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大腦再度出現短暫的空白，空白過後，便是怒急交加，她又害怕伊莎的人過來洗手間看到，那她便是有嘴也說不清楚了，急中生智，她曲起膝蓋，重重的朝著他的肚子頂了過去。

陳衍冷不丁受她這一擊，吃痛中鬆開了她。

他與她隔著不過三十公分的距離，就那樣靜靜的兩兩相望。

餘微的嘴脣有些紅，頭髮也亂了，臉上仍舊帶著怒氣，雪白的肌膚上升起兩朵紅雲，像是傍晚的火燒雲，緋紅緋紅的，豔麗中帶著一抹羞澀，陳衍一時走了神，想著不知道是因爲害羞還是因爲生氣，才露出這般可人的模樣。

餘微的眼睛中好像盛滿了水光，瑩瑩欲滴，下一秒就要漾出來那般，閃亮的眸子中閃爍著的全是陳衍看不懂的情緒。

她揚起臉，冷冷的道：“你是不是瘋了？”

陳衍回味著剛剛那柔軟的觸覺，以及竄入他鼻孔的幽香，回望著她，神色清淡，眸光卻如火一般燃起：“你纔是瘋了！這種躲貓貓的遊戲好玩嗎？說是話，餘微，我一點也不介意陪你玩這個遊戲！”

她因爲他的話有片刻的晃神，看著他菱角分明的臉龐，心頭不知道升起的是什麼情緒，有點苦澀，有點難過，又似乎有點欣慰，種種複雜的情緒膠在一起，全部擁擠在她的胸腔裡，憋悶的難受，她再也無法做到平靜如水的看著他，她率先收回了眸子，看向別的地方，悶悶的說：“你不要再這樣任性了。”

說完這句話，餘微拔腳就想逃走，但是腳步剛一挪開，她的手腕又被陳衍攥住了。

她強力剋制住自己不要回頭，心中也默唸著這句話，不要回頭。

等到心頭的那些風捲雲涌的情緒激盪的不是那麼厲害的時候，她才竭力用一種十分平靜的口吻說道“陳先生還有什麼話要說的嗎？沒有的話就請放手吧，我想我們現在的身份不適合待在這裡。”

頓了頓，她淡淡的道：“被人看到引起誤會終歸不好。”

陳衍的身子僵住了，只是呆呆的看著的背影，以及暴露在他視線裡的半張側臉，緊抿著的嘴脣，倔強而不屈的神情，都那樣清清楚楚的落進他的眼睛中。

三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她，不在心底裡描繪著她的模樣，不曾想，再見面的時候，她已經有了輕微的改變，歲月像是最好的打磨師，把她這塊曾經光彩暗淡的寶石打磨出了讓人看一眼就晃神的光芒，她光芒四射，神采飛揚。

和記憶中的她一模一樣，卻又不怎麼一樣。

唯獨要逃離他的姿態都是那般的強硬，那般的絕決，容不得他說什麼。

他冷冷的笑了出聲，聲線壓低，帶著點魅惑的感覺：“餘微，我從來都不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有這麼見不得人。”

餘微沒有反應，兩個人陷入長久的沉默中，洗手間里人來人往，自然有人注意到他們，頻繁的扭頭看他們，似乎在猜度著他們之間的對話是什麼意思。

兩個人講的是中文，旁人聽不大懂。

餘微輕輕的吸了一口氣，輕描淡寫的道：“我和陳先生之間清清白白，怎麼會有見不得人的關係？只是我出來也夠久了，是時候回去了。”話音一落，她就甩了甩手腕，試圖甩脫陳衍的掌控，可是那隻手就像是手銬一樣，牢牢的黏在自己的手腕上，斯文不動，她的目光不時的在洗手間門口張望著，她生怕工作室裡的人走出來，見到她和他在這裡糾纏不斷，她沉下臉，重重的說道：“不要這樣，伊莎看到了會誤會的。”

陳衍頓了頓，笑道：“你什麼時候學會掩耳盜鈴了？”他凝視著她的背影：“你覺得我們之間的關係，是這個時候拉不拉手就能改變的？你以爲我現在不糾纏你，曾經那些發生的事情就能被磨滅？”

餘微的心直直的往下墜，她回頭，和陳衍對視。

他眸深似海，整個人身上散發出一種讓人覺得可怕的氣勢，餘微下意識的就想逃，她害怕他追問三年前的事情，她也害怕他追問爲什麼，可是她苦苦掙扎，卻仍舊甩不脫那雙手，就像無數次出現在她夢境中的那個人一樣，不管她怎麼樣努力，都似乎永遠忘不掉。

陳衍說的對，不管現在怎麼樣，曾經發生的那些事情，卻永遠不會改變。

她不會這樣自欺欺人：“這些事情不勞你費心，我從來沒這樣想。”

“呵。”陳衍皺著眉凝視著她，嘴角綻出一絲嘲諷的笑意：“餘微，你有沒有發現，你一說謊，就會表現的特別溫順！你越溫順，也就越不以爲然！”

餘微有些愕然的看著他，被他眼睛中那強烈的恨意所震懾，她想挪開自己的目光，不和他對視。可是他的眼睛就像是有一道有魔力的旋渦，周圍的一切統統變成了空白，人來人往，她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挺不到，安靜的世界中，她只能和眼前的男人對視，接受他的審判，他的控訴。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餘微，你的心真的是好狠呢。”陳衍的聲音低的像是一聲嘆息：“你從來都沒想過我的感受是不是？你又是我的什麼人？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拋棄的一個物件嗎？餘微，你到底有沒有良心？你的良心會不會痛？”

“你是不是覺得我喜歡你，所以你就可以這樣肆無忌憚的傷害我？因爲除了我你不能傷害到任何人？所以你就把滿心的怨恨和憤怒發泄到我的身上？餘微！”

“餘微，我告訴你，我們之間的感情，不是你說結束就結束的。”

陳衍一聲又一聲的質問敲擊在餘微的耳膜上，也一聲一聲的敲擊在她的心裡，彷彿寺廟中有成千上百個小和尚，手中都拿著木魚，棒棒棒的敲擊著，對著她的耳朵敲擊著。

嗡嗡嗡的，她的腦子和耳朵就像是很早以前出現的那種黑白的電視機，出現了故障，閃現出滿屏的雪花白，呲呲拉拉沒完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