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瑞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無言的看著天花板,好像在極力的剋制著什麼。他的手指在自己的身側慢慢的收緊,那些我愛極了的優雅指尖在微微的顫抖,顯示著唐瑞此刻的心情遠遠沒有他外露的表情鎮定。
“對不起……對不起林抒。”他的聲音裡有極力壓制的痛苦,但他仍舊逼迫自己對我露出了一摸微笑。
他不再說愛我。而是深深地望著我的眼睛,像是要把我的容貌刻在自己的腦子裡:“你說的對,在我的心裡還那麼亂的時候,我不該來招惹你。我用愛的名義把你綁的死死的,卻忘了把說好的幸福給你。”
我微笑著搖了搖頭,沒再多說什麼。
“我到現在才發現。‘我愛你’這三個字是多麼空洞無力的東西。”唐瑞笑了笑,突然碰住了我的臉。
“唐瑞……”我緊緊的皺褶眉頭,定定的看著他的眼睛,下意識的有些想躲。
他的吻落在了我的眉心,格外的輕柔,像是害怕自己的舉動褻瀆了自己心裡最美好的東西似的:“林抒。我把自由還給你。你去做你想做的事,等我去追你。好嗎?”
我一直睜著眼睛看著他,直到唐瑞離開。
站在原地的我像是腳下被人釘了兩顆釘子一樣。只覺得自己渾身的力氣都快被人抽乾了一樣。
小腹那裡傳來了陣陣的疼痛,我捂著肚子,坐在了林默的病牀上,隔了好一會兒才覺得舒服一點。那些被冷汗浸溼的衣服粘膩在身上,風一吹,格外的冷。
唐瑞轉身離開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連帶著肚子裡的那個小的都刺激到了,竟然讓它產生那麼強烈的反應。
到底是唐瑞的骨血,才幾周大小就會對他戀戀不捨了?
我單手捂著肚子,另一隻手下意識的摸了摸被他親吻過的眉心,腦子裡一直回放著剛剛他對我說的話。
他不再對我說“林抒你等我”,而是說“你去做想做的事兒。等我去追你”,他說他要還我自由。
也許唐瑞並沒有忘記,我和他的感情,最開始只是一場各懷心事的算計。他圖的是這張臉,而我塗的是他的身份。那場本來就沒有自由可言的愛情,慢慢的抹平了我的棱角,讓我學會了原諒。等到我驚覺自己已經退無可退的時候,我纔想起曾經的自己,也會用那麼強烈的手段來對待別人。於是便有了我這一次的決絕……
我的心口熱了一下。有些東西呼之欲出,並且那麼迫不及待。
可我卻很快的把那些奇怪的年頭生生的壓抑了下去,唯恐我在這一條自己選擇的路上再也走不下去了。
現在把話說的再好聽有什麼用?還是等唐瑞真的做到自己承諾的這些事,再談什麼信任吧。
我笑了笑,終於還是回過神來,將唐瑞送來的果籃拆開,撿著林默喜歡吃的東西洗了一些打算拿回來喂他吃。
從水房出來的時候,我驚訝的發現了石少卿。
他拎著大大的果籃挨個病房都進了一遍,顯然是在找人。
我鬼使神差的叫了他一聲:“石先生。”
他見了我。竟是鬆了一口氣:“要是見不到你的話,我可能要把整棟病房都找個遍了。你的電話無人應答,我就只好用笨法子了。”
能在這樣的地方見到自己的朋友,這樣的心情足以稱得上感動和欣喜二字:“您怎麼來了?”
“聽說你家裡有人生病了,我就來看看。”石少卿的腳步頓了一下,似乎有些猶豫要不要和我把話說的那麼明白:“你是不是和唐瑞出問題了?呂明方告訴我檢察院那邊拿到了新證據,撤訴了。他問道我頭上來,可我卻不知道里面的情況,搞得我在他的面前格外被動。本來我是想去你公司裡找你,順便問問情況的。不過公司裡的人說你好像把股份轉回給了唐瑞,自己走了,我想找你,就另外的廢了不少功夫。”
我看著石少卿,臉上不自覺的帶上了幾絲苦笑:“對不起石先生,我不是故意不告而別的,而是我有理由不得不離開。”
“你離開的理由肯定和唐瑞有關。”
我朝他微微笑了一下,擦了擦手,還是沒有搭腔。
石少卿不是個笨人,很顯然,他是個心細如塵的男人,我這點小情緒根本不可能逃過他的眼睛。
他沉默了一會兒。終於微微嘆息,對我說道:“沒關係,不管你和唐瑞兩個人怎麼樣。我都是你的朋友。如果你有什麼困難的話,一定要和我說。只要我力所能及的,都可以。”
我笑了笑,“嗯,我是不會和您客氣的。”
“您?”石少卿不悅的挑了一下眉頭。
我連忙改口道:“你。”
於是石先生便笑了。
他走進了林默的病房裡,將東西放下。我連忙給石少卿搬了凳子。這才發現壺裡沒了水,連給石先生倒杯茶都不行。
出去打水回來,我發現石少卿這會兒正和我家林默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對視著。石少卿似乎看他看的格外仔細,他坐在一邊直勾勾的看著我弟弟瞧,目光中難掩關切的模樣。他這樣子,就像是藝術愛好者走進了美術館似的,把所有的線條和顏色都看的清楚明白。
石先生是個內心柔軟的人,這一點我早就知道了。對待一個素未謀面的孩子依舊能那麼溫柔仔細,完全是他的性格和習慣決定的。我倒是寧願以後來見我們家林默的都是這樣的朋友,這樣的人才值得深交,才能在這樣的時候暖人心房。
“我這裡有兩包紅茶,石先生不嫌棄的話。我給你衝一杯?”
石少卿猛地回過神兒來,像是這個時候才發現我回來了:“啊?哦,好。”
我只道他是在發呆想事情。突然被我叫了一聲嚇到了,因而並沒有多想。
石少卿走過來接過我手裡的杯子,似乎是怕我燙到:“你弟弟是什麼病?嚴重麼?”
我看了林默一眼,知道他這個孩子現在什麼也不懂,他之分的清別人對待他是否善意。只要你微笑著,就算你心裡想要給他一刀,他也會欣然同意的。這就是我那個傻弟弟,傻的讓我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