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曜凌帶著羽曦離開了宴會,兩人手牽手並排走在大街上,誰都沒有說話,兩人都很享受這一刻的靜謐。
羽曦沒有問紫曜凌要帶她去哪裡,只是安安靜靜地跟著他走著,她不知道兩人還能多少機會再在一起這樣走著。
紫曜凌一路握著手中的小手,冰冷的手指在他的帶動下冒出絲絲暖意。
走了一會,竟是停在了凌王府前,羽曦奇怪地看著他,“回府?”
紫曜凌笑了笑,“跟我來。”
雖說羽曦凌王府逛過很多次,但是對很多地方都很不熟悉,就如現在紫曜凌帶著她來的地方。
這地方便是紫曜凌的書閣,書閣很高,足有五層樓,裡面擺滿了書架與書籍。
“這裡面的書你不會都看過吧?”羽曦隨手翻開一本,正是周易,這種書他也看麼?
“只看了八成。”紫曜凌帶著羽曦上樓。
八成?那也很多了吧,真是佩服了。
紫曜凌一路帶著羽曦走向五樓。書閣裡很乾淨,看得出來一直有人打掃。
到了五樓,裡面還是擺滿了書籍,和底下幾層沒有什麼區別,滿臉疑問地看向他,尋求解釋。
紫曜凌走到閣樓的斜角處,輕輕一推,竟然開了一個二人大的口子。
兩人便從那口子上了樓頂。
古代的空氣總是乾淨的,羽曦躺在黑色的瓦片上,擡頭看著滿天繁星,星星就像觸手可及一般,羽曦伸出手,彷彿就能感受到清冷的星光。
紫曜凌坐在她身側,看著她孩子氣的動作,微微笑著。
“真漂亮。”羽曦嘆了一聲,轉頭看向紫曜凌,他不會是帶她來看星星的吧?
“小時候,父皇就喜歡帶著我看星星,然後指著那顆星對我說,‘凌兒’那顆就是象徵著帝王的帝星。”紫曜凌指了指空中的一顆星星。
羽曦順著他的手指看去,的確有一顆星星無比閃亮。“那它旁邊的那顆星星呢?”
“那是代表老師的輔星。”
羽曦點點頭,好奇地問道,“那哪顆星星是你?”
紫曜凌搖搖頭,“父皇沒有告訴我。”
“我們那裡有種說法,說星星都是人死後變成的,然後閃爍於星空,照看著她最愛的人。”
羽曦想了想,繼續道,“外公說,我的父母親早就去世了,然後我就想,他們一定是化作了天上的星星,看著我呢。”
夜裡的風有些大,有些涼,紫曜凌把羽曦納入懷中,讓她免受寒風侵擾。
下巴擱在羽曦的頭頂,微微摩擦著,好聞的味道充斥在他的鼻尖。
“水青玹的事你怎麼看?”羽曦還是問出了那個問題,怎麼會想到水青玹竟然是那從未露過面的澈王。
“沒有不透風的牆,澈王應該是知道了鳳凰珠安天下的事情,故此爭奪。”爲了一個沉重的皇位,真的要鬥得你死我活麼?皇兄,你不仁,不要怪我不義。
“只是一個傳說而已,爲什麼大家都這麼看重呢?”一張椅子罷了,竟然牽扯著兄弟相殘。
“只是爲了拿皇位而存在的理由罷了。”
“妖孽,你想要皇位麼?”羽曦無意問出這句話。
紫曜凌沒有回答,淡淡的呼吸聲在夜裡更顯清晰。
羽曦似乎也不想等他回答了,是啊,身爲皇子,誰不想成爲萬人之上。
“不想,羽曦想我那麼做麼?”
羽曦微微一愣,絲毫沒有懷疑紫曜凌話中真假,“我不想你做皇帝。”
“爲什麼?”紫曜凌倒是沒有想到羽曦這麼堅決地否定了。
“據說帝王無愛,要是一個人都沒有愛的話,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後宮佳麗三千,還要提防著身邊最親近的人,多累?我覺得啊,做個逍遙的王爺多好,不過是一人之下,還可以到處遊玩。”羽曦開玩笑似的說道。
“逍遙王爺,一直是我的追求呵……”
“對,我看你都不去上早朝,真舒服。”
紫曜凌拿下巴敲了下羽曦的腦袋,“父皇見我一路疲憊給我放了十天假!”
羽曦偷偷一笑,“對了,帝都鳳凰珠的事情有著落了麼?”
紫曜凌抱住了羽曦,“嗯,有了,不出意外三天內就能拿到。”
“這麼快?”羽曦咋舌,“那珠子在誰那裡啊?”
“白家。”
羽曦吸吸鼻子,“我不喜歡白家的人。”
紫曜凌環緊了她,怕她又想起了那些事情,“嗯,不去想他們。”
“特別是白纖兒。”羽曦加了一句。
紫曜凌笑出聲,“呵呵……”這丫頭吃醋了麼?
“不許笑!”就知道他會得意。
“好,不笑。”白家,即將成爲歷史了。
兩人又在屋頂看著月亮,瞅著星星,講了好一會話,羽曦才睡著在紫曜凌懷裡。
看著睡著的容顏,紫曜凌搖頭一笑,不過這丫頭最近似乎也沒有睡好,眼底的青色他還是看得出來。
飛身下了樓,輕輕把羽曦帶到了羽閣。
天藍色的錦被下的人安穩地睡著,紫曜凌坐在牀邊,整張臉陷在了陰影裡。
小羽,我該拿你怎麼辦?還有三天,也許你就要離開了,還有三天。
他無法想象她離開時的模樣,一想到這他的心就生生疼著,就像被剜去一樣。
可不可以自私地告訴你,鳳凰珠找不到了?
“小羽……”聲音中帶著深深的繾綣與眷戀,手指撫上了她熟悉的容顏。
日曜王朝仁景二十三年五月初十,藍宰相奏仁景二十一年春白家主考科舉,收受賄賂百餘萬兩,牽扯出二十位進士,一位榜眼;承淵侯爺奏白家於仁景二十年疏通運河時貪污白銀五百萬兩;其餘官員均上奏白家數幹惡行,譬若白家二子誠鴻私造酆都宮殿,觸犯龍尊,譬若白家三子誠堯強搶民女,草菅五條人命……千宗罪行,真真是罄竹難書!
天子大怒,著刑部收押白家當家白斐,以及其二子、三子。
白家嫡子夕洛長年在外並且早已和白家脫離關係,並未出事,白家四女纖兒軟禁於帝都白府之內……酆都白家其餘個人暫時禁足於酆都,由陸冕將軍帶兵看守,以防異變。
滿朝譁然!民間各處奔走相告,直道白家到底是要沒落了,又有人心人猜測,這莫非是陛下殺雞儆猴,想要削了四大貴族,中央集權,更有有心人道白家觸怒了貴人才遭此橫禍……
市井的傳言傳得沸沸揚揚時,羽曦正在暖楓閣前照顧著自己剛種下的相思樹。
冰凝告訴她這件事時,她倒也十分驚訝,只是想到領首責難的是陸淵和自家爹爹時,大概也明白了幾分,這也是他授意爲之的吧,也是爲了她吧。
說不感動是假的,可是槍打出頭鳥,就算皇帝的確想要削了四大家族,也不應該由他們開口啊。爲了她,竟是不管不顧了麼?她又是何德何能?
白家三子誠堯收押天牢,離辰讓他辦得事情自然是沒有辦成功的,鳳凰珠便是又沒了著落。
不過,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鳳凰珠勢在必得,當然羽曦是不知道這些的。
讓羽曦驚訝的是,那天,德妃竟然招她入宮了。
坐在前往皇宮的馬車上,羽曦還唯恐是夢中,只有冰凝一個人陪著她。
她也是看過書,聽過傳聞的,何況這德妃還是紫曜凌的生母,羽曦心中也是安定了幾分,她藍家義女,曦樂郡主的身份擺在那裡。
到德馨宮的時候,羽曦見到的是極爲簡潔的一座宮殿,沒有她想象中那般華麗,但是透著一種清新自然之風,看來這宮殿的主人也是高潔之人。
德馨宮中飄著淡淡的花香,羽曦第一眼看見的德妃竟然穿了粉色的宮女服,手中拿了把大剪刀,正修剪著幾株茶樹。
明明是三十過六的人,看上去卻只有二十五六歲一般。
羽曦微微俯身,行了標準的宮禮,“羽曦見過德妃娘娘。”
“羽曦來啦,你先到一邊休息會,我換身衣服馬上過來陪你。”清脆的話語帶著一種親切,沒有對她用“本宮”之類的自稱,也絲毫沒有羽曦想象中的威儀,讓羽曦也對她生出一份好感。
“好。”羽曦坐在石凳上,不一會兒,德妃便出來了,沒有穿華美的宮裝,只是簡單地淡綠色長裙。
德妃看著羽曦靈動的模樣,握住她的手,“你就是凌兒喜歡的那個孩子吧。”
羽曦到沒想到她一開口就是這句話,尷尬不已,末了還是點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你這孩子,我看著也喜歡。”德妃摸了摸羽曦的頭髮,這孩子不驕不躁,又有禮貌,不像那些貴族小姐趾高氣昂,他的兒子果然有眼光。
“謝謝娘娘。”
“羽曦,我這次把你找來也純粹是找你說說話,吃吃飯,你可不要嫌棄我。”
“怎麼會?羽曦受寵若驚。”
“那就好。”德妃又對著周邊宮女道,“你們先下去端些茶點上來。”
羽曦坐直了身子,看來正題要來了。
“羽曦,你知道白家的事情麼?”德妃輕聲問道。
“是,我知道。”
德妃嘆了一口氣,“我聽說這事也是因你而起?”
羽曦一怔,沒想到德妃會知道,“具體的我不知道,但是其中有一定的原因是因爲我。”斟酌著,羽曦還是這樣,畢竟,白家不是能動就動的,固然有她的因素,只是更大的原因還是在那個上位者。
德妃倒像是放了心一樣,加深了笑意。
把羽曦看的更加奇怪。
“凌兒很少對一個姑娘這麼上心,你呀,是頭一個!”就像是母親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得到真愛。
羽曦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許這輩子傷紫曜凌最深的人就會是她了。
“我知道,凌兒生性喜愛自由,不願意要那皇位,只是有人逼著他,羽曦,你是個好孩子,要多勸勸他,開解開解他。”皇位,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的孩子不要碰。
羽曦也是知道些的,皇帝看是要把皇位給妖孽的,只是妖孽是不想要的吧。
“娘娘,您不是應該勸勸陛下麼。”畢竟她是後宮最得寵的妃子,也是皇帝最知心的人啊。
德妃輕輕一笑,帶出了一抹哀傷,“羽曦,你還小,不懂。”
羽曦一聽便覺得有隱情,但也沒有去揭人傷疤,又說了些讓德妃放寬心的話。
兩人聊到了晚上,吃過晚飯後羽曦纔回府。
走在燈火通明的通道上,前面是個小太監引路,羽曦想著德妃的話,總覺得這個後宮得寵的女人有著太多的無奈,似乎並沒有她想象中那麼美好。
腦子裡突然閃過一片白光,這德妃她怎麼看都像一個人,她現在想起來,才發現,德妃的面貌上竟然有三四分林語楓的影子!那晚在密室,她不是沒看出來皇帝的一樣,原來如此……
“羽曦發現了什麼?”羽曦沒想到自己竟然把那“原來如此”說了出來,還有人回答。
擡眼看去才發現是紫曜澈。
“奴才參見澈王殿下。”前面領路的太監行了禮,羽曦也只是站在那裡不說話。
“起來吧,這是帶郡主去哪裡?”
“回殿下的話,奴才送郡主出宮。”
“你先下去吧,我也正準備出宮,就和郡主一路吧。”
“這……這……”小太監看了羽曦一眼,有些遲疑,羽曦點點頭,他才放了心,“多謝殿下,奴才告退。”
待小太監走遠了,紫曜澈才笑著對羽曦說道,“羽曦剛纔是明白了什麼,才說了‘原來如此’這四個字?”
羽曦看著眼前這張溫潤的笑臉,實在沒有興趣和他糾纏,“我剛想通了一件事,原來很多人有著很多身份,很多人都帶著虛假的面具只等著給別人最後一擊,才道了原來如此這四個字,殿下天色不早了,羽曦怕家人等得著急,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