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
坐在龍椅上的男人一身明黃的龍袍,卻滿臉的陰鬱陰沉,一把將奏摺揮落,面部猙獰,整個人都籠罩著一股陰沉鬱氣。
齊紅英就是這個時候進來的,她淡淡地望了眼齊曜這般狠厲又陰鬱的樣子,行了一禮,面無表情地道,“皇上,民婦是來辭別的。”
男人擡起頭,那張臉上的陰鬱之氣還未褪去,便聽到齊紅英這麼冷淡的一句,不禁僵了僵,眼裡流露出幾分不解和哀傷,“紅英,朕是你的皇兄,你是朕唯一的胞妹,還是這齊國尊貴的公主——爲什麼你總想著走?你沒看到,我們大齊眼下正式微嗎!”
面對齊曜的詰問,齊紅英面色愈發(fā)冷淡,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漠然——
“皇上,你該知道,齊國之所以會面臨現(xiàn)在這樣的局面,是誰造成的。齊國,興武輕文枉顧了百姓農(nóng)耕耕作的重要性,一味地養(yǎng)兵,總想著靠武力來擴充疆土,吞併他國。可皇上你有沒有想過,坐吃山空,你以爲得到了寶藏就能永葆我大齊繁盛嗎?不能。
遲早,這批寶藏會用完,而不農(nóng)耕,我們的子民遲早還是要飽受飢餓與貧窮困苦。這樣下去,齊國莫說強盛,就是生存,都難。皇兄,醒醒吧,鐵騎兵都完了,你還不醒悟過來嗎?”
最後,齊紅英還是念及兄妹之情,喚了齊曜一聲“皇兄”,苦口婆心地勸道。
她的話像是重重扇在齊曜面上的耳光,火辣辣的疼,齊曜面色慘白一片,搖著頭,不肯承認地搖頭反駁——
“不,不,我們大齊不會輸,朕的鐵騎軍團是最強大的軍團!這次是意外,若非衛(wèi)雲(yún)兩國聯(lián)合起來耍花招,我們齊兵怎麼會輸!反倒是你,紅英,你吃了敗仗,朕不怪你,可你居然一聲不吭地就鼓動朝臣上諫向衛(wèi)國求和!你這樣做,還配做我大齊的公主嗎!”
提起羣臣上諫之事,齊曜就目呲欲裂,對著齊紅英都帶了深沉的怨懟。
齊紅英搖頭,嘆氣,眼裡滿是失望地看著齊曜,“事到如今,皇上你還執(zhí)迷不悟,不肯接受現(xiàn)實嗎?你醒醒吧!就算衛(wèi)雲(yún)不聯(lián)盟,一支盲目自大、輕敵狂妄的軍隊,也是會敗的!鐵騎兵早就不行了——羣臣爲什麼上諫?不是我鼓動,而是他們也意識到,這次的敗仗就是一個警醒!再不知好歹地與衛(wèi)國交惡,只會自取滅亡!”
齊曜還在垂死掙扎,雖然,齊紅英的話明顯他是聽進去了,他的神情也告訴齊紅英,齊曜並非無可救藥——他只是不肯接受現(xiàn)實,不願意認輸。
這樣驕傲高冷的男人,叫他認輸服軟,無疑是折殺他。
“朕不信!衛(wèi)長臨到底有什麼厲害的,沒有云國沒有云玖,他什麼都不是!”齊曜起身,踉蹌了兩下,眼睛赤紅一片。
“不,衛(wèi)長臨沒有云玖,他也比你強。皇上,至少他是真的爲他的國家他的子民,爲了天下安寧著想,而不是像你一樣,只計較個人的得失,在意可笑的自尊。”
在齊曜暴怒之前,齊紅英冷笑一聲,“皇兄,有時候我真不懂你,小時候你那般疼我不是嗎?可後來呢?你爲了你的皇位,欺騙利用你的親妹妹,你明知我有多愛元浩,他死了我會多麼悲痛欲絕,你卻還是因爲你帝王的疑心權(quán)謀,對他痛下殺手!”
“你……”齊曜自從兩軍交戰(zhàn),齊國敗了之後,便一直處於低迷的情緒中,就連齊紅英回來是帶了個男人的這事也被他無視了。
直到現(xiàn)在,齊紅英冷淡失望地揭開多年前的真相時,他才震驚錯愕又帶著某種自責懊悔地望著一母同胞的妹妹。
是的,他後悔,當初齊紅英痛不欲生的時候,他就後悔了。
在他下令除掉元浩的那一刻起,他便殺了自己的親妹妹。
“他還活著,被人救起卻失憶了。醒來後,他告訴我,他不恨你,他理解你的苦衷,還勸我不要怨恨你。可是皇兄,我不恨你不怪你,但我也,無法再面對你。就這樣吧,皇妹最後的奉勸,皇兄聽進去便聽,聽不進去,就當我沒說過。
同意衛(wèi)長臨的國書吧,簽下條約,重新打理我們的齊國,讓他重新振作起來。告辭了。”
說完,瀟灑轉(zhuǎn)身。
齊曜整個人都懵了,臉上露出後悔莫及的神情,元浩還活著!
他竟然說,不怪他,還理解他的苦衷……
呵呵,他其實一直都知道的,元浩對他那般忠心,他們從前明明還是把酒言歡,無話不說的好兄弟,到底什麼時候起,他就不再信任元浩?
是他變了,其實一直以來不論是紅英,還是元浩,他們始終都沒有改變過,變的是越來越一條路走到黑的自己。
“紅英……別走……皇兄什麼都沒有了,紅英,皇兄錯了。”
齊紅英背脊一震,眼裡震驚與哀傷之色滿溢,她這個皇兄何曾認過錯?
只是——
“覆水難收。皇上,紅英累了。”
“紅英!你去哪?我以後還可以去看你們嗎?”齊曜踉蹌著從龍椅下了臺階,整個人滄桑又憔悴,全無往日裡冷酷的貴胄之氣。
齊紅英頓住,卻始終背對著齊曜,背影倔強又堅決,她的聲音很輕,也很堅定,“經(jīng)歷了這麼多,等了那麼久,元浩還活著,便是上天給我最大的恩賜。以後,世上再沒有什麼齊國長公主齊紅英,皇上,民婦元氏,就此別過皇上,自此,皇宮與江湖,深宮老林,天各一方。珍重。”
再見了,皇兄。
再也不見了。
有些事不是簡單地一句原諒就可以挽回的,他做的事太傷她,可他又是她這世上最親的兄長,除了遠離,她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身後,男人面色痛苦掩面無聲地哽咽,身影愈發(fā)孤寂。
“走吧。”而齊紅英已經(jīng)走出大殿,殿外,一人穿著粗布衣裳,臉上一道猙獰的刀疤,眼神卻溫柔似水,等著她。
齊紅英揚起笑容,上前,主動挽上元浩的手臂,溫柔地道。
“好。”元浩咧嘴笑,哪怕容顏受損,他也還是那個爽朗磊落的元浩。
而他們,要去開始嶄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