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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塵外客,惶惶七日如夢 中

B市進入冬季光照日會很少,多是雨雪天氣。從機場出來,尹凝絡被張雨曦半擁著坐上了車。

黑色奔馳轎車。Eli已在車內等候多時。

上車之後,上官揚吩咐他:“開車!”

這邊他的車子剛走,君凌就從機場裡出來,灰色的大衣包裹著頎長的身材,幹練的短髮,俊美的五官,佇立在風中,墨眸一直朝向那輛黑色的轎車。

B市前兩天剛下過雪,路上積雪未消,有些滑。eli將車開的很慢。正因如此他才從觀後鏡中看到了君凌的身影,發現男人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這輛車上,eli是上官揚的私人秘書,也是他的心腹,對於上官揚感情方面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些。而車外男人此刻溫柔相送的目光實際上是爲了車裡的夫人,同時eli也觀察到車裡夫人身上穿的大衣竟與君凌穿的是同款。這樣的巧合怎不讓人誤會?精明如上官揚,他怕是一早就發現君凌了。於是eli出聲:“總裁,您看這……”

Eli意有所指,上官揚當然明白,他只說:“繼續開車。”

繼續開車,不用理會。

車內,上官揚一襲黑色著裝,雙腿搭在一起,右手放在膝蓋上,左手搭著椅背越過尹凝絡,那場景更像是他把尹凝絡擁在懷裡。宣示著對她的佔有慾。濃密的睫毛下是一雙漆黑的眼睛,此刻他脣線緊抿,面部肌肉緊繃,只說明瞭一件事,就是這個男人在刻意隱忍著怒意。

他知道君凌的存在,所以纔會吃醋,既然已經說好了將張雨曦送還給他,爲什麼還要出現,那溫柔的目光又代表什麼?這樣陰魂不散的出現在她的身邊,他們的世界裡還想要幹什麼!

他愈發的煩躁不安,外表就會愈發的保持安靜,這是他的慣常。可是現在他發現自己已不能保持這樣的慣常,伏在膝蓋上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跳動著,或許他有必要藉著這樣的動作轉移注意力讓他不用有立即下車返回去掐死他的衝動。

上官揚將視線撇下身旁安靜的女子,從上車到現在她的目光一直看向窗外,只留給他一道側臉的影。睫毛很長,眼睛明亮,只是她太過安靜了,讓人不禁想到''憂傷''這個詞。

一眼望過去,有那樣一瞬間,上官揚覺得就算是在這樣近的距離內,她跟他彷彿隔著一道時光,三年的時光,如今他已不能再確定他是否還能像以前那樣瞭解她。曾經的張雨曦笑容明媚,兩人在一起時,她最喜歡挽著他的胳膊,靠在他懷裡撒嬌,現在這樣的時光好像只能一去不復返了。車裡這時一片寂靜,上官揚幽深的眸心無旁騖的看著她,她卻只看著外面的景色,忽略了背後的他,這樣的情景怎不是''憂傷''?

前方,eli開著車,有心留意著後座上的兩人。心中感慨:曾經的她溫柔大方,是他見過這世間少有的靈氣女子,她如水,滋潤他剛般冷毅。曾經的他是很少笑的男子,自從遇到她之後那雙冰冷的眸子裡開始染上了人間煙火。在那個叫君凌的男人不曾出現的歲月裡,eli認定了她跟他是世上最配的一對兒。家世、學識、品行相貌他們都是一流的好。

Eli想起,上官揚跟張雨曦結婚時候的戒指——darryring

一生一世的摯愛

他們也像這世間任何一對兒紅塵男女一樣渴望一生一世,渴望真愛。他對她是真的,她亦然。

因爲他的老闆是上官揚,所以eli有很多機會出入貴族階層,每一天接觸生色男女,眼眸過盡世間繁華,有人通過家世出售愛情,有人通過推杯換盞出賣愛情。這些人最後統一的觀點是:這世上除了酒醉奢靡根本什麼都沒有,真愛?呵,騙人的!

Eli當時一笑置之,非也!他家總裁的就不一樣。

正因如此,eli纔會相信愛情。

他在上官揚跟張雨曦身上看到了愛情,他們證明了真愛的存在,而那些口口聲聲說沒有愛情存在的人,不是因爲沒有愛情的存在,而是愛情存在過,只是他們被奢華迷住了眼,不知珍惜罷了。當愛情失望離開了,他們又要來責怪愛情:“怎麼就不知道疼惜他/她呢?”

Eli嫺熟的打轉著方向盤,脣角揚起一抹無味的笑,什麼時候他竟變成了愛情專家,用這一點小小的時光去整理塵世間男女的愛情?

他從觀後鏡窺探後座的兩人,現在他又不禁生疑,三年的時光究竟有多長?竟能將愛情失去了往日的彈性與活力,變成如今這般蒼老與呆滯。

有些事情雖然隱晦,但貴在心裡明白。時光交替,無情的走過春夏秋冬,上官揚還是原來的上官揚,只是存在於他周圍的事情、人物隨著斗轉星移發生著變化。三年後陪伴在他身邊的女人叫李季荷,一個極其卑微的女子。伴隨著她的新聞爆出,一度險些毀了上官揚,外界傳聞,她是小三上位。真相也的確如此。那女人從相貌氣質上完全配不上上官揚,但卻能上演一出現代宮心計,靠著兒子一步步登上上官夫人的寶座。

三年前張雨曦墜海身亡的消息eli是知道的,也是他陪伴著上官揚從最艱難的三年裡走出來。三年後張雨曦還活著的消息又一次毫無徵兆的傳入eli的耳裡,震驚著他的心臟。他有著驚喜,卻也一反常態的有著人性中最悲慟的眼淚。Eli知道,只要張雨曦回來,上官揚也就活過來了。曾經的苦痛都會終止。因爲這樣所以他期待張雨曦的迴歸。

可現在再看此番情景,eli突然間明白,或許她跟他已經回不去曾經了,過去的時光不會因爲憐惜他們曾經受過傷,所以給贈與他們一張返程的票,讓他們回到過去重拾愛情。

2009年11月,不光是車外的男子,車內男子他已變成有家有室的人,妻子換人,兒子出世,縱使他一顆真心不變全部交與了她,現實哪能改變將一切還原如初?就像這緩慢開的車一樣,讓上官揚在封閉的空間裡得以喘息,靠著他跟張雨曦的曾經欺騙自己。

Eli溼了眼,斂眸回神不看了,那一瞬他在想:回憶在時光裡泛了潮,每走一步都是艱難,他與她現在這副模樣好比兩具被束縛的靈魂,彼此掙扎……或許在一開始是他把上官揚想的太美好了,怎就忽略了其實他不是一般的男子,他身上揹負了太多責任,僅一條''世家公子''的標籤就能把他壓得喘不過氣來,忽略了他身處豪門,爲了家族興衰,有時必須要做出犧牲。

三年時光流轉,eli從當初滿心的祝福張雨曦跟上官揚,到現在害怕他們兩個在一起。這中間落差太大,車內氣氛壓抑,他只怕車後座的兩個人,從此以後遙遙無期。

尹凝絡的頭靠在車窗上,看著車外的光景,落葉蕭條,春意不在,街道兩旁樹木枯瘦,枝椏上盛著殘血,硬化路上三三兩兩的行人身上裹著厚厚的羽絨服急步走著。不知何時起,再面對這些平常的季節轉化,她的眼裡竟有了感嘆時光匆匆的哀愁,心境也無法符合自己現在的年紀那般明瞭。就這麼想著,車窗玻璃上突然飄來了雪花。

“下雪了。”她在心裡默唸,因爲說不出話來,所以眼眶漸漸變得潮溼。如今這樣的自己,她難免會心煩,抱怨自己爲什麼說不出話來。車窗縫隙有冷風吹進,她把它們呼吸進來之後,才察覺那些冷風嗆得她喉嚨發疼。

輕咳出聲,這時她靠在裡面的手臂上已經多了一道力量,上官揚把她抱在懷裡,用大衣裹緊了她。他說:“會好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這話一出口,尹凝絡才明瞭,原來她的一舉一動都沒有逃過這個男人的眼,那麼也包括她剛纔眼眸中的淚嗎?如果不是這樣,他怎麼知道自己在意什麼?

不去想那麼多,尹凝絡認了,她將自己的身子蜷縮在上官揚的懷裡,閉上眼睛,彷彿急於逃世一般,只希望自己醒來之後,一切都會變得好起來。

機場外,君凌親眼目睹尹凝絡靠在上官揚的懷裡,漆黑的眼裡裡含著深深的傷,嘴角硬是扯出一抹笑容來,安焱站在他身後看了他許久,直到那輛車漸漸遠去,他才上前提醒君凌,“總裁,我們該回去了。”

雪有了漸漸下大的趨勢,剛剛還是星星點點,現在就像羽翼一般連城片片,君凌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到掌心,雪花太美,但最容易消失。擡眸,男人攜著暗啞的聲音開口:“下雪了!”

黑色奔馳駛進西山別墅,在駐車的那一剎那,尹凝絡便從上官揚的懷裡醒過來,其實她這一路上看似閉著眼睛,但一直不曾入睡,不知爲什麼她的心裡總是那麼的不安。這些感受她不能跟上官揚說,也不願跟他說。

四目相對,上官揚黑眸裡含著不明的情緒,她看不懂,只聽他溫聲開口:“到家了,還以爲你會睡很久,給我一個抱你下車的機會呢。”

尹凝絡雖然無法說話,但聽力很好,當她聽到上官揚這樣說的時候,很不自然的低了頭。

見她羞澀,男子眼眸中有了欣喜。這時在車外的不遠處,張嫂打開家門看到了上官揚的車子,她笑著走過去,尹凝絡正好從車裡下來,迎面見到張嫂,她已向她走來,伸手扶住了她。

“大小姐你們回來了!”見到尹凝絡,張嫂欣喜,但是對於她身後的上官揚,張嫂顯得有些無所適從,若是以前她會喚他''姑爺''可是現在他已經跟張雨曦離婚了,若是再叫已經不合適了。

上官揚在張嫂尷尬的表情中得知她很爲難,所以不等張嫂開口,上官揚已經先向她點頭示意。

下雪了,地上滑,張嫂攬著尹凝絡的肩,腳步放慢,細心叮囑她注意腳下的路。三個人一前一後的走進別墅內。

上官揚一直把尹凝絡送到房間,帶著她坐在化妝臺的椅子上,他蹲在她面前,握著她帶著冷氣的手,悄悄的暖著,他問她:“累嗎?”

尹凝絡搖頭。

默默無語

一時間,上官揚真不習慣與她這樣的交談,但他的脣角卻揚起一抹笑。就那樣看著她,深邃的眸宛如驕陽般溫暖。

尹凝絡突然間把手從他的手掌裡抽出,轉身拉開化妝臺的匣子,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

“你在找什麼?”上官揚問,“我幫你一起找好嗎?”

尹凝絡不理他,仍舊低頭找東西。匣子裡面沒有,她就起身去其他地方找,終於在牀頭櫃看到了一個小本子,尹凝絡眸中帶喜,走過去。好在那個小本子裡面還夾了一支筆。尹凝絡帶著他們折回化妝臺上官揚的方向,她在本子上寫下了一句話,拿給上官揚看。

——我有些累,你可以先回去嗎?

本子後面是尹凝絡真摯的眸,自從被父母帶回別墅之後她就一直沒有精神,剛纔又去了機場經歷了一場離別,她是真的有些累,無心在應付上官揚,只想要一個人待一會兒。

上官揚漆黑的眸在經歷過短暫失落之後,終於開口:“好,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我過兩天再來看你。”

尹凝絡點頭。

這時上官揚已經俯身過來,摟上她的腰,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我走了。”

走廊裡上官雅手裡端著托盤,裡面放著兩杯果汁,但她的耳朵卻貼在門上偷聽裡面人的講話。那日跟李季荷見過面之後,她便答應李季荷只要上官揚來見張雨曦,她就把他的消息告訴她。作爲對換,以此來保住自己的婚姻。

上官雅努力的聽著,可裡面已經沒有了聲音,她也沒想到就在這時,房門突然被打開了,上官揚看到她的時候也是一臉錯愕。

“大哥。”上官雅訕訕地笑著,似是沒有想到她會被發現,身體往後退了幾步。

“你怎麼會在這裡?”上官揚問她。

氣氛尷尬,上官雅一時間竟忘了要怎樣回答,眸光在經歷千轉百回之後終於想起了手中的托盤,終於有了主意:“我是來給你跟雨曦送果汁的,剛想進去沒想到哥你就出來了。”

聞言,上官揚蹙眉,他剛纔明明看到她附在門上偷聽,這丫頭真是越大越壞了,竟然當著親哥哥的面兒說起慌來。

“雨曦她怎麼樣了?”上官雅接著問,此時上官揚雙手搭在玄關上,房門還未完全關閉,上官雅想借著餘光去了解尹凝絡的情況。

“她累了,要休息。”上官揚一邊說一邊將房門關上。轉身,上官揚給妹妹遞了個眼神,兄妹兩一前一後下樓。上官雅送上官揚出門的時候,上官揚突然折回對妹妹叮囑道:“小雅,不管怎麼說雨曦都是你的家人,我們之間的事情大哥自己會處理,但身爲長嫂,你要愛護雨曦知道嗎?”

“知道了哥哥。”上官雅低了頭,垂在跨側的手慢慢握緊,如果讓上官揚知道她跟李季荷之間的交易,他一定會對她失望。這樣想著,上官雅眼前便浮起水霧:怎麼辦大哥,請原諒我的背叛,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屋外雖然下起了雪,但是上官揚脣角卻揚起了笑,很是溫暖,他擡手摸了摸上官雅點頭,聲音充滿寵溺:“外面冷,快回去吧!”

上官雅收拾好情緒朝他揮手,直到看著上官揚上了車,她才把門關上。上官雅轉身靠在門板上,白皙的臉上還殘存著冷風的氣息,擡眸望著天花板,頭頂,水晶燈溫暖的光照落下,點亮了上官雅眸中的晶瑩。

她該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

尹凝絡睡到半夜之後突然驚醒,房間裡牀頭燈開著。那是一盞百合花形狀的小燈,搖曳著婀娜的身姿散發著溫柔的光,尹凝絡癡癡地看了一會兒,當她再想閉上眼睛入夢的時候,竟發現黑夜偷走了她的睡眠,不讓她睡覺。

隆冬季節,夜間氣溫低,但房間裡的暖氣開的很大,因此起來時只需要套一件薄衫就可以了。

睡意全無,尹凝絡掀開被子下牀,走到窗前的時候,自覺拉開窗簾,凌晨,外面仍舊黑漆漆的一片,空中飄散著雪花。

“還在下雪啊!”

尹凝絡在心頭默唸。

那種發不出聲音的痛苦,在夜間尤爲強烈,一度充斥著她的胸口讓她緩不過起來。看著窗外內心失落,但好像又不全爲了失聲的事情,醒來之後,她總覺得身邊少了點什麼一樣,輕輕闔上眸子,試圖想起些什麼,可是大腦空白一片,直到後來她蹙眉,煩悶的睜開眼睛。

她討厭自己,究竟是怎麼了,發不出聲音也就算了,連記憶也消失了。除了這個家,跟家裡的人之外,她對外界一切沒有任何印象。簡直就像一個傻子一樣!合上窗簾不看了,或許是因爲拉窗簾的力道過大,有風吹起了另一面牆上的沙曼,擡眸的瞬間尹凝絡無意間看到沙曼的後面有一個方形的暗格。她朝那面牆走過去,掀開了紗幔,同時也看到了那個暗格,尹凝絡用手一推才發現那是個保險箱。

在自己的房間裡有一個保險箱,那裡面又有什麼樣的秘密呢?

白色的保險箱旁邊設置著一組密碼鎖,尹凝絡盯著他們看了好久,鬼斧神差般的伸出手按下了幾個數字。

——滴答

保險櫃打開了,尹凝絡放眼望去,裡面放著一個筆記本,旁邊還有一個紅色的絲絨錦盒……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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