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想要放棄了嗎？”曾元進道。

“我只是覺得，既然要去和他們對抗，要就選擇最優秀、最有可能成功的一個人，而不是我這樣一個目前毫無建樹的人。爸，漱清，他比我優秀，他值得我們去支持他！”曾泉認真地說。

曾元進不語，閉上眼睛。

“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我現在所做的一切，究竟距離成功有多遠？我的能力，我能勝任那個位置嗎？等到那一天到來，如果我真的到了那一天，我有自信去接下這萬里江山嗎？”曾泉道，他低下頭，“我其實挺有自信的，即便我知道我自己差距很大，我還差很多，我需要做很多事去磨鍊自己，只要我努力，我就會達到應該有的狀態。可是，上次去了回疆，見了漱清，看了漱清做的事，和漱清談，我才知道自己的差距居然那麼大，我和他的差距太大了。我們兩個人差不多的時間到達新任地，而他對回疆的一切已經瞭如指掌，他走遍了他幾乎可以走的所有的地方，他有系統的思路，有他的規劃，而且他在實施他的規劃，而且，他是單槍匹馬去了那裡。相比較而言，我的環境要比他好很多，雖然滬城的政局也不如人意，可是，我在這裡有覃叔叔支持幫助，不像漱清。可是現在看看我們兩個人，我依舊沒有辦法對滬城做出一個詳盡的發展規劃，我只是躺在別人的成功上，而我自己——”

“那你在努力了嗎？”父親打斷他的話，問道。

“遠遠不夠。”曾泉擡頭，望著父親。

曾元進嘆了口氣。

“爸，我不明白爲什麼是我，到底爲什麼？比我優秀的人那麼多，漱清就比我——爲什麼是我？難道僅僅是因爲我從小在首長身邊長大嗎？難道這就是唯一的原因嗎？”曾泉道。

曾元進沒說話。

“爸——”曾泉叫了聲。

曾元進嘆了口氣，道：“我不知道具體原因是什麼，可是，首長了解你，他可能覺得你比其他人更能繼承他的意願吧！”

“就因爲這樣嗎？”曾泉苦笑了下，道。

父親看著他。

“不管你怎麼猜測，他選了你，你就要努力對得起首長的這份信任。”父親道，見曾泉要說話，父親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漱清很優秀，可是，你和他，你們兩個人適合什麼樣的位置，首長是有他的考慮的。你覺得你不如他，那就好好努力，努力趕上他，努力不要辜負首長，不要辜負你自己。”

說著，父親看著他。

“你自己也有你的夢想，是不是？”父親道。

曾泉點頭。

“你就算不爲別的，爲了你自己的夢想，你也不該這樣妄自菲薄。難道你要讓別人去實現你的夢想嗎？那樣就算是實現了，和你又有什麼關係呢？”父親看著曾泉，道。

曾泉望著父親，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父親眼神慈愛，看著自己的兒子。

“泉兒，每個人，都有他的弱點，有他的不足，可是，有的人，能夠正確認識自己看待自己，不會自大也不會自卑，而是公正地看待自己，揚長避短，發揮自己的長處，修補自己的短處，這樣，纔會成功。這麼多年，你我成爲父子這三十多年的時間，我對你總是嚴格要求，極少誇獎你什麼，可是，我很清楚，你是個優秀的孩子，你是個有潛力的孩子，只是你自己還沒有意識到這些。你說你做的不如漱清好，這一點，我也承認，我承認漱清乾的比你好。你們兩個人，各有各的長處。漱清，他是個實幹家，他的工作能力，在現今所有的官員裡，都是出類拔萃的。我們的政府，需要漱清這樣的人才，可是，我們也同樣需要你。”曾元進道。

“我——”曾泉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的身上，有一種氣質和能力，是漱清所沒有的。首長看的很清楚，我也看得出來。漱清，他是有著大將風範和氣度的人。可是，你，是可以統御漱清這樣的將才的人。你有識人之能，這一點，即便是我，都很佩服你。”父親道。

曾泉望著父親。

“如果不是你，漱清不會有那麼多的機會。還有其他人，難道你忘了你這麼多年在我這裡對其他人的評價嗎？你忘了我問你的那些問題了嗎？”曾元進目光慈祥，問道。

曾泉想起來了。

事實上，自從曾元進開始參與人事管理的時候，就會和曾泉一起討論一些人員的安排。在曾元進和他的心腹們討論這些問題的時候，他也會讓曾泉在一旁坐著。而曾泉，總會給他一些出乎意料的見地。

“你能看得出一個人的長處和短處是什麼，什麼樣的人，應該做什麼樣的事，在什麼樣的位置，什麼人可以堪當大用，這些，是你的特殊才能。你知道這些年，你的意見影響了我多少嗎？很多像漱清一樣，被各方否定和懷疑的人，因爲你，他們都找到了新的機會。是你讓他們有了機會繼續爲國家服務，這些都是你做的。而這些，就是一個善將將的人的特殊才能。”曾元進道。

曾泉不語。

的確，像霍漱清那樣的領導幹部，任命在吏部這裡產生了非議的幹部們，很多都是在他的幫助下走上了新的崗位、更好的崗位。

“首長看中你，選了你，不僅僅是因爲他從小看著你長大，不僅僅是因爲他相信你會實現他的宏源，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你身上具有一位領袖的潛質。你，看待人，啓用人，評價人，不會因爲他的陣營，而是單純針對這個人的才能和品德。超脫狹隘的派系爭奪，爲國家舉賢薦能，這是你比其他人都要優秀的地方。而身爲最高領導人，就必須要有一顆包容天下的心。不光要讓忠於你的人去爲你服務，還要讓那些反對你的人，也同樣爲你服務。這件事，是你可以做到的，這是你的才能。”曾元進道。

曾泉低頭。

曾泉沒有想過這些，他從來都不認爲父親會支持他的想法，他從來都不相信父親會相信他的判斷。而今天看來，父親一直都在歷練他，培養他，培養他成爲一名合格的領導者。

而他，一直以爲是方慕白在培養著他，卻不是父親。

房間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曾泉，不知道該和父親說什麼。

“泉兒，你不必像漱清那樣成爲一位實幹家，你要做的，就是要熟悉各種環境，針對不同的環境採取不同的對策。因爲，你將來面對的國家，是一個發展不平衡的國家。它不是隻有滬城這樣發達的省份，還有欠發達，甚至還有落後的地區。不同的地區，不同的經濟發展狀況的省份，需要制定不同的政策。除此之外，還有軍事，還有外交，所有的一切。在那一天到來之前，你必須要全方位瞭解這個國家，這個世界。你還年輕，你有時間。但是，你的時間，也不多。要學習這一切，不是在短期內可以實現的。你要抓住你所有的時間，去學習，去了解，爲那一天做好準備。你不需要成爲一名優秀的執行者，你要成爲優秀的引導者。這，纔是你的使命。”曾元進看著兒子，認真的說。

曾泉望著父親，良久不語。

“你要努力，成爲一名有足夠的能力執掌天下的人，讓漱清他們可以更好的爲國家服務，給他們這些人才最好的環境和機會，讓他們發揮最大的能力。這，纔是你要做的事。你不必比他們專業性強，不必比他們執行力強，但是，你必須必他們有更加全面的大局觀，更加清楚這個國家和你的部屬，必須最大限度運用他們的才能。首長讓你來滬城，並不一定是要讓你把滬城治理的怎麼好，而是要讓你清楚發達地區的優勢和問題，並且有能力去解決這些問題。而覃春明，可以幫你解決這些，你要跟著他學習，多向他請教。當然，你要多多和專業人士來往，我們的政府，需要一些專業人士來解決專業問題。”曾元進道。

曾泉點頭。

“你這一路，從中央到基層，你去過雲南的農村，你瞭解了基層的問題，瞭解了貧困地區的問題，並且你想辦法爲他們解決一些。你也在雲城這樣的中等地區工作過，你瞭解這樣的地區。當然，像河北，你待了好幾年，你是很清楚的，是不是？”父親道。

曾泉點頭。

“想要很好的領導這個國家，必須全面瞭解這個國家，不是坐在辦公室裡瞭解，而是真正去各個地方任職，和老百姓生活在一起去了解。就像首長以前做的一樣，從人民中來，到人民中去。你，已經具備了這些資歷和能力。你這一路，首長也是看著過來的，他也很清楚。”曾元進道。

“爸——”曾泉叫了聲。

父親看著他。

“謝謝您！”曾泉道。

父親沒說話，依舊看著他。

“這麼多年，您從沒這樣，這樣肯定過我。我也一直都沒有覺得自己身上有什麼可以值得被肯定的地方，我一直都覺得自己很差勁，很，很配不上這個家族，配不上首長的信任——”曾泉道，父親輕輕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