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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 鴛鴦

073鴛鴦

她沒想到薛明辦事這麼麻利,說好的三日,他今天就來了。

她要怎麼辦,那支傳說中聽徐鄂說起過很多次,在牡丹閣聞名遐邇的合歡香,她還沒來得及讓路大勇去買。

儘管心裡沒底,可面上卻滿是胸有成竹,她笑望著薛明,道:“我們既有約定,自是會辦成。”又道,“不過,你要按照我說的方法去做。”

薛明不悅,不信任的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你若這樣說那就沒什麼可談的了,你問出來的答案也不必告訴我,天下雖大找個人不容易,可若是誠心去辦十天不成,十年總是可以的。”幼清望著薛明,眼中毫不掩飾的露出些許譏誚,“可是對於你來說,周表姐可只有一個。”

“小人!”薛明嚴正言辭,彷彿站在這裡和幼清說話,已經(jīng)是他難以承受的屈辱,“我姑且信你一次。若你沒有辦成,我斷不會放過你。”

幼清淡淡一笑,道:“家裡頭你很熟吧,找個地方待一個時辰,我會讓綠珠去找你,到時候她會告訴你怎麼做,還是那句話,我能保祖母和姑父點頭,卻無法保其它的事,你好自爲之。”

薛明心裡早有了打算,若非他如今已經(jīng)不住這裡出入不便,否則他根本不需要藉助幼清的幫助。

“好,一言爲定!”他說完目光咄咄的望著幼清,道,“你想知道的那位盧狀元人在通州,至於在通州什麼地方侯爺也不知道,相信以你的本事,花個十年找人不難的吧。”話落嘲諷的笑著,“至於你相不相信就是你的事了,我不負責給你解惑。”

幼清不置可否。

薛明轉身往對面走:“我就在畫姐兒後院的倒座裡,你的人只要一到我就會知道。告訴你,我只等一個時辰,過時之後果你自負!”

綠珠驚愕的看著薛明的背影,砸砸嘴道:“二表少爺可真是兩面人。”對周表小姐好的就差把腦袋摘下來表決心了,對她們小姐卻是恨不得摘了對方的腦袋,她們又沒有得罪他,真不知他這滿腔恨意來自何處,又推了推幼清,“小姐。您就相信二表少爺?shù)脑挘克@種人是不講規(guī)矩的。”

幼清沒有說話,這件事和薛明沒有利益衝突,他若是真的存心騙她,大可說個偏僻點的地方,更何況,不會這麼巧,當初平谷縣令也是說在通州看到過盧恩充……

沒有想到這位盧狀元膽子不小,竟然就真的在天子腳下落腳了。

通州說大不大,想要找個人雖不容易,可是總比大周百縣大海撈針的好。

“綠珠。”幼清挨著綠珠低聲吩咐道,“你快去外院告訴路大勇,讓他想辦法去牡丹閣弄一枝合歡香回來。”

綠珠聽幼清說完頓時滿臉通紅:“小姐……您怎麼知道牡丹閣這種地方,還知道什麼合歡香?”聽這個名字就知道不是乾淨的東西。

幼清沒時間和她解釋:“以後再告訴你,你趕緊去,要不然時間就來不及了。”

綠珠哦了一聲匆匆趕去外院。

幼清在花園裡站了許久,想到房裡還有個狗皮膏藥似的封子寒頓時頭疼不已,她獨自一人沿著小徑往青嵐苑走,還沒進門就聽到小瑜清脆的笑聲,歡快的不得了,她頓時沉了臉站在了門口。

就看到封神醫(yī)正大喇喇的坐在院子裡,架著腿嘴裡眉飛色舞的說著話,小瑜並著玉雪以及全婆子幾個粗使婆子就跟供著菩薩一樣虔誠的看著他。

這是她的院子,封神醫(yī)年紀再大也是外男,她們不但允許他坐在院子裡說話,還一副興高采烈歡迎之至的樣子。

幼清忍不住揉了揉額頭。

“這些事都沒什麼奇怪的,還有的地方是男人嫁人,女子娶妻,你們沒聽說過吧。”封子寒說完朝滿面膜拜望著他的小瑜,小瑜點著頭一臉的驚奇不已,“怎麼會有女子娶男人的事,我不相信!”

有人不相信,封子寒頓時不悅,他站起來指著小瑜正要說話,忽然餘光就看到院子門口站著一個人,他要出口的話頓時一收,當即換了臉色:“這些以後再說,散了,散了!”話落,就朝幼清這裡跑了過來,“小姑娘,你終於回來了啊。”一副久違相見,甚是想念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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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瑜和玉雪幾個人嚇的變了臉色,一個個垂著頭站著齊聲喊道:“小姐。”

幼清沉著臉看也不看封子寒,只望著玉雪道:“外頭的事你在管,便是這麼管的?”話落,目光一一掠過幾個人,“這個的月例都別想拿了!”

沒人敢說話,小姐雖然平日不大管束她們,也不曾定什麼規(guī)矩,可是她們這小半年來眼裡心裡都看著的呢,沒有人是傻子,小姐是什麼樣的人會有什麼樣的手段,大家也都知道,所以,即便沒有刻意的管束她們也不敢輕易的犯錯。

如今被罰了月例,幾個人沒一個敢吭聲辯駁的,更何況她們確實做錯了事,留著這個來路不明的封神醫(yī)在這裡胡說亂侃的。

幾個人不敢去看幼清,就紛紛那眼睛埋怨似的去瞪封子寒。

封子寒擺臉,咳嗽一聲道:“扣月例就扣了唄,那麼點錢有沒有都一樣,反正餓不死你們。”話落揮著手,“散了,散了。”一副替幼清圓場的樣子。

這個時候誰還敢聽他的話,都站著不敢動。

幼清白了封子寒一眼朝幾個人擺擺手,幾個丫頭婆子立刻四散避開。

“你怎麼又來了。”幼清很不耐煩,“你知不知道我這裡是我的院子,你這麼進進出出就跟自家的後院似的,實在太過分了!”

封子寒笑著,嫩白的臉上一點皺紋都沒有:“你告訴我藥方的出處,你就是找我來,我也不會來的!”又道,“你就告訴吧。”

幼清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難纏,前一世她怎麼就沒有發(fā)現(xiàn)封子寒是這樣的呢。

“我已經(jīng)告訴你了,是你自己不相信。”幼清說著做出請的手勢,“現(xiàn)在請你出去,我這裡不歡迎你。”

封子寒不走:“我在等九歌,他在吃飯我還沒吃。”說完甩著手重新在椅子上坐下來,“餓了!”

幼清瞪眼走過去,恨不得一巴掌扇他才能解氣,她努力了許久才讓自己心平氣和下來,道:“你餓了就到外院去吃,姑父本也是請你們吃飯的,你賴在我這裡算作怎麼回事。”

封子寒當沒聽見,嘟了嘴道:“我餓了,你請我吃飯吧。”

“封神醫(yī)!”幼清實在是忍不住,正要說話綠珠從外頭跑了進來,幼清轉頭去看她,就望見綠珠點了點頭,幼清放了心就更沒有耐心和他糾纏,“玉雪,去廚房領飯菜來,擺在院子裡供給封神醫(yī)享用!”話落帶著綠珠轉身進門,又回頭啪的一聲將封子寒關在外面。

“怎麼這麼兇。”封子寒皺眉失落的坐在院子裡,“對一個老人家也這麼不客氣。”他話落小瑜伸個腦袋過來,好奇的問道,“神醫(yī),您……是老人家?”

封子寒瞪眼:“你哪隻眼睛看我老了。”賭氣似的撇過頭去。

小瑜撇撇嘴和玉雪邊咕噥著邊往外走:“看臉看不出來,但他說自己是老人家,會不會已經(jīng)有八十歲了?不是有那種道士或是神仙有不老之身嘛。”漸漸走遠。

封子寒氣的想說什麼,可是院子裡沒人,他只好蔫頭耷腦的坐著。

就是不走!

幼清隔著門看了好一會兒,見他不打算走也不再管她,綠珠低聲道:“要不然請焦安來吧,他一來準保能將封神醫(yī)送走。”

“算了,他年紀也不小了只是貪玩罷了,更何況身份也不普通,便是無禮也不能太過分。”誰又知道哪天就沒有事求到他的,幼清不說封子寒,“路大勇出去了?他說什麼時候能回來。”

“來回半個時辰足夠了。”綠珠笑著道,“奴婢一說那個什麼東西路大哥就知道了,說這個東西在外頭不常見,可在那種地方只要使點銀子很容易就能拿到,非常的方便。”

幼清鬆了口氣,聽到外頭的說話聲,她低聲道:“你出去看看,別叫別人看見他在我們院子裡,也叮囑小瑜和玉雪!”

綠珠應是開門出去。

不一會兒就聽到綠珠的笑聲不斷,幼清也忍不住失笑,封子寒的嘴皮子功夫實在是了得,不管什麼人只要他願意,總能將人哄的高高興興的,將來他便是不做郎中,倒也可以做個說書先生了。

房裡頭安安靜靜,外頭倒顯得熱鬧,幸好她這裡偏僻,若是在智袖院便是想瞞也瞞不住。

“小姐。”採芩從外頭進來,邊走邊朝外頭看指著封子寒道,“他怎麼又來了。”

幼清不想說,問道:“姑母那邊沒事了?外院的席面開了,來了哪些人?”

“宋大人,祝大人還有隔壁的陳大人。”採芩說著一頓又道,“不過奴婢回來的時候好像聽說蔡五爺和鄭六爺也來了,不知道會不會留下來用膳。”

蔡彰和鄭轅也來了?他們來做什麼,難不成是因爲沒有請到聖旨心中不滿來泄私憤?

“你讓全婆子去外院看看,有什麼事來回我。”幼清說完看了看手裡的懷錶,還有半個時辰,路大勇不知道能不能順利回來……採芩見她心不在焉,應了是也出了房門。

就在這時,窗戶上叮叮咚咚響了幾聲,幼清忙過去開了窗戶,路大勇踮著腳尖輕聲道:“小姐東西賣回來了。”他將用粗藍花布包著的東西遞給幼清,“您別碰也不要打開,說這東西烈的很,您用的時候一定要謹慎一些。”

“知道了。”幼清還沒有見過合歡香,只聽徐鄂提過許多次,說是牡丹閣中許多買來的女子起初不大聽話的,閣中的老鴇子就會用這種手段,但凡出手幾乎百試百靈,她笑著收了東西,道,“今天晚上你就在花廳周圍待著,不管發(fā)生了什麼事你都別管。”

路大勇點著頭,回道:“小姐,綠珠說您從二少爺那邊得到了盧狀元的消息,說人在通州可是真的?”

“這事等明天我再找你詳細的說說。”幼清左右看看,低聲道,“你先回去,一會兒我讓綠珠去找你。”

路大勇應是翻牆而去。

幼清關了窗戶小心翼翼的撥開手裡的粗藍花布,裡頭露出一支線香來,和平時見到的檀香看著並無不同,但香味卻大相徑庭,此香微甜令人精神舒緩,而檀香則有些提神之效。

“綠珠。”她將香重新包好,等綠珠進來她吩咐道,“請陸媽媽過來。”

綠珠也不問做什麼轉頭就跑出去,過了一會兒將陸媽媽拖著過來,陸媽媽喘著氣道:“這丫頭也不說什麼事,拖著我就走,我這還辦著事呢。”

幼清失笑,埋怨的看了眼綠珠,綠珠嘻嘻笑著和陸媽媽道歉,陸媽媽擺擺手接了綠珠泡來的茶喝了幾口緩了氣,才問道:“方表小姐找我什麼事?”幼清將粗藍布遞給陸媽媽,“周姐姐這兩天大概是睡不好的,您就說姑母那邊有安息香您幫她燃著吧,也能讓她好好休息一下。”

若是不知道周文茵做過什麼,陸媽媽大約會相信幼清的話,可如今她心裡跟明鏡似的,接過香隔著布在鼻尖聞了聞,皺眉道:“這香……您從哪裡弄來的?”

“啊……”幼清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臉,陸媽媽便知道她是不好意思說,便也不再問,道,“那奴婢這就過去。”

幼清笑著點頭,挽了陸媽媽的胳膊,笑道:“辛苦您了。”

“奴婢是曉的您不會無緣無故的做什麼事,既是您吩咐的,奴婢自然要辦到的。”陸媽媽笑著往外頭走,又忍不住指了指院子里正吃著飯的封神醫(yī),“也是您請來的?”

幼清頭疼,實在不知道怎麼解釋,只好言簡意賅的道:“他自己來的,咱們內(nèi)院實該是要多派些婆子輪流值守了。”

陸媽媽心裡有了數(shù),揣了香在懷裡出了門。

幼清朝綠珠打了個眼色:“讓路大勇去盯著二少爺身邊的劉穗兒,若是他在外院的花廳周圍鬼鬼祟祟,就將扣起來!”綠珠應是,笑瞇瞇的跟著陸媽媽一起出了門,等陸媽媽進了周文茵的院子裡她則在外頭守著,過了約莫一刻鐘的功夫陸媽媽就從裡頭出來,望見綠珠在牆角鬼鬼祟祟的就笑著打了個放心的眼色。

綠珠一溜煙的跑回去告訴幼清,幼清道:“你和採芩一起過去請二表少爺。”又在她耳邊低聲交代了幾句,綠珠應是出了門。

幼清見封子寒已經(jīng)收了碗筷正端著杯子喝茶,她出了房門望著封子寒,問道:“你用過膳了,什麼時候走?”

“坐。”封子寒拍拍對面的椅子,“能入我眼的可沒幾個人,你還對我愛答不理的。”

幼清無奈:“您還別讓我入您老的眼。”她在對面坐下,封子寒頓時高興起來,道,“不過小丫頭,你長的可真是漂亮,濃眉鳳眼的,我在中原待這麼久還沒見過你這麼好看的。”

幼清向來對自己的長相不喜歡,若非因爲這張臉她也不會有前一世的經(jīng)歷,打茬道:“您既是來吃飯的,不好好在外院吃酒聊天,來我這裡有什麼趣。”

封子寒嘿嘿笑著。

這邊,薛明站在院子裡,望著方幼清的兩個婢女的身影消失在門後,他深吸了口氣囑咐跟在身邊的劉穗兒:“我吩咐你的事,你記住了?”

“記……記住了。”劉穗兒緊張不已,拉著薛明,“少爺您要不要再想想,方表小姐和您勢不兩立,她怎麼會幫您和周表小姐,她只會害你們啊,您只要把事情傳道外院去,到時候就真的沒有退路了,還會連累三小姐。”

薛明當然知道,方幼清的手段和心機比他們想的還要深不可測,這個女人慣會裝作一副坦然的樣子,彷彿天底下就她最光明磊落,別人都污穢不堪似的,她最恨這樣的人,明明背後做著骯髒的事卻非要將自己想成生人似的。

而周文茵不同,她簡單,單純,對誰都好的很,表裡如一,只要看著她就彷彿這世上所有美好的東西都在他眼前,他也願意爲了這份美好拼盡所有,哪怕最後灰飛煙滅,只要能讓她幸福。

“害我又如何。”薛明負手往外走,“她有句話說的對,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有的至少彼此利益是不是衝突,我和她交易,她有魄力相信我的話,那我又何必畏畏縮縮猜忌她,更何況,就算最後不成,她也落不著好處。”

“您怎麼會什麼都沒有了,還有老爺,還有三小姐……二太太還在攏梅庵等著您接她回去,您若是出了事,夫人可就真的一點奔頭都沒有了,家裡被那外來的母女倆佔著,那些個新來的下人不知所謂太太長太太短的喊的那麼親熱,您不高興回去不也是因爲這個嗎?您無論如何也要把太太接回來纔是。”

“我心裡有數(shù)。”薛明拍了拍劉穗兒的肩膀,“我娘她沒有性命之憂,只要安心在攏梅庵守著就好,將來等我成家我便將她接回來,可是表姐不行,她身處水深火熱,我不能不管她!”話落大步而去,不再聽劉穗兒的苦苦哀求。

遠遠避開青嵐苑,薛明在周文茵的院子外頭等了一刻,見左右沒了人他冒著腰就進了院子,開門的是一個新來的婆子,見著薛明進來她滿臉愕然,張口就要喊人,薛明一把捂住她的嘴,低聲道:“我是府裡的二少爺,不要喊!”

婆子慌亂的點著頭,薛明鬆開她問道:“你們小姐在不在?”

婆子又點點頭指了指房裡。

薛明低聲喝道:“把院門關上。”話落朝著正房熟門熟路的過去,敲了三聲的門,半安吱呀一聲開了門,薛明不等對方出聲,就道,“是我,薛明!”

半安驚訝的張著嘴,看了半天才結結巴巴的道:“二……二少爺,您怎麼來了。”她下午讓人帶信去說的很清楚,薛明只要照著做就好了,根本不用多此一舉過來見小姐的,還這麼直愣愣的進了院子,事先也不打聲招呼。

“你別慌,我來找你們小姐說幾句話,說完我就走。”薛明推開半安閃身進了臥室,周文茵的臥室前頭架著隔扇,隔扇外頭放著半安歇腳用的軟榻,穿過隔扇纔是垂著淺紫色綃紗帷幔的閨房,掀了綃紗帷幔一張硃紅色八屏添漆大牀就在眼前。

這是薛明第一次進周文茵的臥室。

若是平時他當然不會進來,有話也只會在暖閣或是宴席室說,更多的時候是在院子裡……今天不同以往,他孤注一擲這個臥室就必須進,周文茵就算是不高興,聽了他的解釋也肯定會原諒他的。

“表姐。”房裡點著兩盞宮燈,朦朦朧朧的隔著綃紗的帷幔看不真切,鼻尖淡淡的香氣縈繞著,一瞬間薛明就有種踏實的感覺,他走近了幾步又喊了聲,“表姐。”

半安急的不得了,求著薛明:“二少爺,這裡您不該來的,小姐剛剛歇下,您有什麼話明天再說行不行。就算是等不及,您先去院子裡等一會兒行不行,奴婢服侍小姐出去和您說話。”二少爺今天這是怎麼了,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半安心裡頓時沒了底,他不會著急了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吧。

“半安。”薛明目光冷冽的望著半安,“你在外面守著,我和你們小姐說幾句,你放心,不會有事的。”

半安當然不肯,搖著頭:“奴婢求您了,您還是出去吧。”她壓著聲音,眼睛都急的紅了。

薛明皺眉,眉宇間有著隱隱的怒意。

半安心頭害怕,求救似的朝牀那頭看過去,就在這時周文茵從牀上坐了起來,問道:“半安,怎麼了?誰來了?”

“小姐。”半安如聽到佛倫妙音,“小姐,二少爺來了,奴婢怎麼勸他都不走,您快勸勸他吧。”

周文茵一愣,朝外頭看了看,果然看見個身量很高模糊的影子,她驚駭不已:“泰哥兒,你怎麼來了?”她忙扯了衣裳穿上又整理了一番,還是覺得不合適就坐在牀上下逐客令,“你快出去,要不然我生氣了。”

“沒有人知道我來這裡。”薛明言辭懇切,卻也語氣堅定,“我就幾句話和你說,說完我就走,你出來見見我好不好。”

周文茵皺眉和半安對視一眼,半安搖搖頭:“小姐,這樣不合適,要不然您讓他去院子裡,奴婢將婆子們都清出去好了。”

“好。”周文茵穿好衣裳披散著頭髮出來,薛明一看見她眼睛便是一亮,她穿著見胡清色杭綢褙子,衣領上繡著粉白的小朵小朵的薔薇畫,襯得她膚若凝脂,透著股與世無爭的絕美妍麗……

薛明倒吸了口氣,直勾勾的望著周文茵移不開眼。

“泰哥兒。”周文茵見他這樣壓著心裡的不悅,哄著道,“我們出去說話好不好?”

薛明木愣愣的點點頭,道:“你先讓半安出去將院子裡的人清出去,我們到外面說話。”這是讓步了。

周文茵鬆了口氣,薛明還是那個薛明並未和以往不同,她朝半安頷首,半安不放心的開門出去,周文茵道:“你怎麼突然過來了,下午我不是讓人給你帶信了嗎,你只要託鏢局的人走一趟就成,不用親自過來。”

薛明好不容易將目光從周文茵身上收回來,也不說話突然轉身朝門口走,手臂一勾一方啪嗒一聲將門反鎖了。

“你做什麼。”周文茵大驚飛奔了過去,薛明見她過來怕她撞在哪裡傷到自己,忙一把拉住她,“表姐小心。”將周文茵帶到自己懷裡。

周文茵掙扎著,冷著臉喝道:“你這是做什麼,放開我。”就感覺今天的薛明很反常。

“表姐。”薛明不放手,“今天蔡彰來鬧的事我聽說了,這樣下去你的名聲可就真的毫無挽回的餘地了,這樣的你我看著於心不忍……你跟我走好不好,我們離開京城,你想去哪裡我都陪著你,好不好。”

“你胡說什麼。”周文茵冷聲道,“聘者爲妻,奔著爲妾,你讓我跟你走,你可想過我的處境?薛明,你瘋了不成,這樣的話也說的出口,再者說,我和你大哥是有婚約的,你這樣做怎麼向他交代。”

“什麼婚約,大哥他說要娶你了嗎?他根本不會娶你的,不單他不會就是大伯和伯母也不會答應的。”又道,“蔡彰今天求不到聖旨,明天他還可以去求太后娘娘,求皇后娘娘,他有的是逼迫你的辦法,難道你真的要嫁給蔡彰嗎?”

周文茵搖著頭擡手就抽了薛明一巴掌:“你來就是和我說這些沒邊沒際的話?你走,現(xiàn)在就走,往後我們老死不要往來,我就當沒有認識過你。”說完甩袖轉身低聲哭了起來。

“表姐。”薛明根本不管臉上的那一巴掌,從後面一把抱住周文茵,“好,好,你不願意和我走也行,我們一起去求祖母,讓她同意我們的婚事,沒有人娶你我娶你,我雖沒了功名,可我可以做生意,我一樣能給你好的生活。”

周文茵哭聲一頓,重複道:“你沒有功名?你的功名呢?”

薛明慘淡的笑了笑:“被教諭以失德之名除了。”話落他像是怕周文茵替他傷心似的,反過來安慰她,“我沒事,真的,不就一個功名嗎,天底下多少人能人不曾入過考場,還不是一樣功成名就,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多大的困難我都不怕。”

周文茵幾不可聞的露出一絲輕蔑的笑容,轉眼便哭著道:“你怎麼這麼傻,我要怎麼樣是我自己的事,我命好不好自有老天安排。”她掰開薛明的手,勸著道,“你走吧,我們今生是沒有緣分的。我曾和大哥有婚約,這府裡的人都知道,若是我再嫁給你,往後別人會怎麼看我們?不管祖母如何,便是我父母親也斷不會答應的。”說完,擦了擦眼角,“我大約也只有死之一條路可走了。”

薛明心痛如絞,喘著粗氣道:“不會的,不會的!”他發(fā)狠似的將周文茵摟在懷裡,“有我呢,沒有別人還有我呢!”話落,迷戀似的去吻周文茵的脖頸,臉,又情不自禁的去尋她的嘴脣。

周文茵推著她,可卻也隨著他的吻落在每一處時,肌膚顫慄般的熱了起來,她心智不允和卻難以自禁的欲拒還迎,薛明見她不再反抗眼睛都紅了,拼命的吻著她……

半安見門打不開,拼命的瞧著門,又見裡頭沒了說話的聲音,越發(fā)的害怕起來。

薛明的手轉眼就探進了裡襟裡……呼吸越發(fā)的粗重。

周文茵大驚推著他:“不要,你快住手!”薛明哪裡肯,只要生米做成熟飯,不管是誰哪怕是天王老子來了,周文茵也是他的了。

誰都搶不走!

這一生他都會好好愛她,護著她,不讓她受別人的欺負,受半分的委屈……他會將方幼清那個賤人撕碎了,爲她報仇!

“表姐……”薛明說的斷斷續(xù)續(xù)口齒不清,“您給我吧,給了我祖母就無話可說了,誰也阻止不了我們了,就是聖上也不能搶別人的妻子……好不好,你答應我好不好。”

周文茵思緒混亂,想推可又沒有力氣,只覺得熱的難受,可是薛明的手每到一處她立刻就覺得清涼起來,她知道該打住,可又舍貪著涼意舒爽。

半安急的團團轉,在耳房搬了個長凳子來,照著門上就砸了下去,方砸了一下忽然就聽到院門被人拍的砰砰響,她驚的丟了長凳手手足無措的拍著門:“小姐……小姐……你快開門。”

院門繼續(xù)響著,好像很不耐煩,過來一會兒就聽到有人在院牆外架了個梯子,緊接著端夏爬了進來,又將梯子從牆頭翻過來,順著梯子下到院子裡。

半安瞪著眼睛,腦子裡一片空白。

端夏開了門,薛老太太怒氣極盛的帶著陶媽媽衝了進來,她也不管回頭繼續(xù)敲著門,忽然就有人過來一把將她推開,隨即兩個婆子壓住她,薛老太太站在門口冷著臉道:“茵姐兒,我是祖母,你開門!”

裡面沒有人說話,但是薛老太太卻聽的變了臉色,她指著陶媽媽道:“把門撞開。”又對端夏道,“去把院門關了,一個人都不許放進來。”

陶媽媽和端秋架著長凳子砸門。

端夏撿了丟在地上的門閂去關院門,不等她合上門,門就被人大力從外頭推開,隨即就看到方氏帶著陸媽媽站在門口。

“關什麼門!”陸媽媽冷笑了一聲,轉身扶著方氏,“太太,老太太在裡面。”

方氏緊緊抿著脣,手腳都又些發(fā)顫,陸媽媽和她說了,她還覺得幼清胡鬧,薛明那孩子她沒什麼信心,可是周文茵在男女之事上還是有分寸的,她在這裡住這麼久遇到家裡的三個表兄弟都是保持著距離,從來也沒有見她有過不安分。

她不相信周文茵會放薛明進房裡,幼清那什麼香也起不到作用。

這件事後她要好好說說幼清,再要報仇,可也要留一點退路,把周文茵往死路上逼也不是好事。

在來的路上她想好了的,可是隨著房門被砸開,她站在門口也止不住目瞪口呆。

昏暗的房內(nèi),曖昧不明的氣氛,少男少女情難自已的相擁……

方氏不忍再看閉上了眼睛。

耳邊響起接二連三的耳光,是薛老太太在打薛明。

薛明將驚慌的周文茵攔在身後護著,任由薛老太太狠狠抽了幾個耳光,他聲音清朗的道:“祖母,事已至此,您就將周表姐許給我吧。”

陸媽媽鬆開方氏進了門,在衆(zhòng)人驚愕愣怔時不動聲色的將窗戶打開,又將那支燃了大半的香掐滅收在袖子裡,又不動神色的站在了方氏的身後。

她現(xiàn)在似乎明白了方表小姐要做什麼,可是又猜不透。這樣的場面雖不堪可是也逼得大家沒了退路,周表小姐也沒有了選擇,大概只能嫁給二表爺了……這像在幫他們一樣。

還是說,方表小姐是爲了大少爺,徹底了斷了他和周表小姐的婚事?

其實要了斷也不會這麼麻煩的,但是方表小姐一向是不會做無用功的。

她剛剛應該仔細問一問的。

陸媽媽暗暗打定了主意,回頭要去問方表小姐。

周文茵面上的潮紅褪去,眼睛漸漸清明起來,她臉色瞬間慘白搖搖欲墜,掩著自己被扯開的衣襟,望著高高在上滿臉怒氣的外祖母,又看看站在門口失望不已的舅母,在他身前護著他雖面上一副視死如歸可眼中卻透著篤定的興高采烈的薛明,還有裡裡外外滿臉的嘲諷丫頭婆子。

怎麼會這樣,她怎麼會這樣!

剛纔是怎麼了,她怎麼會和薛明……

外祖母看到了什麼,舅母爲什麼這麼失望,周文茵一瞬間想起來剛纔發(fā)生的事情。

她和薛明相擁,親吻……畫面歷歷在目。

不可能,怎麼可能,她怎麼會和薛明。

周文茵萬念俱灰的癱坐地上。

幼清正望著封子寒,他興致高昂的說著他當初在交趾碰到個事情,說有一位老婦人已經(jīng)要入葬了,他正好路過想討碗水喝,對方心底良善不但給了他一碗水還外加兩個餅,他心情一好就開了棺材摸了摸那老婦的脈,隨後給隨手施了幾針,那老婦就自己從棺材裡爬出來,對著她的長子就罵了一通沒良心的,想要活葬自己的親孃。

儘管他的語氣和說的故事有些像話本里的民間演義,可是幼清卻是相信的,封子寒這個人雖有時候看著不靠譜,但是卻沒有因爲想要取閱別人而編故事逗人高興,他很自信,甚至有些自負,他說這些故事時並非想要賣弄自己的醫(yī)術,只是單純的想要告訴她,那個老婦用交趾話罵人有多有趣。

以爲對於他來說,醫(yī)術根本不需要別人肯定和自己的炫耀,他非常的自信。

“嗯,很有趣。”幼清點著頭,視線卻時不時落在開著的院門口,她讓綠珠去打探消息,綠珠走了一刻還沒有回來,也不知道那邊情況如何了,若是順利這會兒薛老太太大概已經(jīng)去了,不管她如何憤怒,最終肯定會同意薛明的請求。

至於姑母,這事兒只要不傳出去,對於長房來說沒有壞處,不過,她大約要怪自己手段用的太狠了。

幼清縮了縮脖子,想著怎麼和方氏解釋這件事。

“小姐。”綠珠蹬蹬跑了回來,“那邊的事如您所料,不過也有一點意外。”

幼清一愣,問道:“什麼意外?”不會是路大勇沒有攔住劉穗兒,薛明真的把事情捅到外院去了吧?

讓蔡彰知道,然後就此打消求娶周文茵的念頭,畢竟蔡彰要求聖旨也好懿旨也好還真沒有人能阻止他。

可是那樣一來,周文茵就真的聲名狼藉了,往後就算是薛梅也沒有臉面在京城住了,甚至連薛老太太……

還有她們幾個未出嫁的姑娘的名聲,其中也包括他的親妹妹薛思畫。

爲了自己的感情救贖,他什麼人都不顧了,她就怕他做出這種噁心別人也噁心自己的事,所以才讓路大勇防著劉穗兒的。

“方表小姐……撞牆了。”綠珠說完看了眼封神醫(yī),“老太太正喊人去請大夫呢。”

周文茵這是以死護清白?那她將薛明置於何地?還是說她是寧死也不肯嫁給薛明。

幼清也忍不住驚訝:“走,我們?nèi)タ纯础!彼玖似饋硐肓讼胗只仡^望著封神醫(yī),“你快回去,免得被人發(fā)現(xiàn)。”話落帶著綠珠和採芩出了門。

封子寒眼睛一亮,躡手躡腳的跟著。

幼清到周文茵院子裡時,薛明正筆挺的跪在走廊下,丫頭婆子一個個靜若寒蟬,院子裡靜謐到死氣沉沉。

幼清和薛思琴以及薛思琪在院子門口碰上,薛思琴皺著眉沉著臉,而薛思琴則是面色古怪,等她看到跪在廊下的薛明時,一句話不說的就衝了過去,照著薛明的胸口就是拳打腳踢:“讓你欺負周表姐,讓你欺負周表姐。”

薛明心裡正難受,表姐也不和他解釋就一頭撞在牆上……表姐是想留著名聲嗎,可是都這個時候了,就算是真的撞死了也於事無補,她爲什麼不和自己一起求祖母呢,他敢肯定祖母一定會答應的。

表姐真是太傻了。

“滾!”薛明不耐煩,一把將薛思琪推開,“什麼我欺負她,他馬上就要是我娘子了,你什麼都不知道,不要胡言亂語。”

薛思琪跳了起來,對著薛明的臉就啐了一口:“什麼你的娘子,你怎麼這麼不要臉的,她可是和大哥定的親事,你能說出這種話來,你的良心是不是都被狗吃了,豬狗不如的畜生。”

“我的良心被狗吃了?我看是你們的良心被狗吃了吧,表姐都這樣了,這麼多天你們安慰她沒有,爲什麼沒有人說要將她和大哥的婚事定下來?你們分明就是在逃避,分明就不打算再重提婚事,好,大哥不娶我娶,他應該感謝我,感謝我給他解決了個大麻煩。還有,你不要把話說的難聽,我和表姐是你情我願,你給我閉嘴!”

薛思琪哈哈笑了起來,指著薛明諷刺道:“你情我願?表姐怎麼會喜歡你,你說你有什麼,你哪裡比大哥好了。”

薛思琴拖著薛思琪,不讓她再說,薛思琪正在氣頭上根本不聽勸,推開薛思琴她瞪著薛明。

“別吵了。”一聲斷喝從身後傳了過來。

薛思琪一愣,拉著看見薛老太太由陶媽媽扶著出來,薛思琪氣紅了眼睛道,“祖母,這個時候您還要顧著他嗎,他這種事都做的出來,你怎麼還讓他跪在這裡,怎麼不把他綁起來送衙門去,就該千刀萬剮了。”

“住口。”薛老太太呵斥薛思琪,“大叫大嚷的成何體統(tǒng)。”

薛思琪被呵斥的呆住,對薛老太太這種息事寧人的做法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不等她想明白,薛老太太已經(jīng)對薛明道:“她醒來了,要見你,你去看看她吧。”

薛明頓時滿臉的喜色,箭步進了房裡。

薛老太太望著方氏,皺眉道:“你吩咐所有人下人,讓他們守口如瓶。等過幾日就把兩個人的婚事定了,免得夜長夢多!”

方氏點點頭。

半安滑坐在地上,目光迷離的望著前面。

“什麼意思?”薛思琪不解拉著方氏,“娘,你們是打算把表姐嫁給二哥?”她搖著頭,她一直將周文茵當未來大嫂待的……接受不了其它的變故。

方氏點了點頭,握了薛思琪的手道:“娘知道你喜歡你周表姐,可是他們兩情相悅,我們一家人哪有不成全的。”那個香再厲害若周文茵真的不願意薛明也強求不了她,方氏雖早沒了讓周文茵做兒媳的想法,可一個好好的姑娘一步步變成這樣,她心裡不難受是假的。

方氏望著幼清:“清丫頭,你跟我來。”

幼清見方氏難受,有些心虛的哦了一聲,上前扶著方氏往外走。 шшш● тt kдn● C○

薛思琪像是剛剛反應過來搖著頭:“不可能,不可能,周表姐是喜歡大哥的,她怎麼可能和二哥……”說完蹲下來去搖半安,“你說話,說話啊。”

“二小姐。”半安淒厲的笑笑,“這世間的人和事大約也只有您是那最美好乾淨的了。”

薛思琪噗通一聲坐在地上。

薛思琴忙過去扶她起來:“別鬧了,我們回去。”和幾個丫頭連拖帶拽的把薛思琪拉出去。

幼清扶著方氏剛出了院子,身後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她們紛紛停了下來回頭去看,就望見薛明緊攥了拳頭大步朝外頭走著,光線明亮他眼角的淚水和決絕看的清晰分明!

薛明像風似的走了過去,一步都沒有停頓,大家都驚訝不已,方氏望著幼清道:“他這是怎麼了?”

幼清皺了皺眉,抓了方氏的手臂道:“外院的酒席是不是還沒有散?”方氏點點頭,“還沒有散,怎麼了?”

幼清回頭看了眼周文茵房間,還有站在門口的薛老太太……

低聲道:“讓人去攔住薛明,他說不定要做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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