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林肖）
林良?xì)g先把仔仔送去楊崢那裡,尚玫正好也在，打開門看到她這副樣子兩人都嚇了一跳。她臉色蒼白如紙，眼神更是空洞洞的好像沒了神智一般,楊崢不由皺起眉頭擔(dān)憂道：“出什麼事了？”
林良?xì)g看了眼仔仔,尚玫會意，體貼的抱起孩子往裡走：“仔仔乖,看阿姨給你買了什麼？”
仔仔還是不放心的回頭看一眼，楊崢輕輕帶上房門阻斷了孩子擔(dān)憂的視線。
“怎麼了，臉色這麼差?！?
林良?xì)g這才控制不住的垮下肩膀,雙眼瞬間涌上一層霧靄：“我媽抓了肖禾?！?
楊崢有些不明白這其間的含義,林良?xì)g艱澀的解釋：“她覺得對不起我爸,知道是肖禾間接害死他的，想……報仇?！?
楊崢緊了緊眉心，沉默下來。他知道不能指望陸榆林這樣的人有什麼法律意識，或者說，常人都只會從感性出發(fā)，不可能那般理智對待至親的人突然死去的事實。而且他比良?xì)g大一些，多少知道當(dāng)年陸榆林和林勝東之間的糾葛。
她或許更多的是內(nèi)疚感，想讓自己良心安寧。
楊崢擡手握住林良?xì)g的肩頭，沉聲安撫：“我和你一起去。”
林良?xì)g搖了搖頭，這件事遲早要面對，她和肖$一$本$讀$小說 禾也該有個清楚的了斷。
開車去了陸榆林住的別墅，開門的是上次在咖啡廳看到的男人，他陰沉的目光從她臉上一掃而過，面無表情轉(zhuǎn)過身：“太太在樓上?！?
林良?xì)g緊握著拳頭，一路跟在這男人身後，耳邊淨(jìng)是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下急促有力。
在書房看到了陸榆林，一直沒見肖禾的身影，林良?xì)g心裡更加緊張，焦急的神態(tài)怎麼都遮掩不?。骸靶ず棠?？”
陸榆林笑了笑：“這麼心急？你還忘不了他?！?
林良?xì)g抿著脣不作答，陸榆林起身走到她身側(cè)，按住她瘦屑的肩頭，將她壓在沙發(fā)上坐定。
她這才面帶嘲弄的在她身前坐下，凌厲的目光，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我以爲(wèi)你該是恨他的。”
林良?xì)g用力扣著掌心，這才足以掩飾內(nèi)心的真實感受：“對，我恨他，不過那是以前?！?
“你被他感動了？”陸榆林淡淡扯起脣角，挾在指間的女士煙泛著若有似無的猩紅。
林良?xì)g的目光一直在她指間逗留，許久才點頭：“是，我被他打動了，這本身就是個死結(jié)，爸因爲(wèi)發(fā)現(xiàn)肖牧是臥底而設(shè)計了她的車禍，肖禾因爲(wèi)要替肖牧報仇才找了那些證據(jù)，他母親愛女心切，這才把那些證據(jù)遞上去——”
“啪”，沉悶的鈍響打破了這蒼白的爭辯，林良?xì)g瞠大眼，不可思議的看著陸榆林，桌上的水晶擺設(shè)碎在腳邊，有幾粒碎屑還灑在她腳面上。
陸榆林緩緩擡起眼，眼底狠戾陰鬱，說出的話輕飄飄的卻無端讓她渾身發(fā)抖：“我不管這些，我只知道勝東是栽在了他手裡?！?
林良?xì)g緊抿著脣，雙眼直直瞪著陸榆林：“你想把他怎麼樣？”
“一命償一命?！标懹芰值徽f出一句，觸目驚心。
林良?xì)g呼吸一窒，倏地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氣息快得連說出的話都帶了幾分顫音：“媽，一命償一命？難道肖牧的不是命嗎？”
陸榆林在菸灰缸裡緩緩捻著煙蹄，低垂的眉眼只能看到捲翹的睫毛微微裔動，眼底的情緒卻一絲不露。
她緩緩站起身，沉沉看著面前氣急敗壞的女兒：“你以爲(wèi)，這種道理能說服我嗎？”
對啊，怎麼說服得了她？林良?xì)g心裡捲起鋪天蓋地的絕望，陸榆林怎麼可能聽得進(jìn)去這種話，她的偏執(zhí)比她還要厲害，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就舒服她。
“他在哪裡？”林良?xì)g啞了嗓音。
陸榆林汲了一口氣，往前邁開一步靜靜立在她身前：“放心，他現(xiàn)在好得很。”
“我要見他?！?
陸榆林看著她微沉的顏色，挑起細(xì)眉：“行，讓你見他最後一面，好歹也夫妻一場?！?
林良?xì)g喉嚨澀得厲害，跟著陸榆林下樓時心臟都快爆開一樣，腦子裡好像有千萬條刀鋸在來回磨礪著，又疼又壓抑。
陸榆林帶著她去了地下室，光線暗得幾乎看不清楚，只剩通風(fēng)口投射進(jìn)極少的光線，在最深處，她看見了綁住雙手雙腳，安靜坐在椅登上的肖禾。
肖禾看到他時表情微怔，卻脣角微抿並不說話。
林良?xì)g仔細(xì)看著他，大病初癒，他的臉色依舊不太好，身上也只穿著單薄的家居服，她難以想象他在這種陰暗潮溼的地方呆了多久，會不會又重新燒起來，拖久了，會不會落下後遺癥。
隨即想到現(xiàn)在的情況，她連怎麼帶他走都不知道，居然還有心思想這些。
陸榆林在一旁若有所思的看著他們兩人遙遙相望，身後的男人替她拿過一張木椅，陸榆林緩緩落座：“不想說點什麼？再過一會可就沒機(jī)會了。”
林良?xì)g安靜看著肖禾，想說什麼呢？太多話想說了，可是又好像不知道是什麼好。
而肖禾也是沉默的看著她，似乎也是如鯁在喉。
陸榆林拍了拍手，身後的男人拿出一把軍刀，林良?xì)g驀地瞪大眼：“媽——”
陸榆林表情平靜的看著她：“真的不想再和他說點什麼？”
林良?xì)g咬著嘴脣，眼淚無聲的落了下來，她和肖禾怎麼就落到了這種田地，其實是她將肖禾一路牽連至此的吧。
林良?xì)g哽咽著，倏然在陸榆林面前跪了下來：“媽，不怨肖禾，是我的錯。爸的死我有責(zé)任，如果不是我，肖禾沒有那麼輕易查到那些證據(jù)，是我不好，你放過他吧?！?
陸榆林沉默的坐著，無聲注視著她。
肖禾胸膛劇烈起伏著，嗓子粗噶低沉：“良?xì)g，如果當(dāng)初不娶你，我還是會堅持這份報仇的心思，這和你沒有關(guān)係。反而……愛上你以後，我纔開始猶豫，我一直利用職務(wù)之便，打擊報復(fù)林家，我有錯的，不怨你?！?
肖禾湛黑的眸子，在暗淡的光線裡也異常明亮，林良?xì)g回頭看著他，桎梏她太久的枷鎖，好像慢慢鬆懈掉。
長久以來的自責(zé)，讓她面對肖禾時有說不出的壓抑感，對肖禾也好，對父親也罷，她心裡都附帶了一把沉重的鎖鏈。
肖禾沉沉注視著她，低聲呢喃一句：“良?xì)g，我沒能早點明白你的感受，對不起。我沒能在第一時間愛上你，對不起。我沒能在第一眼認(rèn)出你，對不起。我沒能讓你幸福，對不起……”
肖禾這一串對不起，讓她眼淚落得更兇。
他何必要做到這份上，她早就不恨他了，她恨的是自己，走不出的也是自己心裡那道枷鎖。
肖禾看著她哭得泣不成聲，單薄的身軀隱匿在暗沉的光線裡，心裡疼得更加厲害：“別哭了，我一直只會讓你哭，真沒用。”
林良?xì)g用力搖著頭，嘴脣囁嚅著，鹹溼的液體落在嘴裡：“不是、不是——”
不是什麼她卻說不出來，即使肖禾的確給她留下了很多傷口，即使當(dāng)時真的那麼疼，對他的愛卻好像從未消減過。
陸榆林在一旁冷眼看著，擡手對身後的人示意，男人挺拔的身軀往前移動，林良?xì)g驀地站起來，幾步欲衝上去：“媽，你真要這麼做嗎？”
陸榆林伸手?jǐn)r住她，林良?xì)g掙脫不了，被陸榆林緊緊鉗制住，只能眼睜睜看著那男人持刀走向肖禾。
縛住肖禾的繩子被隔斷，那男人似乎很不屑肖禾被綁住，肖禾應(yīng)該是被綁了很久，手臂有些僵硬，連動作都不似之前那麼敏銳了。
林良?xì)g抱著一絲期望，希望肖禾能制住對方，他的身手她很清楚，在警隊一直是最棒的。
可是一切還是在電光火石間發(fā)生了，林良?xì)g看著那一片在他灰色針織衫上暈開的血跡，腦袋瞬間炸開來。
剛纔他們只是短短的交手幾招，那個男人擋住了她的視線，尤其這裡光線暗得只能看清人影攢動，細(xì)節(jié)並不分明。
林良?xì)g尖叫一聲，陸榆林這才鬆開她的手，她跌跌撞撞跑過去，顫抖著手去查看，怎麼會這麼巧，居然還是上次她落下那一刀。
深壑的刀口，似乎是紮在了她胸口上。
林良?xì)g用力抱緊肖禾，眼淚胡亂的落在他光-裸的脖頸上：“肖禾——”
他身上的體溫和那片血漬一般，越來越?jīng)?，越來越稀薄，聲音也低得幾乎聽不到：“老婆，我又撒謊了，我以爲(wèi)看著你嫁，我只要在心裡守著你就行，可是，真難?！?
林良?xì)g緊緊攥著他的手，指尖都陷進(jìn)他虎口裡，他氣息漸弱，林良?xì)g自己本來就是護(hù)士，多少有些醫(yī)學(xué)常識，肖禾本來就身體大不如前，這麼一下……她簡直不敢想下去。
“沒事的，肖禾，我?guī)闳メt(yī)院。”林良?xì)g回頭怒瞪著陸榆林，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嘶吼，“你滿意了！”
陸榆林看著她艱難的想拖曳肖禾，攤了攤手：“你這樣能帶走他嗎？”
林良?xì)g不可置信的看著陸榆林，以爲(wèi)她還想怎麼樣，陸榆林對身後的男人吩咐道：“讓張醫(yī)生來給他看看。”
“……”
林良?xì)g沒有心思再去揣度陸榆林的詭異行徑，慢慢鬆開肖禾的手準(zhǔn)備退出臥室，醫(yī)生已經(jīng)拿了麻醉劑準(zhǔn)備注射，肖禾卻死力扣著她的手不願鬆開。
林良?xì)g爲(wèi)難又著急的看了眼醫(yī)生：“肖禾，你必須馬上手術(shù)，你流了很多血，要輸血?！?
肖禾的聲音微弱得幾乎無法辨認(rèn)，她俯身在他脣邊，這才聽清他說的話“如果我這時候厚著臉皮，求你別嫁，求你爲(wèi)了仔仔，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很卑鄙？”
林良?xì)g擡眼看他，只見他英俊的面容疲憊不堪：“你會答應(yīng)嗎？”
他執(zhí)著的看著她，明明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了，手指卻執(zhí)拗似鐵的緊緊箍著她的手腕。
醫(yī)生皺起眉頭，示意她快點。
林良?xì)g低頭看他衣服上那灘刺目的紅，心臟再次抽痛起來。
在某一刻，她幾乎以爲(wèi)肖禾要死了，就連現(xiàn)在拿緊繃的神經(jīng)也沒鬆開過。肖禾會死，這世界上，會再也沒有肖禾這個人。
林良?xì)g想到這，全身都好像陷進(jìn)了寒冷冰窟，她可以裝作漠視，可以和肖禾兩不相見，只要知道他還好好的，和他呼吸著相同的空氣，這便足夠了。
可是看著他在自己面前流血，看著他會死，林良?xì)g覺得沒有比這更可怕的事了。
肖禾看她遲疑，用盡最後的力氣說：“我知道你心裡過不去那坎兒，我只想你呆在我身邊，能讓我看得見你和兒子，良?xì)g，以前我也覺得我沒法面對你，想到小牧，我也會內(nèi)疚。可是逝者已矣，我們要拿過去的傷害來再次彼此傷害嗎？我們還有兒子——”
林良?xì)g悲傷的注視著他：“可是我們之間……你母親呢？”
肖母那麼恨她，怎麼可能接納她。
“只要我不好嗎？”肖禾額角的細(xì)汗將鬢髮都浸溼了，他斷斷續(xù)續(xù)說道，“我去江市，就想給你一個新的家。”
林良?xì)g看著他費力解釋的模樣，終於放任自己軟弱下來，密實的睫毛擠下幾滴透明淚珠，啞著嗓子哽咽道：“好。”
她還能怎麼辦，繼續(xù)折騰下去嗎？想起以前意氣風(fēng)發(fā)的男人，現(xiàn)在變成了這副樣子，她還想將他折騰成什麼樣？
指節(jié)滑落，她往後退開一步，醫(yī)生和兩個護(hù)士上前剪開肖禾的衣服前襟，林良?xì)g看不到肖禾的樣子，也不知道那刀口還要縫幾針，只是眼神呆滯的走了出去。
一個月後，機(jī)場。
陸榆林把登機(jī)牌換好，摘下超大size的墨鏡，這纔對身後的男人微微笑了笑：“回去吧，我自己走就好?！?
肖禾沉沉吁了口氣，主動抱了抱她：“媽，謝謝。”
陸榆林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目光還是不著痕跡的朝大廳入口看去，擁擠的人流，哪裡會有林良?xì)g的影子。
肖禾肅穆的看著她，內(nèi)疚道：“如果不是我，她不會誤會你?！?
陸榆林眼底又浮起幾分黯然笑意，擡手拍了拍他寬厚的肩背：“我欠了她那麼多，能看著她幸福，這就足夠了，你要好好愛她，這纔不枉我犧牲自己幫你。”
肖禾還是心情格外負(fù)責(zé)，一個半月前，陸榆林忽然找上他，說可以幫他和林良?xì)g和好，但要看他究竟是多愛林良?xì)g。
肖禾聽到她的計劃時，也覺得陸榆林瘋了，可是自那晚在遊輪上看到林良?xì)g答應(yīng)楊崢的求婚開始，他覺得自己也瘋魔了。
那是他心頭血啊，流乾了會死的。
肖禾看著陸榆林，鄭重點了點頭：“你放心，之前她因爲(wèi)愛我纔算計我的心情，我現(xiàn)在才隱約明白，我沒辦法看著她和別的男人結(jié)婚，說我自私也好，不管她能不能走出心底那道坎，我已經(jīng)不能再等下去了，媽，我向你保證，我會好好彌補她?！?
陸榆林嘆了口氣：“如果不是知道你真心待她，不是看到她不快樂，我又怎麼會幫你演這齣戲，你爲(wèi)了她倒真是連命都不要了，自己插自己一刀，若是這刀偏了或者再深一寸，你——”
肖禾垂眼笑了笑：“那就真的一命償一命吧?！?
陸榆林眼神複雜的看了他一眼，復(fù)又帶好墨鏡：“好好珍惜，再見。”
肖禾看著陸榆林離開，心情沉重的看了眼手上那枚婚戒。
即使林良?xì)g是被他半強(qiáng)迫的和自己在一起，他也會努力將這份不甘變成情願，以前林良?xì)g爲(wèi)了愛情用了手段，最後因爲(wèi)他對仇恨的偏執(zhí)，彼此烙下了難平的傷痕。
這次他的算計，一定能讓彼此幸福，將那些傷痕一點點擦拭掉。
肖禾擡腳往出口走去，拿出手機(jī)給林良?xì)g打了個電話：“老婆，你今天想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