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微愣了一下，感覺到林顯的提醒出於善意，她不由低頭重新翻開那份協議書。
正如林顯所說，在正規的要式協議之後，又多了一頁附加內容。
聆微從頭到尾瀏覽了一遍，看到最後，她也僅僅是睫毛微微顫了顫，神色一片平靜。
她重新拿起鋼筆，端端正正的在協議的末尾處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聆微的速度太快，林顯這一次都沒來得及開口，她已經把協議書遞還了回來。
林顯接過文件，沉默片刻後，還是沒有忍住：“杜小姐，附加的條款您都看明白了麼？”
聆微扯了扯脣角：“林特助，你不用擔心會出現後續的經濟糾紛，我看的很清楚。”
那些額外的條款，是讓她交出所有因爲兩家的聯姻而獲得的利益。
包括深韻影視城、晏杜兩家所有合作項目中她的控制權、她名下的晏氏股權，以及柏麗街九號別墅的產權。
如果不是因爲她已經先一步從晏氏辭職，估計這些條款上連辦公用品也會寫上吧。
晏明深的目的很明確：他不允許她帶走晏氏的一分一毫，不許她因爲這段婚姻得到丁點的好處。那個男人是用一種直接明瞭的方式告訴她，她只是一個用來商業交易的替代品，不牽涉任何私人情感，必須淨身出戶。
其實聆微看到這些條款的時候，情緒連一絲波動都沒有。
本來就該如此，不是麼？
這也是她心裡所想的。她從沒想過去奪取杜瑾瑤的東西，她搶不過，也沒有資格去搶。
她與他的婚姻開始於一段不光彩的交易，而她的目的，從來都不是金錢權益啊……
可惜，晏明深永遠不會知道她願意嫁給他的真正原因了，他只會一直的厭惡下去，讓惡毒的自己成爲善良的杜瑾瑤的鮮明陪襯。
聆微看著離婚協議書上，自己親手寫下的名字，忽然間有一絲恍神。
這一刻，她第一次有了一種後悔的感覺。
她後悔，當初答應了杜爺的提議，成爲杜瑾瑤的替代品。
如果她那時候選擇了拒絕，至少她和晏明深依舊是陌生人。他不愛她，卻也不會恨她。而她還可以保留最完整美好的那份記憶，不會讓它成了現在這般支離破碎的模樣。
聆微的脣角泛出的了一絲澀然，極快的掩去了。
林顯因爲她如此迅速又配合的行爲而有些呆愣，原本準備好的一大套說辭都沒了用場。
因爲杜聆微偷盜了晏氏的圖紙，林顯對她的好感也直線下降。來之前他以爲肯定要費一番功夫才能讓杜聆微簽字，畢竟這一筆寫下去，幾十億的資產就煙消雲散了！
沒想到……
聆微靜靜的等了片刻，見林顯忽地沒了聲響，不由出聲：“林特助，還有其它的事情麼？”
“啊……對。”
林顯回神過來，從文件夾中再次拿出了一疊厚厚的資料：“杜小姐，這些文件都需要您的簽名。”
聆微簡單的翻了翻，全部都是和協議書上的條款一一對應的權益轉移文件，她這次並沒有簽字，直接還給了林顯。
“杜小姐，晏總交代過，這些合同您也必須——”
聆微淡淡的打斷了林顯的話。
“我已經簽過了，也全都送給晏明深了。日期都在今天之前，我再籤一遍並不具備法律效力。”
林顯再次呆愣。
簽過了？什麼時候？他怎麼不知道？難道老闆忘記和自己說了麼？
不對啊，如果晏總知道，又怎麼會讓他強制杜聆微簽名？
他心裡想的都寫在臉上了，聆微開口道：“你回去讓晏明深自己找找就行了。”
“哦，好的。”
林顯怔怔的點了點頭。
杜聆微的樣子很自然，實在是不像爲了拖延產權的轉移而使得緩兵之策。何況她連主合同都簽了，總不會故意拖著這些附屬合同。
林顯將所有的文件收拾好，起身向聆微鞠躬，準備離開了。
連他自己也不相信事情辦得這麼快，效率驚人。
另一邊，聆微見到林顯已經是要走人的樣子，微微蹙眉，思索半晌之後，她輕聲叫住了他。
“林特助，晏明深他……還有說別的條件麼？”
林顯腳下一頓，搖頭道：“沒有了。”
聆微咬脣，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只是這樣麼？晏明深就這樣放過她了？
幾個星期前，在晏奶奶的手術室外，那個男人暴戾嗜血的可怖模樣歷歷在目。她記得很清楚，他當時是怎麼對她說的。
他說：“我絕不會放過你。”
難道是，他相信她了，相信她並沒有對晏奶奶說過一句刺激的話語？
聆微心神不寧，又問了一句：“他有對你吩咐其它的事情麼？比如……對杜家不利的？”
林顯神色一凜，一向克己嚴謹的他不由多看了聆微一眼。
只這一眼，聆微的心裡驀地涼了一下。
“他說了，是不是？”
晏明深確實沒有對她提其它的條件或者要挾。但那是因爲，有些事情她根本無力阻止，她根本不配和他談條件。
林顯沒什麼掩飾的直接道：“杜小姐，袁總的直方集團，近期應該很快就會和杜氏解約了。”
“……”
聆微蜷緊了手指。
那個男人在商場戰爭中向來是雷霆狠厲，無往不利，那僅有的一點寬宥，也因爲晏奶奶的去世而徹底湮滅了。
林顯甚至都不用擔心她知道，可見晏明深的決心已定，巴沙島的項目最終會讓杜庭江賠個血本無歸，絕無迴轉的餘地。
聆微默然片刻，彎腰從包裡拿出一個小小的物件。
“林特助，麻煩你幫我把這個優盤帶給晏明深。”
林顯目露詢問：“這個是？”
“裡面是……一些證據。”
是楊眉盜取巴沙島圖紙的證據。
事到如今，兩人之間已經沒了任何瓜葛。她只是抱著微弱的期望，晏明深能少恨她一分。
看著林顯離開的背影，聆微低下了眼眸，心底生出空涼的荒蕪。
他們已經走到了簽署離婚協議的最後一刻，晏明深也只是叫林顯過來代辦，真的是一眼都不想再見她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