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溫原名叫什麼，已經(jīng)沒人知道。
這不重要。三和的人大多忘了本名，完全隔斷了過去的聯(lián)繫，漸漸地只記得自己的化名和外號，渾渾噩噩的活著。有吃的就吃一口，能快樂一天，那就要快樂一天。
等什麼都沒有了再去想辦法。
這是皮褲哥第一次從老溫嘴裡聽見“先生”這種文明人才用的字眼。
“老溫，趕緊打牌！”對桌的花頭髮胖男人催促著：“你不想撈本錢了？這也不是你的性格啊。”
老溫擺擺手：“於胖子，等等。這人有點意思……”
皮褲哥介紹起三和人才國際中心的老哥們。
瘦瘦高高、皮膚慘白的中年男人叫老溫，眼眶深陷，一雙瞳孔極小的眼睛看誰都帶著狠戾和不客氣，渾身散發(fā)著種生人勿進的氣息。
於胖子是個身寬體胖的矮個子，帶著不合身的小圓框眼鏡，渾濁的鏡片後滿是精明。
牌桌上另外兩個人，分別是陳賤人和沒錢。
陳賤人是位打扮很潑辣的老女人，爲(wèi)什麼叫這個名字無從得知。她臉上留著一條很深的刀疤，從左邊的眼眶一直延伸到嘴角，完全將她的臉撕裂開，猙獰恐怖。
沒錢是看上去最正常的一個。
嘴角帶笑，和和氣氣的，說起話來帶著南方水鎮(zhèn)的從容：“老溫說不玩，那就不玩了嘛。這位連先生可不是一般人……”
陳實疑惑不解：“你認識連先生？”
沒錢笑道：“老溫認得，我自然也認得。他說什麼，我就說什麼。他輸了錢不想再玩，那就不玩了罷。”
皮褲哥對連城說：“沒錢以前是家大國企的會計，有註冊會計師的證書。以前得罪了領(lǐng)導(dǎo)，扛了一口大黑鍋，差點因爲(wèi)職務(wù)犯罪被槍斃。現(xiàn)在還通緝著呢，但時間太久，警察早就不管了。”
“大麻煩。”陳賤人冷笑。
老溫罵罵咧咧道：“皮褲，你他媽別愣在這，這是你說話的地方？帶著陳老實先去隔壁待著。我跟連先生說點話，不是你的事別幾把亂偷聽。”
皮褲帶著陳實離開前廳。
連城坐在牌桌旁邊的沙發(fā)上，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渣滓：“你們不是普通人。”
旁邊是花花綠綠的行李箱。
“關(guān)你屁事？”老溫很不客氣，道：“別以爲(wèi)是丹境就怕了你。這地方是三和，不是你們修士瞎胡鬧的地盤，是龍也得在這盤著。”
於胖子低頭擦拭眼鏡，陳賤人冷冷盯望連城，沒錢在麻將桌前自顧自擺著牌。
“別誤會，我來這不是爲(wèi)了找修士幫手。”連城說道：“聽說你們在這很有人脈。我要幾個能在短時間內(nèi)維持起一家公司的好手，是網(wǎng)絡(luò)和娛樂方面的公司，最好年輕點，頭腦靈活心思安穩(wěn)。”
老溫顯然不信。
“堂堂先天修士跑來三和，就爲(wèi)了這點小事？”
連城笑道：“那我們以天人五衰起誓如何？若非如此，我願受天人五衰之劫。若是如此，你必須安安分分的幫我找人。”
老溫沒經(jīng)得住這激將法：“來就來！”
沒有修士敢隨隨便便以天人五衰去起誓。雖說違反誓言不一定會遭受劫難，但對以後境界和心境必然會留下非常消極負面的影響。
於胖子是個文化人，掏出狼毫筆，以簪花小楷，工工整整地寫下誓言書，分成兩份交給連城和老溫，神魂交錯，白紙在火焰中燃燒成灰燼。
這樣，老溫的態(tài)度纔不像剛纔敵視。
他讓沒錢給連城沏了壺新茶，說：“你是想賺小錢，還是想搏大錢？”
“有什麼區(qū)別，願聞其詳。”連城客氣問到。
老溫說：“賺小錢求的是安安穩(wěn)穩(wěn)。我就給你找些性格沉穩(wěn)，不跳脫又老實的人。說好聽點叫聽話，說難聽就是不思進取。若是想賺大錢，這樣可不行——”
連城笑道：“世上哪有人不想賺大錢的。”
老溫深深望了眼連城。
“丹境先天修士，不去尋仙問道，偏偏踏入滾滾紅塵貪圖幾張破紙，真他媽百聞不如一見。賺大錢的話，就是在老虎和餓狼嘴底下?lián)屖常阌械某匀猓瑒e人就得喝湯，必須分出個你死我活。安守本命、不思進取只有等死，得大膽心細、甚至是貪婪成性、鷙擊狼噬的人才行，只有這種傢伙，纔會日思夜想的拼命想辦法從別人身上挖肉來吃。但……您鎮(zhèn)得住這種人嗎？”
陳賤人擺弄著過時的花頭飾，認真對鏡子待在頭上：“不聽話，殺了就是。”
“這哪能行。”於胖子笑呵呵道：“現(xiàn)在不是以前打打殺殺的時候了，得講法理。對不對啊，沒錢？”
咔擦！
招待所的窗戶玻璃忽然遍佈裂紋，沒錢靜靜地望了眼於胖子，道：“你這人就是討厭至極。”
連城緩緩道：“人心無非是酒色權(quán)財四字。再大的蛋糕，也得許多人來一起吃。我只取自己的那塊，剩下的管誰去分食？鎮(zhèn)不鎮(zhèn)得住，他只要爲(wèi)我做事就好，只要不害到我頭上，管他作甚。”
老溫感到很意外，他繼續(xù)追問：“最後，你爲(wèi)了人能付出多大的代價？”
連城輕笑。
“任何代價。”
砰！
招待所的門突然被狠狠踹開！
“原來你們在這啊，真是讓我們找的好苦。”一羣黑衣人魚貫而入，爲(wèi)首的是個三角眼的老人，他掃視著屋子，看到行李箱，陰嗖嗖低笑。
“行李都收拾好了？看來我再晚一步，肯定讓你們逃走了……我說得沒錯吧，傳聞中魯班後人的組織，七神之鞘翅。”
老溫瞳孔一縮，本來就極小的瞳孔快要成了一個圓點，他大聲喝道：“鬼面會的青冥！老子可從來沒惹你們！”
老人搖頭：“旗主覺得你們很有才幹，想招攬旗下。沒想到你們會躲在這種破爛地方。我原以爲(wèi)你們識大體，是俊傑。現(xiàn)在看來，只是一羣鬥境的無知小蟲罷了……殺了便殺了，誰會理會這羣社會的垃圾？”
鬼面會的人立刻將老溫等人牢牢圍困在中間，只等老人一聲令下。
“你們……打攪我做事了。”
連城輕抿茶水，目光漸冷。
“這讓我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