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個夜晚，王撫昀的臥室燈比往常都要更早地要熄滅，但若是有人能夠附耳到牆壁上，就可以聽見裡面的交談聲維持到了天明。

第二天早上，已經霸佔了皇宮並且自立爲王的章臺就派了人來請王撫昀。

名義上說的是“請”，實則那人帶了不少的士兵和護衛過來，都身著重甲並且攜帶著高殺傷性的武器，幾乎沒有可供王撫昀選擇的餘地。

不過她也並沒有想著要反抗的意思，簡單地收拾了一下之後，就隨著來人去到了皇宮。

大抵是因爲她沒有抵抗，所以對方也沒有做出無理的舉動來，一路上倒也對她算是恭敬。

帶她去的那個地方，王撫昀也算是熟悉，那裡曾經是蘭雲菱的書房。每次她們協商要事的時候，蘭雲菱都會選擇在那個地方。她倒是沒想到章臺會直接把這書房繼承了下來。

“好久不見了，王上將。”章臺就坐在那張雕花鎏金的軟椅上，她姿態慵懶地靠在上面，眼瞼半耷拉著，還是那樣一副大家都看慣了的慵懶而又不在意的模樣。

好像對這世間的一切都不感興趣，好像外面發生了什麼什麼樣的事情都沒有關係。

然而她做出來的事情卻與她所表現出來的模樣背道而馳，倘使她真的沒有野心，也不會膽大妄爲地起兵謀反了。

王撫昀的心中想了很多，卻也沒有表現出來。“好久不見了，章部長。”

聽到她這個稱呼之後，章臺皺了皺自己的眉頭，似乎實在感到不滿意。“我很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了，又好像其實沒有那麼久。”

她微微擡眸。“當然，你也可以繼續這麼稱呼我，我對你們這些老朋友總是要格外得寬容的。”

王撫昀沒有接話，好像根本就沒有聽懂上面這一段話是什麼意思一樣。

章臺對她的沉默也並不在意，她自顧自地低頭笑了笑。“你還可以叫我章部長，不過你還是不是原來那個王上將就不一定了。”

她說話的習慣總是輕而緩慢的，似乎每一個字都要在她的口中醞釀很久，又被附著上了繾綣的意味，然而事實上它真正的含義是恐嚇和威脅。

“章部長，我不明白你是什麼意思。”王撫昀決定裝傻到底。

章臺聽到她的話之後輕笑了一聲，好像並沒有帶有其他什麼意味，只是單純地被她這句話所逗笑了一樣。“王上將你是一個聰明的人，怎麼會不知道我的意思呢？”

“當然，凡事並沒有絕對，你不一定就不再是上將了，我也並不是威脅你的意思。”她微微地俯身，腰背離開了椅背。“我只是想告訴你，這世間很多事情人都是能夠做決定的。”

“你好好想清楚，只要你自己願意、做對了選擇的話，你還是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上將，衝鋒軍還是在你的手裡。”

說到這裡她就停下來了，對聰明人講話點到爲止就可，多說無益。

王撫昀也沒有講話，兩人就在這種沉默的氛圍當中對視，又離開自己的目光，再低下頭思索。

過了很久，又大概根本沒有那麼久，在氣氛越來越焦灼的時候，王撫昀低聲說了一句。“好。”

具體是答應什麼、好什麼她沒有明說，不過兩人都對於這個答案的指向性心知肚明。

章臺就十分放心地重新躺回了椅背上，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一些，即使面上沒有什麼變化，也能夠讓人很清晰的感受出來她此刻心情的愉悅。

*

“小芨，你願意跟我說嗎？”白仁秋臉上的表情有些無奈，她的眼神放在了那個泡在培養艙裡還會孵化出來的蟲蛋。

她現在開始懷疑是不是因爲白芨從小沒有父親，而她作爲一個雌蟲又沒有好好的教導他關於這一方面的知識，所以他才總是會在情感、婚姻這一方面跌跟頭、出問題。

白芨沉默著不敢說話了，他可以對陳怡做到隱瞞，但他無法對自己的母親做到如此。

他的母親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他的人，這並沒有錯，也恰恰是因爲這樣，他才做不到對她緘默不語。

況且這並不是一件小事情，他知道她們在擔憂什麼，所以此時此刻的隱瞞就會顯得太過任性和孩子氣了一些。

“是我一個朋友的，她受了一些傷，只有將蟲蛋取出在體外培育，才能保證她的生命安全。”他說到朋友這兩個字的時候，難免還是覺得有些心虛的。

倒不是對兩個人的關係沒有底氣，而是畢竟自己對她抱有不一樣的心思。

“因爲她最近有一些要緊的事情，沒有辦法好好地照看，所以就拜託我了。”

白仁秋沉默的幾秒鐘，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相信他的這一套說辭，還是已經看出了他言辭的閃爍。

好一會兒之後她纔對白芨說：“我可以知道這個人是誰嗎？”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白仁秋也毫不遮掩地跟他說的實話。“你知道的，我有些不太放心，畢竟前段時間還出過那樣的事情，而你剛回來沒多久，這個朋友我想也是新認識的。”

當白仁秋說到這裡的時候，白芨又說不出話來了，因爲其實他自己對於青禾也沒有多少了解。

他們萍水相逢，並沒有在一起待過很長的時間，但偏偏又彼此都有過救命之恩，維持著一個不尷不尬的朋友身份，可他卻又產生了一些不清不楚的曖昧心思，這關係說來太複雜，聽起來也太荒唐。

“母親，她是一個很好的人的，那一味藥的線索就是她告訴我的。”他微微皺著眉，表情展露出懇求的意味。

白仁秋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看到他這副模樣，她也知道自己終究是沒有辦法再問下去了。

她伸手摸了摸白芨的頭。“走吧，吃飯去吧，今天爲了感謝你的表姐她們這段時間的幫忙，特地包了一家餐廳，是去年新開的，估計你還沒有去過。”

這個尷尬又敏感的話題到這裡就結束了，兩人都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

兩人簡單地收拾了一下之後就出了門，坐上懸浮車之後就開始往市中心走。

可意外也是在那個最繁華的鬧市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