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的爸爸不在家,只有她媽媽在家,聽到餘微敲門,馬上就把門打開,迎了她進(jìn)去。
餘微打量著顧盼媽媽,她神色悽慘,眉眼都低垂著,眼角的皺紋一下子就涌出了很多,看上去老了好幾歲,全身都透著說不出的疲倦,對著餘微也是強(qiáng)顏歡笑的樣子,餘微拼命壓下心中的酸楚,也笑著和她打招呼,裝作那些事情從來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顧盼媽媽把餘微引到顧盼出嫁以前的房間裡,然後就道:“這房間啊,她出嫁以後就沒有回來住過,我們呢也沒動過這裡的東西,以前是什麼樣,現(xiàn)在還是什麼樣,你好好看看,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就拿走吧,也算是你們之間留下的一個念想?!?
餘微點了點頭,道了謝。
顧盼媽媽神色蒼老,彷彿對什麼事情都不放在心上那樣子,語氣裡滿是懷念,又叮囑了幾句,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就無聲的走了出去,再也沒過來打擾過。
顧盼的房間餘微是很熟悉的,她來住過很多次,前世的時候,和陸淮謙鬧了彆扭,被喬小伊欺負(fù)到?jīng)]地方住的時候,都是顧盼收留的她,重生之後,和陸淮謙鬧著分手的時候也在這裡住過,每一處都是她熟悉的感覺。
她走到那個梳妝檯邊坐下,梳妝檯上零散的擺放著一些用了一半的護(hù)膚品,還有一盒沒拆封的面膜,包裝上面容姣好的代言人正巧笑倩兮,對著餘微露出幾顆貝齒,她輕輕的嘆氣,把面膜翻了個身,背面朝上。
還擱著一枚梳子,梳子上面還留著兩根棕色的長髮,捲曲的落在白色的梳妝檯上,格外的刺眼,餘微的眼淚悄無聲息的落了下來,她真的是沒打算哭的,她以爲(wèi)她已經(jīng)能夠面對顧盼的去世了,她覺得自己能夠勇敢能夠堅強(qiáng),足以面對人生中任何的變遷。
但是這裡的氣息她太過熟悉,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香味,和顧盼身上的一模一樣,就連這頭髮,也看著像是剛剛粘上去的一樣。
餘微回頭,看到顧盼站在門口,一隻手插著腰,一隻手撩著頭髮,把頭髮翻向腦後又讓它自然墜落,劃出一個優(yōu)美的弧度,臉上是一如往常的妖媚笑容,伶牙俐齒的喊道:“餘微你怎麼還在這裡磨磨嘰嘰的,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你?”
再定睛一看,門口又是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一切都是虛無,她的心痛的無法呼吸,毀天滅地的窒息感朝著她翻涌而來,她從不曾忘記,只是刻意的隱藏,但是這裡熟悉的一切就這樣赤裸裸的掀開了她的隱藏,讓她的心痛和不捨無所遁形。
她再也沒有辦法躲藏。
那個上課時候和她一起咬耳朵的女生徹底不存在了。
那個和她一起走過長亭短巷,樓上樓下的女孩再也不會回來了。
那個不管前路如何始終陪在她身邊,一條道走到黑的女孩子也終究遠(yuǎn)去了。
從此以後,只有她一個人孤獨的留在人世間,起舞弄清影……
餘微說不上來這樣的感覺是怎麼樣的,只感覺自己的心好像是被誰挖走了一塊一樣,空落落的,一片虛無的疼和虛無的孤寂,蔓延在每一個角落。
餘微把顧盼牀上放著的那個貓咪公仔寵物抱進(jìn)懷裡,放聲哭了出來。
哭了一場之後感覺好受多了。
餘微才把顧盼的櫃子打開了,東西很多很凌亂,她輕輕的撫摸過沒一件東西,感受著顧盼熟悉的氣息,沉思許久,最後決定帶走的是一個八音盒。
這個八音盒很有故事。
顧盼每認(rèn)識一個女孩子,看對眼了,想和她們在一起了,就會去買一個八音盒送給她,但是多數(shù)時候都會被拒絕,有時候還會捱上幾句罵,直到最後一次,餘微估摸著這個八音盒是準(zhǔn)備買來送給她上次出車禍的時候遇見的那個小護(hù)士的。
但是不知道由於什麼原因,最後沒有送出去。
餘微輕輕的把八音盒抱在懷裡,找了一個紙盒子裝了進(jìn)去,小心翼翼的拿著走到了客廳。
顧盼媽媽已經(jīng)煮好了咖啡放在那裡等著餘微了。
咖啡香濃醇厚的香味裡,霧氣氤氳而起,顧媽媽問餘微:“讓阿姨看看你都準(zhǔn)備帶走什麼東西?”餘微舉起了手上的八音盒,湊到了顧盼媽媽的跟前。
顧盼媽媽看了一眼就說道:“我看她平常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大大咧咧的竟然會喜歡這樣小女孩的東西?!?
說完就神色一黯,呢喃道:“我們平常都太忙工作了,根本就沒有時間照看她,連她喜歡什麼都不知道。是我們的失職,謝謝你陪在盼盼的身邊。”話尾便轉(zhuǎn)到了感謝餘微上面去。
“阿姨客氣了,平日裡都是盼盼照顧我?!别N微望著手上的八音盒,淡藍(lán)色的底座,然後是一個巨大的水晶球體,球體中有藍(lán)色的天幕,閃爍著晶瑩的星星,天空下面是一個盛開的花架搭成的鞦韆架,上面坐著兩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穿著淡粉色的公主裙,臉上的笑容明媚如三月春光。
手輕輕一搖,那星光便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落了下來。
淡粉和淺藍(lán)的搭配,看起來格外的清新,乾淨(jìng)又溫暖,十足的少女風(fēng)。
的確不是顧盼的風(fēng)格。
餘微收回了手,把八音盒重新裝了回去。
顧盼媽媽打量著餘微臉上的神色,眉眼間全然愁色,許久之後,她才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半溫的咖啡有點發(fā)澀,她放下杯子,躊躇著問道:“微微,盼盼去世之前叫你進(jìn)去了。有沒有和你說什麼話?”
餘微望見顧母一臉的忐忑,不由得把當(dāng)時顧盼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餘微說完,顧盼媽媽緊皺的眉頭舒展了一點,但仍舊再次問道:“除了這些,沒有其他的嗎?”
餘微仔細(xì)的回想了一下,把顧盼那個時候說的那兩個:“我是……”講了出來,然後又解釋道:“顧盼當(dāng)時的聲音太小了,再加上我有些著急,就沒有聽到她想說什麼?!?
顧母點了點頭,神色放鬆了許多,閒扯了幾句就把這件事情揭了過去。
餘微也只以爲(wèi)顧盼媽媽想多瞭解一下當(dāng)時發(fā)生的事情,所以也沒有多想,更沒有注意到顧盼媽媽臉上奇怪又鬆了一口氣一般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