁花。讓這一天就這樣美好的開始吧。
記得有人說過,人會長大三次,第一次是發現自己不是世界中心的時候;第二次是發現有些是不管怎樣努力都讓人無力挽回的時候;第三次是明知道有些事可能會無能爲力,但還是會競於爭取的時候。我想以後的我應該就只是經歷第三次的成長吧!
我的這一天就是這樣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