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疑是仙女落凡間
遼闊的大海萬里藍天白雲(yún)。午後的陽光暖暖地灑入蔚藍的海水中。海風溫和的吹著,海鷗輕舞,清唱著對大海的感恩。淺淺的波浪慢慢的滑向沙灘,悄悄消失在那裡。
一陣歌聲遠遠傳來,順著歌聲望去,一位老者,頭戴斗笠,肩上站著一隻魚鷹,撐桿而來。快到岸邊時,他忽然一愣,側(cè)頭望去,右前方的沙灘上有一點模糊的東西。憑經(jīng)驗,他馬上明白那是一個人,一個落水之人。
老漁夫頓時加快了速度。他把小漁船拖上沙灘,把魚鷹放到船上,然後,朝著那個落水人的方向急步走去。。。。
這位老漁夫名字叫趙春明,是這裡的漁民,靠打魚爲生,他今年六十來歲。中等身材,略瘦,雙目有神,體格健壯。他的老伴王翠花今年五十五歲,至今沒開過懷。老兩口雖說有點冷清,但也過得自在。
王翠花是一個閒不住的人,趙春明早早出去捕魚,翠花就開始忙裡忙外。先是晾曬魚乾,然後拿起趙春明的破衣服縫補起來。別看王翠花個子矮小,又黑又瘦。她的勁可不小,一大桶水拎起就走。瞧她正拎著一桶水去澆菜呢。
當她來到一顆葫蘆架前,她呆住了。兩天前還長得好好的葫蘆,今個怎麼打蔫了。她輕輕扒開葫蘆根部的土壤,看看是否是蟲子咬斷了根。又細細的檢查其他的方。然後輕輕地搖搖頭輕嘆道:“天意啊。”
原來,這裡有個故事。還是王翠花四十歲那年,一隻大雁從她家飛過,碰巧落下一顆葫蘆籽。傳說一隻大雁受了傷,一位孤老奶奶爲它抱紮好傷口,每日餵它葫蘆籽爲它接骨。漸漸地大雁恢復了健康,重返藍天。大雁爲了報恩,銜來一粒葫蘆籽給老奶奶,老奶奶把它種下,第二年結(jié)一個很大的葫蘆。她小心地把葫蘆摘下來,放到炕上。就聽到裡面有一個孩子的聲音在說話:“媽媽,媽媽,快放我出來。”她起先嚇了一大跳,接著就笑了,她以爲自己老了,耳朵聽岔了。她剛想離開,就又聽見:“媽媽,媽媽,快放我出來。”這回她聽的真確,是葫蘆裡發(fā)出的聲音。於是,老奶奶找來一根鋸條,小心翼翼的把葫蘆鋸開。就在打開的一霎那,一道金光從葫蘆裡射出,接著滿屋子金光四放。一個小男孩從葫蘆裡站起來。見風就長,直到長成一個魁梧的青年。他給老奶奶跪下來,口裡叫著:“媽媽”。孤獨了一輩子的老奶奶,終因救了一隻大雁,老來得子。從此有了幸福的晚年。
王翠花心想自己這一輩子積德行善,從來沒有幹過傷天害理之事。別人家兒女成羣,而自己不曾懷過一個。這次她意外得到一顆葫蘆籽,她認爲一定是老天爺在暗示她什麼。王翠花把葫蘆籽種在花盆裡,精心照料。看著它發(fā)芽,長葉,結(jié)了葫蘆。雖然,她沒能從葫蘆裡切出來小男孩。但是她每年都要把葫蘆籽種下去。奇怪的是,不論她種多少顆種子,到最後都只能活一顆。就這樣,年復一年,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十五年了。
“二嫂在家嗎?”就在王翠花爲打蔫的葫蘆傷心時,一個尖細的聲音從院門口傳來。
“一聽就知道是你。人沒到,聲先到了。”王翠花從後院轉(zhuǎn)回來手裡拎著水桶,臉色不是很好。
“我家男人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朋友。我想從二哥這裡拿兩條鮮魚。”
“你二哥還沒回來,等一會吧。”翠花把水桶放在窗戶底下,轉(zhuǎn)過身來與趙春桃對面站著,打一打身上的塵土。
簡潔的兩間石頭和土壘成的小土屋,窗臺上曬著鹹魚,窗棱上掛著乾紅的辣椒。房屋的西邊是一個簡易的棚子,用來存放魚具農(nóng)具和儲存魚乾。院牆也是石頭和土壘成的
來的女人是趙春明的妹妹趙春桃,春桃有些發(fā)胖,脖子短,嘴尖尖的,她快人快語,心裡藏不住話。她男人在外做生意,常常不回家。
“二嫂在忙什麼呢?”她剛纔見王翠花拎著水桶,有點不開心的樣子,就關(guān)切的問道。
“我種的那個葫蘆,怕是救不活了。”她的聲音裡有些悲哀,眉頭皺著,口裡嘆著氣。
“不是我說你。迷信那些沒用的。我還是那句話,把我家小六過繼給你。他懂事又聽話。”
望著這個九個孩子的媽媽,王翠花笑笑。
“按說你二哥這會兒該回來了,你家客人等急了吧。”
“沒事。有他爹陪著呢。那個人看樣子是做大買賣的,一身段子穿著,還留著八撇鬍子,說話怪里怪氣的,象是個東瀛人。”
“你們怎麼和東瀛人做起生意了?他們鬼的很。告訴你男人還是不要和他來往的好。”
“我一個女人家哪管得了這許多。有吃的穿的就行。賺錢是男人的事。”
王翠花不想再和她聊下去,她擡眼望望院外,看看天色不早了,就對春桃說道:“你屋裡等一會,我去瞧瞧。”
“我和你一起去。”
她們剛到村口,就看見趙春明肩上扛著一個女人手裡拎著一簍魚,朝這邊走來。看見她們就高聲喊道:“還不趕快過來接一把。”
春桃接過魚簍,看一眼他肩上的女人問道:“二哥。你從哪裡撿來的?”
趙春明沒接她的話茬,對王翠花說道:“回去燒些熱水。”
王翠花轉(zhuǎn)身往回就跑。趙春桃不知好歹的問這問那:“從海里撈的?她還活著?。。。。”
趙春明也不理她,任由她猜測。
到了家,趙春明把肩上的女人輕輕地放在椅子上。
“哇,是一個女孩,看樣子也就十三四歲。”趙春桃看著椅子上的女孩,這孩子身穿淡藍色的褲子,白底各色碎花的上衣。半閉著眼睛,一些散碎的頭髮粘在臉上。臉,蒼白的沒有血色。她癱軟的倚在椅背上,微弱的穿著氣息。
趙春明倒了一杯水來,端給女孩,趙春桃接過水杯,放到女孩的嘴邊,扶著她,慢慢的飲下。
王翠花拿來澡盆,又拎進一桶熱水,她看看趙春明,趙春明會意的點頭出去了。
翠花在春桃的幫助下,脫掉女孩身上的潮衣服,把她放到浴盆裡。
“你瞧這孩子瘦的,就剩骨頭了。”王翠花忍不住順口流出一句。
“要不是皮包著,怕是骨頭早就散了。”王翠花瞪一眼趙春桃,春桃吐了一下舌頭。
這女孩被溫水一泡,又喝了一碗熱水,身上有了溫度。她慢慢睜開眼睛,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又吐出來。
“你叫什麼名字?打哪裡來呀?”春桃見她睜開眼睛,破迫不及待的問她。
“先不要問她。讓她好好歇一會”王翠花找來自己的衣服,給她換上,扶她到牀上躺下來。輕輕地對她說:“睡一會吧。”
“哎呦。我都忘了自己是來幹什麼的。快快給我拿兩條魚。”
“你自己去挑吧。”王翠花哪裡顧得她轉(zhuǎn)身屋裡去看老公救回來的虛弱的姑娘
吃完晚飯?zhí)煲呀?jīng)完全黑下來,王翠花對趙春明說:“你今晚就睡雜棚吧。”
“好。”趙春明說著抱起自己的被褥,朝著雜棚走去。
王翠花溫和的望著坐在牀上的女孩,她很美王翠花越看她越喜歡,忍不住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金世緣。”
“金世緣”王翠花口裡唸叨著,她看著金世緣不解的問道:“你怎麼這麼想不開啊。好歹也是活著好。”
“我沒有想不開呀?”
“那你怎麼跳海了?”
“我沒有跳海。我是餓的睡著了。”
“你是哪裡人?來投親的?”
“我沒有親人。”金世緣說到這裡淚如雨下,想著一路的遭遇,幾次死裡逃生,她不敢再回首那些不堪的往事,一想起心彷彿被蛇咬了一樣,她一直想忘掉過去。
“你知道這是哪裡嗎?這裡是海南。”
金世緣如何不知道,她花了幾分錢進了一個雲(yún)南的火車站。扒上了一列貨車逃離了那座人間地獄。接著又混進一艘船也不管東南西北什麼方向,一心想離那所煉獄遠一些,千萬不要再被抓回去。這幾天幾夜她幾乎沒有吃什麼東西。下了船她無處可去,就順著海邊無目的的走啊走。她在沙灘上拾貝殼吃,這些日子她吃過野草樹葉,但她絕不撿垃圾要飯。她寧願身子受苦決不讓臉上受熱。
“我沒有家。我什麼人都沒有。”金世緣抹著眼淚
王翠花一楞,彷彿心被揪了一下。她心疼的看著金世緣搖搖頭。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你往後有什麼打算?”
“我不知道。”金世緣的眼睛裡閃著淚花,聲音悽楚。微低著頭,不再作聲。
“你要是不嫌棄就暫時住在這裡吧。先睡覺,明天再說。”
趙春明天還沒有亮就已經(jīng)出海捕魚去了。金世緣起牀後幫著王翠花一起燒火做飯,兩個人一問一答,金世緣講述了自己的一些遭遇,王翠花聽得直落淚,她大聲地說:“你哪裡也不要去了,就在我這裡吧。有我一口吃的,決不讓你餓著。”
吃完飯,她們一起在院子裡幹活。這個寂靜的院子有了笑聲。
趙春明打魚回來,王翠花笑呵呵的和他說著地方方言,趙春明笑得合不攏嘴,一個勁的點頭。
王翠花來到金世緣跟前拉著她的手嚴肅地問:“世緣,你願意做我們的女兒嗎?”
金世緣當下趴在地上給趙氏夫婦磕了幾個響頭。爸爸媽媽甜甜地叫著。
金世緣在王翠花的關(guān)心照料下,很快恢復原有的氣色。金世緣原來是那樣美,那樣嬌嫩。且不說婀娜的身段白皙的皮膚單說她橢圓形的鵝蛋臉白裡透著粉,肉嘟嘟的富有彈性,突起的小嘴脣紅的似在滴血。柳眉杏眼配上圓圓的小鼻子甚是可愛。但是她的眼神裡充滿了憂鬱和冷漠。她話語不多,手腳勤快對趙氏夫婦孝順有加。
趙春明在魚棚旁邊爲金世緣搭起一個新屋子,雖說小了一點,但很溫馨。這是金世緣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小窩。
金世緣每天把家裡收拾得乾乾淨淨她和王翠花一起購物。有時和爸爸趙春明去集市賣魚,金世緣每次去趙春明的魚就會賣得很快,而且還能賣上好價。
沒多久小鎮(zhèn)上就傳開了說是天上掉下來一個仙女落在趙家了。許多人帶著好奇心前來趙家觀看。這些人裡有一個就是趙春桃說起的她家來的大商人,那個人留著八撇鬍子,說起話來怪里怪氣的。他給趙家?guī)砗枚喽Y物,也給金世緣帶來好多貴重的首飾和衣物。趙氏夫婦不敢收此貴重的禮物,讓趙春桃都拿回去了。
趙春明繼續(xù)出海捕魚,去集市賣魚,他不再讓女兒金世緣和他一起去。他的女兒長得太漂亮了,他怕照顧不到她會有什麼閃失。金世緣也不常出門,過了一陣子,來趙家的人少了。隔三差五有幾個提親的也被王翠花回絕,爲此得罪不少人。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著,一晃一年過去了金世緣長得越發(fā)的標緻。
這是一個多事的秋天,這一天,趙家剛吃過午飯。趙春桃和那個八撇鬍子的商人帶著比上次還要好上幾倍的禮物來到趙家。還沒等春桃開口,王翠花搶先說道:“上次的禮物我不是讓你拿回去了嗎?怎麼今天又拿回來了?”
八撇鬍子一直在看金世緣,王翠花滿臉不高興的瞪了一眼八撇鬍子,回頭對今世緣說:“回你屋裡去。”
八撇鬍子五十來歲中等身材四方大臉,眼睛不大,配在這張大臉上顯得小了許多。薄薄的嘴脣像是特意打磨的一樣,一張口兩顆大金牙明晃晃的那麼刺眼。他說著生硬的本地話:“我要娶你家姑娘。”
“我們家不打算嫁女兒。”王翠花馬上回他一句
趙春明盯著八撇鬍子說道:“把你的錢收好。把東西拿回去吧。”
“不。我一定要娶她。如果你們嫌錢少我可以再加好了。我有的是錢。”
“我們不賣女兒。你回去吧。”
“帶回你的東西。”
八撇鬍子恨恨的走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院子裡傳來急急的敲門聲,趙春明打開大門見是春桃就沒好氣的說:“你這快嘴改不了。是不是你告訴那個洋鬼子的?”
“二哥我錯了,要出事了。我昨晚聽他和我男人說一定要把金世緣弄到手,軟的不行就來硬的,說是警察局有什麼人,他要告你拐帶人口,要你去坐牢。你早做打算吧。我得馬上回去,不能讓他知道我來通知你。”趙春桃說完轉(zhuǎn)身跑沒影了。
趙春明是一個很樸實的漁民,他哪裡經(jīng)過這等事。聽了妹妹的話,他害怕起來,他不是怕蹲監(jiān)獄而是怕保護不了金世緣。這一年來,金世緣給他們帶來多少歡樂,數(shù)不清。他打魚回來,金世緣給他泡茶,裝上一袋煙,爲他打來洗腳水,給他捶背。聽她叫爸爸時,滿身的疲勞和不愉快會馬上驅(qū)散。如今,這一切就要從眼前消失,此時他感覺著頭上被扔一個大**,轟的一下炸開了。
“誰呀?這麼早。”王翠花披著大衣從屋裡出來。
“走。屋裡說去。”
金世緣也被敲門聲驚醒,她的心慌得使她預(yù)感到有什麼事情就要發(fā)生。於是穿好衣服來到趙氏夫婦房間。
“爸爸媽媽什麼事要你們這樣緊張?”金世緣看出王翠花一臉的無奈,趙春明用疼愛又擔心的目光望著金世緣慢慢的開口:“有些事也應(yīng)該讓你知道了。剛纔你姑姑來送信說那個洋鬼子要害我們……”趙春明一五一十把春桃的話學了一遍。王翠花急得直掉眼淚,金世緣卻平靜的說道:“爸爸媽媽收養(yǎng)我,待我比親女兒還親,如今你們老了,做女兒的還不曾報答你們什麼。我也到了出嫁的年齡,我看那個商人也不壞,女兒也不能靠你們養(yǎng)我一輩子是不是?我願意嫁給他。”
“可是我們不瞭解他。你要受苦怎麼辦?他要是把你帶到東營,我們此生再也見不到你了。”王翠花拉著金世緣的手淚眼漣漣。
“我還會回來的,你們是我的親人,是我的爸爸媽媽呀。”金世緣轉(zhuǎn)過身來輕鬆的望著趙春明安慰他道:“爸爸沒事的。女兒總是要嫁人的。你去和姑姑說,我要見那個商人。”
趙氏夫婦聽了金世緣一番話,覺得有道理,女兒大了養(yǎng)不住早晚要出嫁。
趙春明吃完早飯,沒有出海,直接去了趙春桃家把女兒的話說與她聽。趙春桃如負重卸,她沒想到金世緣能作出如此決定。
趙春明把那個商人帶回家,金世緣要爸爸媽媽都出去,她單獨和他談?wù)劇?
屋子裡只剩下金世緣和那個商人,那個商人貪婪的目光火辣辣的遊走在金世緣的身上,像要把她的衣服燒出一個洞來。
金世緣冷冷的斜視著他,冰涼的聲音緩緩的吐出:“你當真要娶我嗎?”
“千真萬確?我是誠心誠意的要娶你。你是我最看中的女人。”
“那好,閒話不多說。我有三個條件。你若是不答應(yīng),我寧死不從。”
“好。痛快。哪三個條件?”商人收起貪婪的目光,一本正經(jīng)的望著金世緣。
“第一,我要你明媒正娶。”
“好,我一定熱熱鬧鬧用花轎把你從這裡擡出去。”
“第二,你不是很有錢嗎,給我爹孃足夠的養(yǎng)老金。”
“好。我答應(yīng)你。”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條,你來看。”說著,金世緣遞給他一個紙條。那個商人目瞪口呆的看著上面的字,半天沒有反應(yīng)。
金世緣冷冷的說道:“不行就算了。不要勉強自己。”
商人恍悟過來連連說道:“就依你,就依你。”
“你回去準備去吧。什麼時候迎娶是你的事。”
商人走後趙氏夫婦問金世緣都和他說了些什麼,金世緣笑而不語。
娶親那天,紅毯鋪地,鞭炮連連,新人雙雙下跪給趙氏夫婦行大禮,金世緣臨上轎前抱住王翠花對她耳語幾句。王翠花點著頭,流著淚注視著金世緣上了花轎,看著花轎漸漸遠去,追了一段,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當趙氏夫婦挖開金世緣牀角下的土地時驚呆了。那裡有金條,有紙幣,有珠寶首飾,還有一個紙條。紙條上沒有字,是用鮮血畫出來的一顆心的圖案。趙氏夫婦淚眼相對:“她爹,女兒她把自己賣了。”王翠花撲到趙春明的懷裡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