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先生,晏大小姐,我們按照晏總的手機定位,派人整個搜查過三樓生產間,但我們只找到了這幾樣東西。”
警署長官的手裡提著一個透明的證據袋,裡面放著的赫然是晏明深的手機,以及一隻始終亮著藍色燈光,一直在錄音的錄音筆。
晏沁面色蒼白,鳳眸中逼出了淚水,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怎麼會……沒找到明深嗎?還有聆微,他們兩個人都在裡面,怎麼會找不到?”
長官面露難色:“其實還有屠宰場的一層和地下室沒有排查,但目前的情況……”
他說道這裡頓了一下,如同替他的猶豫爲難做解釋一般,衆人眼前的工廠發出一陣陣不停歇的爆破聲,近乎整座建築都埋在了火海里!
“我們的人員傷亡慘重,這次案件極其惡劣,對方歹徒應該是早有預謀,在工廠各段位置都設定了定時炸彈。局裡最專業的拆彈隊伍並沒有跟過來,導致大半的炸彈沒有拆除,這是我的失誤,非常抱歉。”
警署長官斟酌用詞了半刻,才最終道:“歹徒安置的第一個爆破點就在地下室,如果晏總和杜小姐在那裡的話,可能……”
他沒把最後幾個字說出來,婉轉道:“現在總署那邊已經下令要我們全員撤退,避免不必要的傷亡。”
遲亦暘聽到這裡一個忍不住,一把抓住那長官的領子。
“你們什麼意思?人沒救到,就要撤退?我老爹和你們局長是過命的交情,你他媽不想要飯碗了?”
“遲先生,如果能救我當然會救,這是我們職責所在。”
警署長官艱難的嘆氣:“但這座建築過於老舊,根本經不起這種力度的爆破,可能幾分鐘之後就會全部塌陷。我不能讓我手下的人去送死啊!”
遲亦暘慢慢鬆開手,一向嬉笑的桃花眼裡此刻盡是沉重。他看了一眼身旁面色慘白,捂住嘴掉淚的晏沁,沉沉的吐出一口濁氣。
“你們不救,我去救!”
說完他一把奪過長官手裡拿著證據袋,將那隻錄音筆拿出來,極快的向後倒帶,直到聽到晏明深和晏則愷的對話,眼色冷凝。
“他們就在地下室。把防護設備給我!”
“遲先生,這太危險了……”
遲亦暘充耳不聞,伸手套上浸溼的毛氈,待著防護面罩,對著晏沁喊了一句:“沁姐放心,我一定把他倆給帶出來!”
說完就衝進了熊熊的火海之中。
晏沁感激的點頭,閉上眼,心底的焦灼蔓延,忍不住的祈禱。
明深,聆微,你們一定要好好的,一定會平安無事……
遲亦暘腦子裡不斷回憶著衝進來之前看的地圖,找準通往地下室的路徑,毫不猶豫的往裡衝。
整座建築發出沉悶脆弱的伸向,鋼筋彎曲融化,搖搖欲墜。
濃煙滾滾,遲亦暘的視線全都被遮擋住了,還未進入到地下室的門口,遲亦暘已然明白了爲何那個警官會放棄救人——
火焰滔天,地上躺著的軀體都開始發出焦屍的刺鼻氣味,根本就沒有生還的可能!
即便遲亦暘心急如焚,卻也只能放棄。再不回頭,只怕他自己也要命喪於此。
就在遲亦暘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餘光忽而掃到了某個移動的物體,他連忙定睛朝那個方向看去。
一個熟悉的,高大的身影,正踉踉蹌蹌的朝火光最深處走去!
遲亦暘眼光一亮,喜上眉梢,扯下面罩喊了一聲晏明深,被濃煙嗆得差點背過氣去,然而那個身影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執意的往死地裡走。
“媽的!”
遲亦暘心裡怒罵一聲,一咬牙一橫心,戴好防護工具,擡腳朝晏明深的方向跑,一路上連滾帶爬,直到一口氣衝到晏明深身邊,他一把扯住晏明深的胳膊。
“晏大少你快跟我走!”
遲亦暘的聲音悶在面罩裡,嗡嗡的聽不清楚,他乾脆一把把面罩扯下,感受到周圍炙燙的溫度烤著皮肉,疼的一哆嗦。
可晏明深好似壓根沒發覺他的存在,不發一言,胳膊的用力方向與遲亦暘相反,害的遲亦暘差點脫手。
“晏明深!你發什麼瘋!”
下一刻,遲亦暘卻是完完全全的愣住了,因爲他看清了晏明深的樣子。
他渾身浴血,白色的襯衫盡數染紅,連著外面的黑色西裝都泛出濡溼的血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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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步一斜,似乎是腿上受了傷無法直立,就這麼半拖著往前走,全然感受不到疼痛一樣。
最駭人的,是晏明深的脣齒間,每一次嗆咳就溢出血泡,一絲一絲蜿蜒而下,劃過他堅毅的下頜,凝成一滴滴血珠,砸入腳下的塵土中。
遲亦暘一瞬間被嚇呆了,晏明深好似根本不知道深陷險境,不知道火焰將他的褲腿衣角都燎燃了,眼瞳執拗而專注的盯住前方一處地方,拼命往那個方向邁步。
兩人的腳邊忽而砸下一塊鋼板,嚇得遲亦暘立刻回神,死命拉出晏明深的身體往外拖,氣得爆粗口。
“晏大少你他媽給我清醒點,這裡馬上就要塌了!你想死本少爺還不想死呢!”
“杜……咳咳,聆微……”
肺裡倒灌出的血順著口角流下,滴到遲亦暘的手上,讓他怔了一下,瞬時明白過來,晏明深的反常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趕忙回頭,順著晏明深的眼神,看到了地下室最東南角的位置,一間鋼筋打造的籠子,但內層似乎被海綿之類的東西堵上,根本看不清裡面的狀況。
那朵野玫瑰被關在那裡?
然而那裡早就被熊熊火焰包圍,炸裂聲不斷,那些鋼筋都被燒得通紅變形,旁邊盡是一具具哀嚎的人體。
如果杜聆微在那裡,恐怕在第一聲爆破的時候,就已經……
遲亦暘此刻簡直是天人交戰。哪怕現在他就拖著晏明深往外走,兩人可能都不一定能逃出去,再往裡走,必死無疑!
但杜聆微……
東南角上方的一塊橫貫前後的巨大鋼樑,發出“嘎吱嘎吱”岌岌可危的聲音,帶著爆裂的火星,搖搖欲墜。
下一刻,那塊鋼樑呼嘯墜下,轟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