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捨身崖。
朔風(fēng)獵獵,黑雲(yún)壓城。
慕容闌安靜地站著,一句話也不曾說,眸光深沉地看著面前成三角形陣仗的三個人,不覺冷冷一笑,手中的洛影劍幾乎就要被她握碎了劍柄!
此時,風(fēng)颳得正緊,卷著漫天的細(xì)碎石子滾過來,人在四面都是山的捨身崖上站著,沒多久就會感覺到一股子的涼意,透到心裡去。慕容嫣卻似是渾然不覺,微笑著看慕容闌。
一襲火紅的衣,在這個黑雲(yún)壓境的地方來看,無論如何,都透出一股子的怪異。
她的旁邊,御琴碧穿著豔色的百鳥朝鳳袖袍,一張妖嬈嫵媚的臉上,同樣是盈盈的笑意,而姜碧痕,卻是一臉怨毒地看著慕容闌,眸色通紅,癲狂嗜血,她手中的一柄彎刀,正架在被她挾持而來的御琴箏那纖細(xì)嬌小的脖頸上。
御琴箏滿臉都是淚,淚溼睫羽,隱約能瞧出幾分嬌俏的臉上全是恐懼,死命地掙扎著,卻被姜碧痕手中的彎刀震懾,半點步子也不敢動,瞅著有幾分疲倦之色的慕容闌,‘哇’地一聲哭出來,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姨娘,姨娘……箏兒怕,你爲(wèi)什麼不救箏兒?她們……她們是大壞蛋,姨娘爲(wèi)什麼不……不……”
她後面的話被正緊的風(fēng)給吹得有些亂,聽不太清楚,慕容闌卻是真真實實地看到御琴箏那滿臉的淚珠子,心著實疼了一把。
御琴箏即使才兩歲多些,但這兩年來,陸清歌和辰煙都是在細(xì)心地照顧著她,要什麼給什麼,幾乎到了要星星不給月亮的地步,可以說是一點苦兒也沒受過,在被她帶到御琴王朝後,成了懷燕公主,更是衆(zhòng)星捧月一般地疼,可現(xiàn)在……
慕容闌幾乎目眥欲裂,恨恨地看著慕容嫣,御琴碧和姜碧痕,冷冷地說:“你們果然是合作了,想要什麼,直接說吧。”
姜碧痕手中的彎刀再往御琴箏的脖頸處近一分,一縷鮮紅的血就漫溢在她的彎刀上,御琴箏禁不住疼,哇地哭出聲來。看著慕容闌表露無遺的緊張,啓脣,姜碧痕冷冷地一哼,不無諷刺地說:“慕容闌,你呀,也有緊張的時候?”
慕容闌不動聲色地看了姜碧痕一眼,忽然覺著自己來捨身崖並不是一個算無遺策的決定,御琴箏連續(xù)不斷的哭聲惹得她方寸大亂,有些煩躁。
慕容嫣則是微微地笑,笑容柔如春風(fēng),淡淡地問:“四妹,你如此聰慧靈秀的人,會不明白,我們想要的是什麼?”
慕容闌則是一怔,眸光沉沉地看著她們,手中的劍被她握得死緊,心頭怒火狂燒,卻不敢表露出半分。她不能,面對這些想要奪走她的一些東西的人,她能表露出半分的恐懼嗎?!
雖然心中不怕,但她們認(rèn)爲(wèi)她怕,這就已經(jīng)是致命傷!
擡眸,看著慕容嫣,慕容闌突然覺著慕容嫣讓她有點陌生,除了御琴王朝的皇位,還有什麼,是慕容嫣不能容忍她的?
“本王今日算是大開眼界了。”慵懶的音調(diào)響起,一旁的御琴碧頗有興味地開了口,懶洋洋的,帶著一股子的妖嬈味道,漆黑如玉的眸子裡泛著細(xì)細(xì)碎碎的諷刺,嫣紅如花的脣瓣一張一合,吐出的已是刻薄至極的話語,“原來我們御琴王朝最最讓人感到敬佩的,剛上任的女帝,竟是天和王朝當(dāng)朝帝王的情人!窩裡鬥,真是讓人看得過癮!你搶了姜姑娘的心儀之人也就不說了,竟然啊……你連你親姐姐的皇位也要奪了去?哈……如果你和天和王朝的國主再勾搭上,是不是就要把我們這祖輩打下來的江山給拱手送出去?”
“真是可笑!這些事情,還輪不到你來說!”冷冷地看了一眼御琴碧,慕容闌雖惱,卻還不失理智,不無嘲諷地說,“如今,你是臣我是君,你敢說什麼?!朕奪了她的皇位?笑話!天下誰人不知,在御琴皇室之中,只有身上有蘭花胎記的女子,才能繼承皇位的麼?”
慕容嫣的臉色微微一變。
姜碧痕卻是在不住地冷笑,笑容邪魅而張揚,恨恨地道:“慕容闌,司馬逸塵的這件事我可以先不和你計較,但兩年前,你輕輕地的一掌,就斷送了我爹的性命,這一點的帳,我必須要和你算!若是我殺不了你,我誓不爲(wèi)人!”
漫天風(fēng)聲,獵獵作響。慕容闌聽著狂烈的風(fēng)吹著樹葉的聲音,微微有些清冷,也讓人心裡沒底。慕容闌淡淡地看著她們?nèi)齻€人,心裡卻是清楚,憑這三個人,都不是她的對手,即使是這樣的人來一千也不足懼,可問題是——慕容闌的眉梢掠過寒霜,眸光頓時陰沉,幾乎就要滴出水來。
該天殺的御琴碧!竟然糾結(jié)了將近三百的高手!
此時的懸崖,明面上只有她們五個人,可實際上呢?!慕容闌手中的洛影劍似乎在蠢蠢欲動,劍氣飛吟,在這個肅殺的山谷之中,更添幾分霸氣和威儀。
慕容闌在這個時候,終於明白了二十多年來,她的姨娘御琴寒究竟是怎麼‘熬’過來的,有御琴碧這樣一個心計頗重的人在身邊,御琴寒不想鍛鍊自己的謀算心智,也是不行的吧?
即使是被貶爲(wèi)了敬陵公,她竟然還能夠集結(jié)這麼多的高手?
這一點有些出乎慕容闌的意料。她的眸光一沉,看向御琴碧時,就多了幾分狠絕的殺意。此人,若不除,必爲(wèi)患。御琴寒可以忍,她已不能!
“四妹,我不想和你廢話,我想要什麼,你應(yīng)該清楚。從小,我就是慕容王府受人關(guān)注的小姐,而你,不過是那御琴雪拋之腦後的一個女兒,爲(wèi)什麼你就可以繼承皇位?從小,我接受的就是要做人上人的教育,爹本來就是當(dāng)朝宰相,嫁入皇室,不過就是板上釘釘?shù)氖拢绻\氣好,還能當(dāng)上一國國母,母儀天下,坐上那個最受天下女子矚目的位置!這是我從小就有的夢想,你知不知道?可是,你把我的夢我的幻想,全都給毀了!我有多恨你,多怨你,你知不知道?!”慕容嫣近乎瘋狂地衝上前,在慕容闌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她的手就已經(jīng)握住了洛影劍的劍柄,那指上微微的涼,使得慕容闌有些怔愣,隨即,掙脫開來,退去一步,眸光平淡無波地看著慕容嫣。
慕容嫣在哭,哭得很是聲嘶力竭,很是寸斷肝腸,卻是爲(wèi)了心中那個一直有著的執(zhí)念,最是虛幻的執(zhí)念!
姜碧痕在笑,笑得陰冷詭異,手中的彎刀一動不動地架在御琴箏的脖頸上,御琴箏的哭聲漸漸低下去,應(yīng)該是哭累了的緣故,那一雙往日靈動的眼睛紅腫紅腫的,看著慕容闌,想要說什麼,卻囁嚅著嘴,不敢張。
御琴碧在調(diào)笑地看著她們,墨發(fā)在空中肆意地張揚開來,嬌豔如桃花的女子,脣角那一顆豔色的硃砂,本是絕美魅惑,在此時,卻是半點讓人欣賞的意味也無。
“好吧。”慕容闌突然一笑,輕輕地開口,冷漠而沉靜,脣畔掠過的那一抹冷厲,如冰刀,似寒雪,“你想要的,無非就是個尊貴的身份。姜碧痕,你想要我的命?爲(wèi)你父親報仇?敬陵公,我親愛的表姨娘,您想要什麼?”
“哈!御琴陌果然是個聰明人!和聰明人說話,還真是暢快!”御琴碧又一次象徵性地鼓了鼓掌,吹一聲口哨,頓時,山體抖動,天際更陰沉了幾分,在慕容闌剛想要驅(qū)動洛影劍之時,一大批的黑衣人,已不知從哪個方向出現(xiàn),邁著迅疾的步子,幾乎比風(fēng)還要快,漸漸靠近了已有防備之心的慕容闌。
這羣黑衣人大概有五十人左右,個個身材短小,眼神凌厲而彪悍,手中的武器各不相同,有鐗有刀有劍也有鞭,每一個人,看上去都讓人有一種感受,狠!
慕容闌的眉峰一鎖,冷冷地看著他們,洛影劍,慢慢地抽離劍鞘——就在那一瞬間,彷彿斂盡了世間所有的光華,洛影劍自身所散發(fā)出的清輝,宛如皎潔明月,出天山,蒼茫雲(yún)海,宛如水中清波,盪漾著世間最美的流光,美到讓人錯不開眼。
洛影劍出,誰與爭鋒!
很多人都有些驚豔,包括那些無心無感情的殺手,畢竟,天下?lián)P名的洛影劍,很多混跡江湖的人,一輩子,也沒有可能一見!
御琴碧幾乎到了眼冒綠光的地步。她不會武功,但是,她不止一次地聽龍之越提起洛影劍和清霄劍,這兩把當(dāng)世難逢的神兵!對她而言,很多有價值的東西,都是有利的!
姜碧痕冷冷地一啓脣,哼一聲:“動手吧!幹愣著做什麼?一把洛影劍,也不一定敵得過你們的十八般武藝!殺了她,那把劍,還不就是你們的?!”
她的這話一出口,那些本就驚豔著洛影劍的風(fēng)采的殺手,瞬間就
移動了腳步,交錯成陣,將慕容闌圍在中央,彷彿一瞬間,天旋地轉(zhuǎn)!
空中似乎有颯颯的風(fēng)雨之聲,可明明只是黑雲(yún)壓城,並沒有落雨,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子潮溼而陰冷,血腥而恐怖的味道,那屬於,死亡!覆滅!
慕容闌瞇起眼,看著面前已排起的陣仗,心中倒是有幾分疑惑。
這些殺手,身手還算是好的,爲(wèi)什麼會忠於御琴碧?
她不害怕,但是此時此刻,卻是極希望司馬逸塵在她的身邊,即使只是一個溫暖的微笑,一句調(diào)情的話,也足夠讓她在這個時候,有了躲避風(fēng)雨的力量。
可是,這太不現(xiàn)實!突然一瞬間,她很想落淚。
經(jīng)歷了那麼多,她卻還想要親手將司馬逸塵推開,這場愛情,最終也還是要像煙花一般消逝嗎?
來不及多想,慕容闌錯開身影,洛影劍自手中揮起,帶起一陣陣的涼意,身形一移,氣息一凝,手指頓時扣死了洛影劍,足尖一點,頓時飛出他們的包圍,落在包圍之外,劍氣颯颯,裹捲了天地間的一切事物,向他們飛撲而去。
慕容闌的眉心之間,再次凝聚起了在清雲(yún)觀,與上官渝對峙之時出現(xiàn)的那一顆殷紅的砂,不像是紅色的,更是驚鴻一點,美到驚人,於無形間有一種傲然的霸氣和威儀,從容鎮(zhèn)定,那份膽魄,讓人移不開眼。
那近五十名的殺手身手也靈活,出手迅疾,在看到慕容闌飛出包圍的時候就已經(jīng)拉起了十二分的警戒,在洛影劍的劍氣宛如鋪天蓋地的雨飄灑過來的時候,他們也運起了自身的內(nèi)力防禦。待抵擋過了洛影劍的劍氣,即刻反攻。
三人爲(wèi)主,五人爲(wèi)輔,個個矮個的殺手都以一種鷂子撲鷹的姿態(tài)飛奔過來,手中的各種武器抖開,與慕容闌再次施展開的劍氣抵抗。
慕容闌一驚,腳步連連退去幾步,然後穩(wěn)住身子,真正開始用劍,一式‘寒鴉戲水’,抖落出多少驚豔的劍花,劍尖一挑,身影一飄,刺向離她最近的那個殺手。
就在那個殺手爲(wèi)之惱怒,奮力抵擋並反抗時,慕容闌忽然掌中發(fā)力,另一邊,劍尖卻轉(zhuǎn)了方向,直接而冷漠地刺穿了另一個正要偷襲她的殺手的胸膛。
利落而果斷地抽出了洛影劍,劍身上的鮮血被風(fēng)吹散,彷彿還冒著熱氣,慕容闌看著,心頭有一陣的恍惚,繼而,掌心的力道重了幾分,重重地?fù)粼谡謸踔臍⑹值募缟希莻€殺手頓時就被凌厲的掌風(fēng)給劈得暈了過去,慕容闌鎖了下眉,冷冷地笑了笑,繼而,轉(zhuǎn)過頭,眉目冷傲如霜,看著悠閒自得的御琴碧,姜碧痕,以及,慕容嫣。
“真的想殺了我?”慕容闌的聲音聽起來倦倦的,卻仍有著不容置喙的霸氣和冷冽,在這個風(fēng)刀霜劍嚴(yán)相逼的時候,更添幾分王者之氣。
“笑話!”慕容嫣冷冷地哼了一聲,易容後的眉目仍舊嬌豔,卻再也開不出溫柔和善的花——畢竟,那本就是僞裝,哪裡有真實來的容易?她的眉眼間藏不住對慕容闌的厭惡,恨恨道,“慕容闌,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裡來得中間的公平?你欠我那麼多,早就該還的!”
慕容闌反手出劍,劍尖再次逼近了一個靠近她的殺手,寒光一閃,那殺手便已倒了下去,沒有半點還手的力氣,淡淡地看著慕容嫣,慕容闌突然開口問:“我到底欠了你什麼?慕容嫣,我自認(rèn)問心無愧地對你,你又何必癡迷於你自己心中的那一份念想?太過虛幻,總是抓不住的。”言畢,她眸光倏然一沉,側(cè)身躲開連番的一連串進攻,繼而,劍光一抖,一式‘追星逐月’,彷彿將天下所有的星光都匯聚在這一柄洛影劍的劍尖上,耀眼而奪目,堪稱風(fēng)華絕代,真氣凝於劍上,慕容闌身形一晃,快得讓人幾乎看不清,就已經(jīng)到了那幾個殺手的背後,‘追星逐月’最後的落點,準(zhǔn)確無誤地,貫穿了三個殺手的胸膛,鮮血噴泄而出,落到黃土地上,黃與紅的交錯,一下子看起來,甚是恐怖。
“你欠我什麼?!”慕容嫣瘋狂地尖叫一聲,眸光癲狂地看著慕容闌,似笑非哭地說,“她憑什麼將這個御琴王朝的皇位交給你?!即使當(dāng)不成皇后,當(dāng)個皇帝也好呀,她爲(wèi)什麼這點機會都不給我?!就憑你身上的胎記?”
慕容闌沒有再說話,臉上的表情有些飄忽,定定地看了慕容嫣好一會兒,突然一笑,彷彿明白了什麼,又好像是看淡了什麼,回身,御劍,與蜂擁而上的殺手,鬥到了一處。
水綠色的裙,墨黑色的發(fā),交織著翻飛在空中,帶著妖嬈而清麗。慕容闌的身影極快,不同於以往的淡定從容,她的出手,也果決而狠辣,冷漠,毫不給人一點回旋的餘地。很快,捨身崖上,已有了三四十人的屍身,另外還有五六人身受重傷,掙扎著,卻再也站不起來。
慕容闌的境況也不是太好,和五十多個身手並不算低的殺手周旋,她不太可能什麼傷都不受,她的左臂上,已有了一條深深的血痕,斑駁的血色點染在水綠色的衣裙上,並不太好看。她耗了太多的劍氣,在這個時候,如果來普通的殺手,她倒是還能遊刃有餘地應(yīng)對,可是——慕容闌眉頭一鎖,咬了下牙。
如果再來一個絕世的高手,她,必死無疑!
她已經(jīng)消耗了太多的體力,雖然她表面上看起來並沒什麼,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這個時候的她,已經(jīng)有了幾分倦怠了。
偏偏——
又一批的殺手涌上來,比上次更多,越有七八十人,與剩下的那幾個殺手,組合成一個奇大無比的陣勢,像星,又像月,將慕容闌圍得密不透風(fēng),就連半空,也有人梯架上,慕容闌這一次,想要輕易飛出包圍圈,不太可能了!更何況,她受了傷!
御琴碧得意地笑著,一臉玩味地看著有些疲倦之色的慕容闌,唾罵道:“你也有今天!當(dāng)日本王被你用劍逼得無路可退,今日,終於也讓你嚐到如此滋味!真是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沒有了御琴寒,沒有了宮中的侍衛(wèi),本王倒是要看看,你究竟能如何?!強龍,還能壓得過地頭蛇不成?!”姜碧痕在旁邊站著,她手中的彎刀仍舊架在御琴箏的脖頸上,之前的打鬥,慕容闌很小心地避開了御琴箏,並沒有讓御琴箏受到半點劍氣的傷害,可如今——
慕容闌有些爲(wèi)難。若是不用音攻,她已沒有太大的勝算!她的體力,消耗得太厲害了。更何況,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萬一,御琴碧她們從暗中下手,她來不及提防,可該如何是好?
深深地吸了口氣,慕容闌再次提起劍,目光冷冽如刀地看著面前的殺手,黑壓壓的人看得她心裡有些麻有些癢,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口中默唸著洛影心法的口訣,慕容闌選擇了遁形的方式,在他們還沒注意到的時候,飛身一轉(zhuǎn),瞬間消失,等殺手回過神,她已逼近他們跟前,在他們剛剛劍鋒直指之時,將一掌,狠狠地打在他們的胸口上!
不過片刻,鮮血噴灑了整個天空,染紅了整整一大片的捨身崖上的土地,看起來,鮮豔得讓人噁心想吐。慕容闌身形晃了晃,卻努力撐著劍,不讓自己倒下,仍舊用冷漠而霸氣的目光,看著他們。
她已經(jīng)將這批殺手,解決掉將近三分之一了。可是,剩下的呢?她是真的沒有力氣再駕馭洛影劍了——也不是真的不行,可如果再強行運功,必然傷身,然後,功力在不小心的時候,或許會反噬,最壞的結(jié)果,就是人劍共滅!
在修煉洛影劍法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jīng)知道這樣的事實,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讓她如此地意想不到——竟然會在自己的親姐姐面前,送掉自己的性命麼?
那些殺手對慕容闌有敬畏和害怕,畢竟解決掉他們這麼多人,值得佩服,可他們卻不能忤逆御琴碧的意思,只能將慕容闌的喘息視若無睹,繼續(xù)進攻。
慕容闌呆呆地站著,終於忍不住,淚水滴落在微涼的指上,更添一分涼意和寒意。擡頭,看著變色的天,慕容闌頹然地握著洛影劍,深深地喘著氣,目光雖仍舊霸氣,卻已多了悲哀。此時此刻,她突然覺著自己好冷,冷到了心裡去。
逸塵,我不該不聽你的話,看看,這就是我現(xiàn)在的下場!你要在就好了,你我聯(lián)手,一招雙劍合璧,天下再無雙!可現(xiàn)在呢?我就要死了,我逃不過了。音攻對我來說,在這個時候,已經(jīng)沒用了。攝魂術(shù),也沒用了。
這就是你心中一直驕傲到無法放棄你的慕容闌,一個被自己親姐姐背叛的女人啊。
慕容闌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不停地流,心冷到一定程度,已
經(jīng)和麻木到死掉沒什麼太大區(qū)別了。
風(fēng)輕輕地吹,吹散了她的發(fā),女子臉色蒼白,脣色慘白,眸光沉沉,卻無神,一張清麗的臉上也沒有了往日的倨傲和霸氣,脆弱到,似乎人一捏就碎。
什麼翻雲(yún)覆雨的權(quán)利,什麼驚世駭俗的容貌,什麼至高無上的寵愛,在此時,離她,似乎都遙遠(yuǎn)了。
那些殺手卻不管這些,仍舊以最凌厲的攻勢逼向慕容闌,慕容闌是真的沒有什麼力氣去駕馭洛影劍,連連地後退,只能躲避,卻不反攻。腳下的步子一頓,慕容闌喘氣的時候,風(fēng)吹起髮絲,一柄彎刀正好遞來,凌厲的刀鋒所頓之處,她的一縷髮絲,已經(jīng)被削斷!
髮絲飄飄悠悠地落下地,飄落了一地的悲傷塵埃。
慕容闌淡淡地一笑。到了這個地步,死不死,已經(jīng)不是她所能決定的了。
“闌兒,你慢慢上路吧。這個王朝,姐姐和表姨,會幫你坐穩(wěn)的,亦或是,比你做得更好!”慕容嫣陡然微微一笑,伸出手,撫摸著御琴箏的髮髻,一副慈母像,卻讓慕容闌鄙夷到極點。
御琴碧也在微笑,笑得無比得意,彷彿已經(jīng)登上了那個她一心想要得到的位置。一招登龍座,那是她畢生的夢想!
御琴箏掙脫慕容嫣的撫摸,卻躲不開姜碧痕的那把彎刀,怵怵地站著,眼淚也流個不停。
仍舊以最驕傲最堅韌的姿勢站著,慕容闌毫不退讓地以凌厲冷傲的目光看著那些殺手,以及她們?nèi)耍罩逵皠Φ氖郑枪?jié)發(fā)白。她也許在今天就要命喪於此,但是,她絕不認(rèn)輸!
御琴碧,你夠狠!姜碧痕,你夠毒!慕容嫣,你夠冷!算計了皇位,你們都如願了!
慕容闌不住地冷笑,卻再也不能輕易出招。她的氣息還沒平復(fù)過來,即使出招,也不能一下子將這些殺手,全部掃乾淨(jìng)!
“有我在,我倒是要看看,你們誰能傷得了她一分一毫!”一個清冷卻霸氣的聲音突然響起,讓慕容闌突然間淚溼雙睫,這聲音,讓她的心,在這個時候,不是心動也不是心悸,卻是心暖,心安。
真的是他!
回頭,司馬逸塵一身雪衣,雪色傲然到幾乎不染一點塵埃,眉目如霜,風(fēng)華絕代而妖嬈霸氣,卻藏不住他眸中嗜血的狠辣,讓那些殺手頓時渾身一顫。
那人的憑空出現(xiàn),就如同平地驚雷,在他們都沒有意料到的時候,轟地炸響!他的容貌確實驚豔,天下也難尋,與面前的女子正是一對璧人,可是,他們卻是出奇的相像!
一樣的驚採絕豔,一樣的天下無雙,更讓人驚駭?shù)氖牵麄兊拿寄恐g,都藏著太多的沉靜,唯有一樣,狠辣,冷漠,霸氣,睥睨天下的傲氣,他們都不缺!
“逸塵……”慕容闌顫顫地喊,眼淚一下子都涌上眼眶,流個不停,一個站立不穩(wěn),險些就要摔倒,司馬逸塵的身形只是一晃,就到了慕容闌的眼前,伸出手,輕輕一帶,慕容闌就已偎入了他的懷裡。他的懷抱,總是有著淡淡的冷香,卻讓人在一瞬間,就有著無比的心安。
“闌兒,你終於肯再叫我一聲‘逸塵’了?”司馬逸塵低頭,一身雪衣襯得他眉目沉靜冷傲,卻少不了那份與生俱來的霸氣,妖嬈絕代。他的手中暗藏銀針,在那些殺手來不及反應(yīng)的時候,陡然射出,一排排細(xì)細(xì)密密的銀針,就已經(jīng)準(zhǔn)確無誤地射入了那些殺手握刀握劍的手腕,那些殺手一聲相齊的驚呼,手中的武器紛紛丟掉,失聲慘叫!
那哪裡是普通的銀針,那些銀針,卻是赤焰山莊名下的毒星樓,最爲(wèi)出名的毒針之一!
慕容闌差點就想咬了自己的舌頭,尷尬地看著司馬逸塵,意欲掙脫開,卻知道自己的力氣實在是耗盡了,索性閉上眼,也不去管這些事了。反正,她就算是偎在他的懷裡,他也不會說什麼的,對吧?
御琴碧的臉色陡然大變!
她怎麼就算漏了司馬逸塵?!單看他剛剛的出手就知道,他的身手,怕是比慕容闌來得還要狠!司馬逸塵將慕容闌護入懷裡,也暫時不去想她和他之間的糾結(jié),反手出招,清霄劍震霸九霄,清氣吞吐,日月頓時也無了光!
此時,司馬逸塵的眸光,狠辣而無情,冷漠而霸道。
似乎只是一瞬間,衆(zhòng)人還來不及看到發(fā)生了什麼,就已經(jīng)沒了氣息!鮮血在土地上蔓延開來,顯現(xiàn)出無限的恐怖和妖嬈。
讓人眼前陡然一花。
司馬逸塵輕鬆地解決了這些殺手,眸光一冷,看到又有一批將近百人的殺手逼上來,心中生出厭惡,袖袍一揚,袖中的暗器——鐵蓮,銀針,飛鏢,統(tǒng)統(tǒng)沿著自己的路飛出去,射向那些逼上來的殺手!
精準(zhǔn)而無誤!細(xì)密而狠絕!
司馬逸塵眉頭也沒皺,看著御琴碧終於將原本得意的臉色變成了醬紫,心中一時也多了幾分暢快,冷哼一聲,鄙夷地道:“憑你們,想傷了她,倒是先問問我,同不同意!”
慕容嫣怔愣在當(dāng)場,姜碧痕手中的彎刀也是一頓。
這些殺手,已經(jīng)被解決得差不多了。那麼,她們還有什麼勝算?那些殺手要麼死,要麼傷,現(xiàn)在還有哪個可用?
慕容闌睜開眼,微微一笑,掙脫開司馬逸塵的懷抱,逃開些距離,重新站好,手中的洛影劍重新握緊,眸光中多了幾分詫異,回頭,看向司馬逸塵,微笑著問:“是我的武藝退步了,還是你的武藝進步了?”
司馬逸塵微笑不語,眉目沉靜而自信。對於他來說,慕容闌能夠在此時和和氣氣地微笑,和他這般說話,已經(jīng)是對他來說,最大的幸福了。
御琴碧的眸光突然一凝,多了幾分詭異。慕容嫣也輕輕揚了一下嘴角,至於姜碧痕,手中的彎刀,不露痕跡地抽了出來。
慕容闌和司馬逸塵卻都沒有注意。
此時,天際昏暗,風(fēng)聲獵獵,空氣中瀰漫著血腥的味道,甚是陰沉而恐怖。
一把刀,突然間遞了出去。一掌,也在不經(jīng)意間劈了出去,夾裹著風(fēng)聲,讓人一時之間,很難注意得到。
慕容闌只覺著右肩處猛然的一陣痛,驚訝地瞪大了眼,心底一陣寒慄,還來不及回頭,一陣大風(fēng)突然攜卷著漫天的石子滾過來,一時不曾提防,腳下竟是一軟,身子就向後倒去。
司馬逸塵大驚。
慕容闌所站的位置,讓他在一時之間,已沒有了任何主意,滿心的驚慌,竟連自己會武功也忘了,飛奔過去,卻仍是晚了一步!慕容闌因爲(wèi)事出突然,也沒有防備,直接地,就摔下了懸崖!她本身就因爲(wèi)打鬥而傷了氣,此時氣力不足,根本沒有了一點扎掙的力氣,一抹水綠色的剪影,瞬間就消失在司馬逸塵的視線之內(nèi)。
司馬逸塵一時大急,眸光頓時狠辣起來,右手一甩,又是一排排細(xì)密的銀針,狠而準(zhǔn)地扎入了方纔雖然受了傷,卻仍舊掙扎著起來,給了慕容闌一刀,還想要再給他一掌的那個黑衣殺手,神色在此時,冷峻的可怕。
闌兒,闌兒……司馬逸塵的心裡已沒了底兒,一步步地走過去,邁的步子極其沉重,雙手緊握,青筋暴起,平日再如何妖嬈精緻的臉,在此時,也慘白到極點!
你不能,你不能,才和我和和氣氣地說話,怎麼能這麼快就離開我?
司馬逸塵陡然一笑,笑容裡是化不開的溫柔和眷戀,雪衣在風(fēng)中翻飛,凌亂如蝶,卻帶著一股子淒涼的絕望。
傲然於世的男子,此時此刻,傲骨和鐵骨早已全部放下,眼中無淚,心中卻已碎成一片又一片,那雙琉璃色的眸子裡流淌著的,是異樣妖嬈的流光。
御琴碧有些害怕,慕容嫣也怔住了。唯獨姜碧痕,笑得恣意而狂放。
“找死!”司馬逸塵冷冷地一喝,不回頭,直接就揮了一道劍氣過去,姜碧痕的笑聲戛然而止,手中的彎刀,砰然落地——清霄劍的劍氣,同樣能夠在不經(jīng)意間,就置人於死地!
姜碧痕死了,死在司馬逸塵的劍下。御琴箏好容易掙脫了姜碧痕,哇地大哭起來,“姨娘,姨娘……”狀態(tài)嬌柔,楚楚動人,讓人除了心疼,更多的是憐惜。
司馬逸塵卻置若罔聞,微微地一笑,向懸崖邊再靠近了幾步,雪衣在風(fēng)中飛舞,墨發(fā)也隨風(fēng)散開,絕世妖嬈的男子,就那麼,輕易的,安靜的,心甘情願的,無怨無悔的,在慕容闌失足墜崖後,也跳了下去——
即使是舍了自己的性命,他也得救她回來!他想要她平安,無論他,在或是不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