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二長老並沒有真的一問到底,又問了兩個疑問之後,見驚蟄都回答的毫無破綻,甩下一句“放他進去”,便轉身步入宗門,飄然離去。
“都聽到了吧?”驚蟄斜了那兩名看守一眼,隨後在二人恨不得吞了他的眼光中大步踏入宗門的硃紅大門。
二長老雖然放驚蟄進來了,卻根本沒有要管他的意思。不過先驚蟄一步進來,但現在連個影子都看不見了。
無奈之餘,驚蟄只好自己想辦法找豔京。
他在宗門裡走了一會,路上遇見兩三個人,遠遠打招呼還笑瞇瞇的,近前一問他們豔京在哪後,馬上就換了個態度,都是表情冷漠,一聲不吭的離去,直把弄的驚蟄一頭霧水。不明所以的他不放棄,繼續找人問路,得到的結果基本相似,尤其一個看起來病怏怏的中年人,聽到他問豔京的住處時,大驚失色,帶著一副見到鬼了的表情慌忙逃開,嘴裡還不斷念叨著什麼。
“我真的沒轍了,怎麼找個人這麼難?。 ?
問出“你知道豔京在哪嗎?”這句話,再次嚇走一個人之後,驚蟄終是忍不住心中的鬱氣,一屁股坐在路邊的石凳上,仰天長嘆。
他不知道到底怎麼了,爲什麼這裡的每個人聽到豔京的名字,都一臉厭惡嫌棄的樣子?難道只是因爲黑臉小孩不能練氣嗎?驚蟄的眼中流露出一股莫名的情緒。他想起了自己曾經也因爲不能練氣這件事而衍生的很多不太美好的記憶。
“咦?”一個稚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驚蟄轉頭看去,屁股下的石凳上,另一端不知何時坐了一個啃糖葫蘆的陌生小孩。
這個小孩看著年紀比豔京還要小,約莫才五六歲,虎頭虎腦。身上穿著件白邊黑底的短打,是正規的預備除業師服飾,估計是孤雲城宗門裡除業師預備班上的孩子。最讓人注意的是他的鼻子下面,拖著一長一短兩道黃龍,懸掛在嘴脣上方,隨著其呼吸有節奏的一伸一縮。
“你是誰?我怎麼沒在宗門裡見過你?”他咬了一口糖葫蘆,好奇的看著驚蟄問道。
驚蟄沒有理會他,把頭偏到另外一邊,自顧自思考該如何在天黑之前找到豔京。
小孩見驚蟄竟不搭理自己,不由得有些惱火,他哼了一聲,也學他把頭偏向一邊,狠狠的咬下一口山楂球,腮幫子快速的鼓動起來。
“喂,小孩,知道伙食房在哪嗎?”思忖了一會,驚蟄忽的想到,豔京說他在伙食房打雜,那找到伙食房不就找到豔京了嗎?腦子轉過彎來的他,於是立馬向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孤雲城宗門弟子:流鼻涕的小孩問道。
“我爲啥要告訴你捏?”
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個小鼻涕蟲居然還很記仇。剛剛只是沒有理會他,現在就以同樣的方式來“報復”自己了
“那你要怎樣才告訴我?”驚蟄問道。
“你去伙食房幹嘛?”小孩扭過頭,看著他道。
“有點事情?!斌@蟄隨口道,他已經有經驗了,絕不會告訴別人他是來找豔京的,不然又會被人嫌棄了。
“你不誠實,不誠實的孩子是不對的?!毙『⒂忠Я艘豢谔呛J含在嘴裡,含糊不清的說道。
被一個掛著鼻涕的小屁孩喊成孩子,驚蟄失笑。
“我要去那找個人?!彼缓眠@樣告訴小孩。
“你要找豔京做什麼?”出人意料的,小孩居然一口道出了驚蟄的意圖。
“你怎麼知道我去伙食房就是要找豔京?”驚蟄反駁道。
“嘁?!毙『⒉恍嫉溃骸盎锸撤垦e都是城裡的本地居民,一般不會有人找,就算有人找也只會在宗門外託看守知會一聲,不會放入宗門。你去那找人除了找豔京還能找誰?”
他吐出嘴裡的幾顆山楂核,無縫銜接的又咬了一大口糖葫蘆,接著道:“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宗門外面來的人,因爲宗門裡只有兩個人會去伙食房找豔京。”
“哪兩個人?”
“一個是我?!?
“還有一個呢?”驚蟄問道。
“還有姓萬的那個傢伙?!毙『⒋鸬?。
驚蟄兀的想起在街道上,豔京一眼從人羣中認出的那個人。他記得他叫他:“萬師兄?!?
“這麼說來,你和豔京是好朋友咯?”驚蟄笑道。
“一般般吧,豔京算是本除業師大人麾下無數小弟中的一個。”鼻涕小孩隨意道。
“那你能帶我去找他嗎?”
“不能。”小孩很乾脆的說道。
驚蟄愣了一下,然後問:“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帶我去找豔京?”
鼻涕小孩轉了轉滴溜溜的眼珠子,看到自己手中所剩不多的糖葫蘆,於是趁機要求道:“你得給我報酬。”
然後衝著驚蟄伸出兩根手指,“兩根糖葫蘆?!?
“可以?!斌@蟄答應了。
小孩瞪大了眼睛,沒想到驚蟄這麼答應的這麼爽快,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說兩根糖葫蘆是不是虧了。
“不行不行,我又改主意了。”他伸出一隻手掌,五指張開,猶豫了一會,收回了一根手指。
“四根糖葫蘆?沒問題?!?
“是四十根!”
驚蟄一聽,差點沒跳起來。
“你怎麼不去搶呢!”
他當即就從石凳上站起來,然後頭也不回的走掉。
“哎,別走??!還可以再商量的,三十根!”本想獅子大開口的鼻涕娃沒想到驚蟄居然直接就扭頭走掉了,不想白白損失一筆買賣的他焦急對著驚蟄的背影喊道。
“二十根!”那人不爲所動。
“十根十根,我不要多,就十根行了吧!”鼻涕娃焦急不已,然後他就看見頭也沒回的驚蟄舉起一隻手,豎起了一根食指。
“一根。”驚蟄的話語彷彿那嚴冬裡的凜冽寒風,吹進鼻涕娃的耳中,使他一顆幼小的心靈被冰凍崩碎。
“一根就一根!”
“成交成交!”眼見驚蟄越走越遠,他趕忙喊道。可本來到手的兩根糖葫蘆現在變成了一根,這股天大的委屈瞬間破防,連嗓音都帶有哭腔了。
……
鼻間兩條黃龍亂舞,手上拿著根糖葫蘆邊走邊吃。平白賺一根糖葫蘆,鼻涕娃的心裡都樂開了花。不過一想到本來可以得到兩根糖葫蘆,他的心就忍不住一陣抽疼。只好大口咬著糖葫蘆,藉此發泄心中不滿。
驚蟄跟在他身後,欣賞著一路上的風景。雖然最後以一根糖葫蘆的代價換取了鼻涕娃的帶路,但是這小傢伙人小鬼大的,怕驚蟄賴賬,非要先給他買了糖葫蘆才肯帶路。無奈,驚蟄又出宗門,去大街上爲他買來了一根糖葫蘆。
“喏,到了。”
半炷香之後,鼻涕娃帶著驚蟄來到孤雲城宗門裡一處十分偏僻的地方,朝著那座老舊破敗的院落努了努嘴。
“你自個進去吧?!北翘橥薨洋@蟄領到院門外,對他說道。
“你不進去嗎?”
小孩搖了搖頭,繼續埋頭去吃手上的糖葫蘆。
驚蟄點點頭,推開院門,跨了進去。
院裡傳出劈柴的聲音,一個黑瘦的小孩坐在小木凳上,雙手高舉一把粗糙的斧子,衝著身前重重落下,一塊木塊就從正中被一分爲二。
“豔京?!斌@蟄喊出他的名字,向他走去。
豔京似乎沒有聽見,依舊心無旁騖的劈著木柴。他又叫了一聲,後者卻依然沒有反應。
於是驚蟄快速來到豔京的身後,輕拍了下他的肩膀,說道:“豔京,我來了。”
黑臉少年轉過頭來,卻讓驚蟄嚇了一跳。
豔京淚流滿面,雪白的牙齒拼命咬著嘴脣,企圖不讓自己發出悲傷的聲音來。
“驚蟄大哥……”
豔京這聲“驚蟄大哥”中飽含的萬千委屈,讓驚蟄的心都忍不住抽了一下。
“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我被逐出宗門了……”
他的聲音顫抖,彷彿說出這句話就抽乾了他所有的氣力。這句話同時也再次勾動了他內心的悲慼,淚水無聲的從眼眶中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