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什麼?”寧寧急忙追問。
夏老太突然停下手上的動作,轉(zhuǎn)過身來,摸摸寧寧的頭,渾濁的目光裡一片柔和:“哎,歐先生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可是貧者不受嗟來之食。”
“奶奶,到底怎麼回事?”貧者不受嗟來之食,竟然用這麼重的口氣,寧寧心底突然被觸動了一下。
夏老太苦笑一下:“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寧寧點(diǎn)點(diǎn)頭,夏老太這才繼續(xù)說:“十多年前的美國斯普蘭大街上,有個小男孩。他身子很小,面黃肌瘦,一年四季穿著同一件衣服。因爲(wèi)他是東方人,膚色和頭髮的差異,讓他在美國那樣的地方,遭受了無數(shù)白種人的鄙夷。他弱小得幾乎是誰都可以踩上一腳……有一天,他倒在了我們的餐廳外,那時連場暴雨,颱風(fēng),閃電,整條斯普蘭大街上,只有他一個人。他縮成一團(tuán),瑟瑟發(fā)抖,似乎只要風(fēng)大點(diǎn),都能把他吹走……”
“那個小男孩不會就是……”寧寧捂住嘴脣,有點(diǎn)不敢想象,夏老太的意思莫非是說,那個小男孩就是歐文皓?英俊帥氣的歐總裁小時候,是美國某一條大街上的小乞丐?不會吧。
夏老太看她滿臉震驚,嘴角泛了泛苦,又說:“莫小姐,你是個好孩子,我相信,你不會害歐先生的對嗎?”
這麼說那個小男孩真的就是歐文皓……
寧寧對上夏老太信任真摯的目光,咬著牙點(diǎn)點(diǎn)頭:“我不會害他,雖然他對我很惡劣,但是我不會趁人之危。”
夏老太欣慰的笑了笑,像是高興自己沒看錯人,才又說:“那次大雨天,我們兩夫妻算是撿回了他一條命。之後他就經(jīng)常來我們餐廳的後巷蹲著,我們也經(jīng)常給他一些吃的,我和老伴提議收養(yǎng)他,可那孩子又不肯,寧願蹲街角,吃垃圾,也不願跟著我們。我們也沒辦法,只能這麼一直的幫著他……直到一年後,有一天他突然消失了,之後再也沒出現(xiàn)。這次回中國,他們怎麼也沒料到,他竟然會找到我們,還提出收購我們的餐廳,雖然知道他的好意,可是,我們不可能答應(yīng)他,莫小姐,如果可以,你就勸勸他吧,讓他不要再來了。”
“奶奶。”寧寧突然抓住夏老太的手,認(rèn)真的說:“奶奶,您才應(yīng)該勸勸老先生。”
“你……”似乎料不到她會這麼說,夏老太頓時愣住。
寧寧往廚房門外看了一眼,雖然看不到客廳裡的兩人,卻還是很嚴(yán)肅的說:“奶奶你說得對,貧者不受嗟來之食,但是對歐總裁來說,這不是施捨,是回報,你們收了,他會心安一些,好過一些,你們不收,他還會繼續(xù)來,一次兩次,就算是三十次,四十次他也會堅(jiān)持的。”不知道爲(wèi)什麼,他就覺得歐總裁是這種人,明知不可爲(wèi)而爲(wèi)之。
夏老太怔忡半晌,不語半晌,剛要說什麼,就聽外頭突然“啪嗒”一聲,那聲音很大,兩人對視一眼,立刻跑了出去。
客廳裡,歐文皓跌在沙發(fā)上,夏老先生滿臉怒氣的站著,他美國人的身子即便老年也依舊高大,而地上,一整堆的文件亂七八糟的鋪著,夏老太急忙走過去,撫著老先生的胸膛勸道:“不要動氣,你有心臟病,不能動氣。”
沙發(fā)上的歐文皓有些狼狽,看樣子應(yīng)該是被夏老先生推了,額前的髮絲輕垂在兩眉之間,脣瓣緊抿,臉色仍舊是那平靜得有些冰冷的寒光。
“歐先生,你們還是先回去吧,我老伴有些不舒服。”夏老太下了逐客令。
歐文皓不發(fā)一言的起身,恭恭敬敬的鞠了個躬,出了房間。寧寧急忙跟上,一出房門,就聽見後面夏老先生的怒吼:“不準(zhǔn)再來了!”
寧寧被那聲怒吼嚇得心頭一跳,轉(zhuǎn)過頭,歐文皓已經(jīng)走到電梯前。
她急忙跟過去,小心翼翼的看著他的側(cè)臉,發(fā)現(xiàn)他目光晦澀,滿臉寒氣,像是冰箱側(cè)漏似的,寧寧稍稍退了半步,這下子算是瞭解那位周助理將文件丟給她時那“祝你好運(yùn)”的同情表情是什麼意思了。
如此冰神附體的歐總裁,誰惹誰倒黴。
進(jìn)了電梯,寧寧猶豫了半天,還是沒敢按那“九”字的按鈕,只乖乖的按了“一”心裡想著就當(dāng)日行一善,送歐總裁上車吧。
沒想到她不按,歐文皓卻按了。
寧寧愣了一下,十二樓到九樓本就很快,幾秒鐘電梯就到了,電梯門打開,寧寧咬了咬牙,嚥了口唾沫,愣是不動。
“出去!”冷冷的聲音含著誰也不敢忽視的危險,要是平時的寧寧,只怕早溜之大吉了,可今天不同,今天,她可能打了雞血,膽子大點(diǎn)了。
“我……我也要到一樓。”掰了個理由,看著電梯門重新闔上,電梯繼續(xù)運(yùn)行。
靜謐的空間裡兩人都沒說話,看著電梯的字?jǐn)?shù)一層層下降,寧寧覺得自己應(yīng)該提醒他一下,只要說一句“歐先生,你要不要考慮原價收購夏老先生的餐廳”就行了,她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終於開口:“歐先生,你……你……你想吃蛋糕嗎?”
莫寧寧你是豬!蛋糕,蛋糕你妹啊,這種時候誰有心情吃蛋糕?
果然,本來就狹小的電梯內(nèi)因爲(wèi)她這一句話,頓時一陣?yán)淇諝猓退闶窍奶欤@樣不要錢的釋放冷能量還是很浪費(fèi)的,寧寧打了個寒戰(zhàn),不再吭聲。
突然,“哐當(dāng)”一聲,電梯顛了一下,猛地停了。
寧寧瞪大眼睛僵硬了一下,才發(fā)現(xiàn)應(yīng)該是了,她怨念的抽抽嘴角,瞥著旁邊的歐總裁,心裡吐槽“都怪你,都怪你,冒冷氣吧?影響磁場了吧?了吧?遭報應(yīng)了吧?可是你遭報應(yīng)是你的事,我一大好良民卻被你活活連累了,我冤不冤啊?”
心裡好像有一萬條草泥馬踐踏而過,按了求救鈴,保安室那頭卻沒反應(yīng),不知道是不是值勤保安也喝下午茶去了,寧寧覺得,今天真是悲慘的一天。
“喂,救命啊,電梯裡有人……”內(nèi)求不行只能外求了,可剛吼了沒兩聲,應(yīng)急燈也熄了,這下寧寧徹底急了,吼得也更大聲了:“喂,外面有人沒有?電梯裡有人,喂……”
“好了,別叫了。”冷冷的聲音不耐的響起。
辨別了方向,寧寧趁著黑漆漆什麼看不清,朝著歐總裁的果斷的豎了箇中指,心裡奮力的爆粗口,都是你,都是你,你個不祥的人,應(yīng)急燈都被你詛咒滅了!
“莫寧寧,我夜視度很高。”涼涼的聲音再次響起。
寧寧僵硬了一下,瞪大了眼睛默默縮回手,默默的蹲到角落,默默的裝作什麼都沒發(fā)生,她拼命催眠自己,一個人的一生中總會遇到那麼幾個掃把星,不要糾結(jié),不要生氣,學(xué)會面對,學(xué)會冷靜,你要相信,總有一天,這些人都會遭天譴的!
半個小時後——
如果你問莫寧寧,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是什麼,她會堅(jiān)決的告訴你,是和歐總裁困在同一座電梯裡,並且還困了很久。
是的,很久,真的很久,久到她都快虛脫了。
“喂,外面有沒有人啊……”寧寧要死不活的趴在門上,卻還是鍥而不捨的求救,老天啊,保安大哥,你吃的哪國的下午茶啊?吃滿漢全席也夠了吧。
相對她的狼狽,另一頭的歐總裁就十分淡定,他靠在電梯壁上,即便是黑漆漆的小空間裡,他還是高貴得猶如一隻優(yōu)雅的豹子,即便沒人看得到,他也始終有條不紊,臉上不現(xiàn)半分難受。
“歐總裁,你有沒覺得,好像抽風(fēng)機(jī)不動了。”四周太安靜了,安靜得燥熱,安靜得窒息。
“嗯。”歐文皓淡淡應(yīng)了一聲,他早就發(fā)現(xiàn)了,所以他一直沒動,在這種環(huán)境裡,越是著急,越會氣血不穩(wěn),越會呼吸困難,反之,越淡定,就越能保持正常呼吸。
“歐總裁,你有沒有覺得,有點(diǎn)熱?”她又問,這次說話時,還伴隨著拉扯衣領(lǐng)的動作。
“嗯。”歐文皓的夜視能力的確不錯,因此即便是如此黑的地方,他也能看清她的動作。她好像真的很辛苦,不會出什麼事吧?
寧寧整個人貼在冰冷的金屬電梯門上,沒涼快多少,呼吸仍然難以穩(wěn)定,她喘著粗氣,頭上冷汗直冒:“歐總裁,你……你沒事嗎?”她都這樣了,他卻好像一點(diǎn)沒事,連呼吸都沒亂半點(diǎn),這算什麼意思?重男輕女嗎?
“沒事。”歐文皓淡淡的說,眼睛卻瞥著已經(jīng)整個人趴在地上的她,眉頭輕皺。
“歐總裁……”寧寧快哭了,有氣無力的請求道:“你再放點(diǎn)冷氣吧。”
“莫寧寧!”他臉色一變,聲音也倏地一沉。
或許是太熱了,這次寧寧感受到了他的怒氣,卻沒感受到冷氣,她不自覺的往他身邊爬了爬,就是認(rèn)定了歐總裁=冷氣機(jī)!
看著這小女人千辛萬苦的朝自己爬來,歐文皓抽了抽嘴角,總覺得這個畫面好熟,好像某個恐怖片的情節(jié)。
扒拉著他的褲管,順著他的身子再爬上來,寧寧幾乎把整個身體的重量都託到他身上,氣若游絲的說:“歐總裁,現(xiàn)在就是你報效祖國的時候,放點(diǎn)冷氣吧,我好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