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雞剛剛叫過頭遍，柳家莊的大多數(shù)人就都已經(jīng)起來了。

天空格外的晴朗，萬里無雲(yún)的，也沒有一絲風。不過，很多人都認爲是晴的有些慘白！他們習慣用心情來決定天氣。

昨晚各位族老答應派過來的人已經(jīng)全部站在柳宅了。城裡鋪子裡的人也全部趕到。柳家莊內(nèi)屬於鳳如的工地今天也歇業(yè)一天，但工錢是照付的，所以也有給鳳如干活的長工和短工前來追悼。

柳俊峰安排二姐夫帶著德叔及家裡的四個男僕加上前來幫忙的幾位堂兄弟，帶著工具去指定地點準備入土的先前工作，人多估計用不多少時候。

鳳如穿好衣服，兩個孩子也都起來穿戴好了。今天她就要以一個新寡的身份接受衆(zhòng)人的慰問，鳳如心裡多少有些失落。唉！混成這樣！

入土前，按規(guī)矩還要燒一遍紙，據(jù)說是燒得越多對子孫後代越好。老孃是長輩是不方便伸手燒紙的，只好由二姐和如意來了。昨晚已經(jīng)燒了很多，盆子裡裝滿了紙灰，還是熱的。這些灰是不能扔的，據(jù)說是要和今天早上燒的灰用黃紙包一起，放在棺材裡的。

前來弔唁的人陸續(xù)的上來了。靈堂就設在院子裡，很簡易，但跟普通農(nóng)家相比已經(jīng)奢侈很多了。這是鳳如特意要求的，也沒有人提出反對。按理這是鳳如的家，靈堂是應該設在大廳之內(nèi)的。因爲對大家來說是陌生人，也就沒有人覺得不妥。

頭一天晚上，柳俊峰已經(jīng)傳播出去是不收禮份子的，所以前來弔唁的人便多了起來。人家已經(jīng)表明了態(tài)度再不過來似乎有些說不過去，何況許多人把不得交點禮份子，好套套關係，親近親近感情。認識的不認識的，很多都不熟悉。但鳳如還是一一道謝。

這一套程序下來天已經(jīng)大亮了，也到了陰陽先生指定的出靈時辰。在陰陽先生的主持下，棺槨由鍾叔帶過來的那六個人擡著，鳳如有備上了四個自家小廝，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出發(fā)。

鳳如跟在棺材的後面，用手帕蒙著臉，嚶嚶的哭了起來。她是要哭到安葬完畢的。兩個孩子也哭了起來，鳳如知道他們兩個是真哭。沒辦法，逼到這個地步，只好讓孩子受委屈了。

鍾嬸和德嬸實在是心疼孩子，一人一個，把孩子抱了起來，這樣多少能省些力氣。在鳳如的堅持下，家裡的女眷包括二姐和如意都留在了家裡，女僕也只讓鍾嬸和德嬸來了，要不是考慮到還有孩子需要照顧，鳳如也不想讓她們來的，她在心裡還是很排斥的。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棺材裡的是什麼了，鍾叔是永遠不會對任何人說的。鳳如就是吃定了這一點才放心讓鍾叔去做的。

柳俊峰昨晚就建議要不要僱嗩吶手，村裡的老規(guī)矩，人沒了很多人家都會僱的。但是鳳如拒絕了，理由是那人是外鄉(xiāng)人沒有必要那麼轟動。

既然主家不同意大家還有什麼可說的，這個家聽鳳如的已經(jīng)習慣了。

念兒和盼兒哭得撕心裂肺的。鳳如猜想，兩個孩子不一定是哭他們那沒有躺在棺材裡的父親吧，對於念兒來講，一定是哭這麼多年來沒有父親所遭受的委屈，是爲自己的委屈而哭的。盼兒麼，一定是見哥哥哭纔跟著哭的，爲什麼哭估計自己也說不清吧！

鳳如哭的也很大聲，她是哭給別人聽的。是爲了博得一個好名聲，也是爲了顯得更真實一些。

柳俊峰扶著三姐，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zhuǎn)。心裡默默的祈禱三姐千萬要挺住哇！這個家大大小小沒有三姐可是不行的，心裡詛咒那棺材裡的人，這個男人一直左右著他們家，左右著他們的幸福，現(xiàn)在三姐好不容易走出當年的陰影了，他偏偏又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了，真是可惡至極！

死就死了吧，也沒什麼可惜的！

到了墓地，在陰陽先生的指導下，鍾叔和柳俊峰開始張羅下棺。

土填到一半時，鳳念撲了上去：“爹……爹……”聲音悽慘。

小念兒扭頭看著鳳如哭喊道：“娘！我想看看爹長得什麼樣。娘！你就讓我看看吧！”聽著無不痛心，這孩子真是太可憐了！

鍾嬸上前抱住念兒，哭道：“小少爺，這人沒了就要入土爲安，棺材已經(jīng)訂好，是不能再打開的，不吉利呀！”大力的抱住鳳念，怕他在撲上去。

鳳念頹然坐臥在鍾嬸懷裡，抽噎道：“我只是想看看他長得什麼樣，嗚嗚……”模樣很是可憐！

鳳如走到兒子身邊，摸著孩子的頭，嘆了口氣，說道：“念兒，你長得很像你的父親，看見自己就等於看見了他，你一定要活得精精神神的，纔會讓別人覺得你父親就是精精神神的。”實在不知道怎樣安慰這個早熟的兒子！

念兒點點頭，不在堅持。衆(zhòng)人開始擺祭燒紙，然後祭拜。

大家心情都很沉痛，但卻沒有人能哭得出來，只是看著娘三個心裡不好受。好在這麼多年都已經(jīng)過來了，不然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當陰陽先生說完禮畢時，鳳如長長出了一口氣。看著新起的這座新墳，鳳如心裡一陣淒涼，真是有太多的不得已。可不是欲語還休，是有一肚子的話不能對人說，說什麼呢，怎麼說呢，說自己是千年之後的一縷幽魂麼！還不把他們嚇死？傳揚出去，恐怕會被當做妖孽火焚了吧！

從墳地回來之後，鳳如託病窩在屋裡，兩個孩子回來之後特別的老實，也都窩在鳳如的房間裡沒有出去。

“念兒，不用陪我，你去周師傅那裡溜達溜達吧，這兒有你小姨和盼兒呢。”鳳如看見鳳念繃著小臉很是壓抑，想讓他出去散散心。

如意也有些心疼的說：“是呀，出去和楊子涵他們玩玩吧，這樣憋著，別憋壞了。他們也很惦記你呢，楊子涵都扒門看過你兩次了。”

鳳念低著頭，“好吧，不過，娘，我一會兒就回來。”有對著盼兒說：“小妹，你陪著娘吧。”然後纔出去。

懂事太早也不是什麼好事！

前廳擺了四桌酒席，請的是里正族長族老還有今天出力的人。不管是堂兄堂弟還是左鄰右舍都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家裡的奴僕和外面僱的柳俊峰安排他們在廂房用餐，賞錢從墳地回來就已經(jīng)發(fā)放到位，人人臉上都很是喜氣。特別是從外面僱來的那七個人，更是心滿意足，吃完飯他們是要趕路的。

外面的事自然有老爹峻峰和鍾叔招待，鳳如也沒打算出去。她躲在房間裡思考著別的事。

“如意，我想放一個人在身邊，你看誰合適？”鳳如坐在牀上，看著正在給盼兒梳頭的如意問道，盼兒的頭髮出葬時都弄亂了，小臉也哭的混畫的。

“怎麼，對我不滿意。”如意有口無心的說。

“瞎說！經(jīng)過這次的事，沒發(fā)現(xiàn)身邊的人手指使不過來麼。也總不能拿你當丫頭用，等你嫁人了在找人豈不是更澀手？還不如先物色著，放在身邊鍛鍊幾年。”鳳如本是不願意放人在身邊侍奉的，不想擺那譜，這回纔算是看出弊端來。

如意笑了：“三姐在考我呢，家裡就兩個女孩，一個小紅一個是桂花。小紅是大哥拿主意讓我買的，過後很長一段時間我以爲大哥是相中小紅了，可是後來發(fā)現(xiàn)不是那麼回事，桂花麼是老孃喜歡的，好像大哥也很喜歡，不知道老孃有沒有意思把她定給大哥，你要是帶在身邊恐怕會有人不高興的。”如意分析著也提醒著三姐。

鳳如心裡有了數(shù)，看來最合適的人選是小紅了。小紅可是要比桂花機靈多了，是很適合留在自己身邊的。不過她之前是打算把小紅給如意做陪嫁的。看來還得另外物色個適合的。

“三姐，鋪子那邊生意越來越好，要是把小紅調(diào)過來那邊恐怕會忙不過來呀。要不考慮在買幾個丫頭？”如意有些猶豫的說，家裡這邊男丁多，很少有人家會考慮把自己的女兒許給做人奴僕的男子的，最好的辦法就是配給家裡的丫頭。這樣纔會更加的忠心耿耿！

“好，讓我好好考慮考慮，這事得從長計議。”鳳如沉思了一會兒，接受了妹妹的建議。大姐要是真的嫁了楚瑜叔，她怎麼也會送大姐個婆子的，將來萬一有孩子的話不也是能貼心的侍候！

交通不便利，信息不發(fā)達，一切都靠手工，也難怪一來到這裡最愁的就是人手，實在是什麼都要人去幹那！這對鳳如來說簡直是一種折磨！真練性子呀！

鳳如在心裡不斷的寬慰自己，活著就好，活著就好。也不停的高數(shù)自己，要學會適應，適應了就好了！

見盼兒的頭梳好了，鳳如裝作很不在意的說：“給我也梳一下頭，那些孝帶子一律去掉，紮在頭上弄得頭皮生疼。沒有必要非得帶著，穿幾天素淨的衣服就可以了。”鳳如擔心如意在把今天老孃非要她戴的東西在戴在頭上，趕緊交代著。她真的很不擅長梳頭，只好讓如意代勞了。

“好。”如意答應著，她也不喜歡三姐爲那人戴孝。

鳳如閉上眼睛，今天哭的眼睛都有點疼了，要麼就是山腳處的風吹的！感受著如意故意放輕的小手在頭上擺弄著，心想，這丫鬟的事是得抓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