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思芊覺得吧,人活著不能太較真。
就像你某天丟了一個簪子,心裡面不痛快,一天兩天是正常,可如果你糾結(jié)了兩三個月還是在肉痛那個簪子,那就只能說你這個人太看不開了。
穆思芊就是一個看得開的人,所以即便是自家的沈謙“綠”杏出牆,她也只不過是心揪痛一下,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該吃就吃,該睡就睡??墒撬运约旱?,睡她自己的,雲(yún)兒你幹嘛老是用那種悲天憫人的眼神看她啊?!
雲(yún)兒小心翼翼地湊到她耳根勸道:“小姐,想哭就哭出來吧,別憋壞了身體?!焙Φ盟褎偟阶斓难喔C全部噴出來了。我的天天吶!燕窩可怎麼是很貴的,不要浪費好不好!
而一邊的雲(yún)兒卻自動將她肉痛燕窩的悲慼歸化爲(wèi)被男人拋棄後的哀怨,萬分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小姐,雲(yún)兒的肩膀可以借你用一下。”
穆思芊:“……”
雲(yún)兒是她的貼身丫鬟,但不要誤會,穆思芊並非什麼大家閨秀,甚至連小家碧玉都算不上,她只不過是個舞姬罷了。爲(wèi)了撐起當(dāng)紅舞姬的門面,玉姨特地派來了雲(yún)兒來做她的貼身丫鬟。
穆思芊現(xiàn)在住的地方叫做仙瓊閣,是整個北坤王朝都聲名顯赫的舞坊。仙瓊閣本就有“陽春白雪”四大舞姬,如今又多了她穆思芊這朵突然冒出來的奇葩,一時間是令其他舞坊又羨慕又嫉妒,但甭管你怎麼羨慕嫉妒恨,人家實力擺在那了,所以他們只有咬著手指在一旁看的份兒了。
仙瓊閣的實力高,閣主玉姨又是個志向高遠(yuǎn)的主,再加上多年的精心運作,仙瓊閣成功從娛樂百姓的平臺轉(zhuǎn)型成權(quán)貴們欣賞樂舞的高級會所,而沈謙就是此高級會所的VIP之一。
如果你問沈謙是何許人也,周圍在場的人肯定會一人送你一個白眼:“什麼啊,居然連我們英明神武的丞相大人都不認(rèn)識!?”在場的女人無論老少勢必會雙手合十舉到胸前,兩眼冒桃心:“沈相大人!我們願意永遠(yuǎn)追隨您!”老人必定會捋著山羊鬍徐徐說道:“沈相大人啊,那可是個清官,而且據(jù)說從不涉足風(fēng)月之所,是個好男人,要是我的孫子也像沈相大人那樣潔身自好就好了?!?
所以說,市井之言不可全信,起碼最後一條是穆思芊絕對搖頭否定的!
沈謙如果沒有涉足過風(fēng)月場所,他們怎麼可能相遇?以上因沈謙劈腿而浪費了她一碗燕窩的帳算到誰的頭上?。?
穆思芊對沈謙的評價是:冷,面癱,冷……貌似也沒有什麼了,哦,如今倒還可以加進來一條:花心。
兼具冷和花心這兩個屬性,真的沒問題嗎?怎麼感覺這是要精神分-裂的節(jié)奏?
但顯然沈謙與精神分-裂這個詞相距甚遠(yuǎn),因爲(wèi)當(dāng)穆思芊滿腹心疼地端著瓷碗,想去廚房再蹭一碗燕窩來撫慰一下自己受傷的心靈的時候,造成她前一碗燕窩壯烈犧牲的罪魁禍?zhǔn)渍荒樀坏睾丸鹤哌M居仙閣。
看到這,穆思芊只覺火氣蹭蹭地往上冒,“蹬蹬蹬”地大踏步走了過去,手指顫抖地指著沈謙,道:“你、你、你……”
不要誤會,穆思芊之所以這麼氣憤完全是因爲(wèi)被灑掉的那碗燕窩,而不是因爲(wèi)沈謙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然而面前的兩人顯然智商情商均正常,見她衝過來自以爲(wèi)是失戀之後的女人發(fā)瘋,再加上穆思芊手裡握著一隻碗,碗裡物體不明,自以爲(wèi)她是要報復(fù)。
沈謙雖是丞相,但武功亦是高超,幾個閃步間就擋道瑾春面前,大手一揮,掌風(fēng)呼過,愣是生生拍掉了穆思芊手裡的瓷碗。
“啪!”
藍(lán)花白底的瓷碗碎了個十成十,穆思芊的右手還保持著握碗的姿勢,可碗已經(jīng)無跡可尋,她哆哆嗦嗦了半天總算將自己的憤怒總結(jié)成了一句咆哮:“沈謙,你還我燕窩!”
***
話說當(dāng)時穆思芊一聲咆哮,三人都愣在了當(dāng)場。沈謙和瑾春顯然是沒有想到她會蹦出來這麼一句,而穆思芊則是……剛纔出氣太多,呼吸不順,正努力地導(dǎo)氣呢。
沈謙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脣邊是一如以往的淡笑,只透著疏離而無絲毫溫暖,“思芊,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要不然怎樣?還有,別轉(zhuǎn)移話題!還我燕窩!”穆思芊說著伸出一隻手,儼然一副討債的模樣。
瑾春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手帕掩脣譏笑道:“哪裡有什麼燕窩,不過就是一個空碗罷了!穆思芊,你如果已經(jīng)窮到靠坑蒙拐騙才能吃到燕窩,那姐姐我不介意施捨給你一點。畢竟,你是阿謙的前任嘛!”
穆思芊的關(guān)注點顯然和正常人不在一個層面上,聽到有燕窩吃,頓時兩眼放光,且自動忽略了瑾春的冷嘲熱諷。但是她素來討厭瑾春傲慢的脾性,一時間在美食和原則之間不斷徘徊。這時雲(yún)兒因爲(wèi)剛纔的喧鬧從房間出來,看到樓下這兩大陣營的對立頓時嚇得腿軟:天吶!自家小姐怎麼又好死不死地撞見丞相大人和瑾春姑娘了呢?
雲(yún)兒慌忙小跑著去拉穆思芊:“小姐,你不是說去廚房再要點燕窩嗎?咱們快去吧!”
穆思芊見到雲(yún)兒來,連忙歡喜地拉著她說道:“咦?雲(yún)兒,你也來啦。瑾春說要給咱們燕窩,不過我想惡毒女人的東西肯定不好吃,所以我決定還是不要了。不過都耽擱這麼久了,廚房的燕窩會不會早就沒了?唉,真是後悔啊,就知道碰到瑾春這個惡婆娘沒好事。”說著還甚是嫌棄地瞥了瑾春一眼。
雲(yún)兒滿頭黑線:小姐,這樣的內(nèi)心獨白說出來真的好嗎?
果然一旁的瑾春臉頓時拉了下來,怒斥道:“穆思芊,你好大的膽子!”
瑾春用的是上位者的口氣,但絕不是因爲(wèi)有沈謙的撐腰,而是因爲(wèi)她本就有資本。
說到當(dāng)初沈謙和穆思芊在一起,坊間流傳的是丞相大人和當(dāng)紅舞姬的風(fēng)流韻事,而到了沈謙劈腿和瑾春在一起,坊間流傳的是丞相大人和失落民間公主的天造地設(shè)。
此公主說的自然是瑾春,她是當(dāng)今聖上十六年前遺落民間的女兒,而如今瑾春還待在仙瓊閣,是因爲(wèi)要等待認(rèn)祖歸宗的儀式之後才能正式入宮。
所以瑾春一聲厲喝之下,雲(yún)兒馬上嚇得跪了下來,求饒道:“瑾春姑娘,不,公主殿下,還請饒過我家小姐!”
“饒過?冒犯皇族是死罪,你一個小小的丫頭憑什麼讓本公主饒過穆思芊!?”
雲(yún)兒才一個十三歲的孩童,不識點墨,此刻已是詞窮,只得不住地扣頭求饒。
穆思芊不高興了,憑什麼自家的丫鬟要給瑾春扣頭,還把額頭都弄破了!她拉起雲(yún)兒,拗著頭對瑾春說道:“什麼公主,我纔不怕呢!要殺要剮隨你便,大不了就是碗大個疤嘛!”又充滿鄙視地對沈謙說道:“沈謙,找這樣斤斤計較的母老虎,外你的品位真是越來越不咋滴了!”
雲(yún)兒嚇得腿軟,感情自家小姐得罪了瑾春還不完,非要把丞相大人也得罪了啊,這還有什麼活路啊!
可出乎雲(yún)兒的意料,沈相大人倒是沒有生氣,一如以往地淡笑著,對瑾春說道:“公主殿下,不是說要回房取東西嗎?我們今天還要去郊外遊玩,莫要平白耽誤了大好光陰。”
瑾春在沈謙面前馬上化作溫柔小綿羊,其變臉?biāo)俣攘钅滤架氛ι啵哼@都直接可以進雜技團表演了。
只見瑾春柔情似水地?fù)н^沈謙的胳膊,說道:“都聽阿謙的,阿謙叫-春兒做什麼,春兒便做什麼。還有啦,叫我春兒就好了,公主什麼的太生分了?!?
說著二人走上樓,留下穆思芊在原地做嘔吐狀。
春兒?阿謙?大姐,難道你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叫做秀恩愛,離得快嗎?
***
從廚房裡討來了燕窩,穆思芊志得意滿地回到房間,小心翼翼地將燕窩放到紅木桌上,然後想起什麼似的一頭扎進屋裡,頓時傳出各種霹靂乓啷的響聲。
雲(yún)兒看著自己今天早上才收拾好的房間再度迴歸亂七八糟,無語望天:小姐,你能給我少找點事嗎?
穆思芊的聲音隔著一大頓雜物傳來:“雲(yún)兒,以前我不小心摔傷,沈謙送來的冰肌玉膚膏你放哪裡了?”
“冰肌玉膚膏?小姐你找它做什麼?”雲(yún)兒不解,畢竟當(dāng)初沈相大人拿來後小姐自己都是捨不得用的,如今找來是做什麼?
穆思芊從一大堆雜物裡鑽出來,臉頰上沾了一塊灰塵也渾然不知,她跳到雲(yún)兒面前,指著她的額頭一副“你無可救藥”的表情說道:“你自己額頭受傷難道不知道嗎?真是的,這麼大的人了還要我來照顧?!?
雲(yún)兒心中感動得泣淚橫流,小姐自己都捨不得用的冰肌玉膚膏居然拿給她用,她們做奴婢的身份低賤,能這般關(guān)心她的也只有小姐了。她這輩子能服侍小姐實在是她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底韵露Q心,這輩子一定好好照顧穆思芊。
雲(yún)兒淚眼汪汪的想去抱著穆思芊大好人表達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卻不知什麼時候穆思芊已經(jīng)走到了房間的另一頭,然後又是一陣“霹靂乓啷”翻箱倒櫃的聲音……
頓時,雲(yún)兒的心中猶如大風(fēng)掃過,表達感激之情的衝動早就被吹拉到爪窪國去了。
老天爺啊,誰能給這位塞回孃胎再上根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