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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回家吃飯

“哇哇哇……”

一陣忽如其來的嬰兒哭喊聲,打破了夜晚的寧靜。

劉芳像是安裝了發跳的機器人似的,猛地從牀上跳起來。

儘管蓬頭垢面,滿臉都是睡眠不足帶來的疲憊,甚至連眼睛都還沒睜開,她就已經很熟練的解開睡衣,把身邊搖籃裡的女兒抱在懷中,輕輕的搖晃著。

吃到了母親的**,小嬰兒漸漸的安靜了下來,嘴角露出滿足的微笑。

自從當了媽媽以來,劉芳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每天晚上都要被孩子鬧醒好幾次,爬起來餵奶把屎把尿的,白天還得上班,幾個月下來人都瘦了一大圈。

不過作爲一個母親,每當看到孩子嘴角這副滿足的微笑,劉芳都覺得心裡滿滿當當的,什麼都值了。

好不容易又一次把兒子哄睡著,劉芳自己卻睏意全消睡不著了,看看時間,這個點出差的老公肯定已經睡了,於是爬起來在穿著拖鞋去廚房衝了杯牛奶,然後坐在電腦面前,準備明天單位需要提交的表格再整理一遍。

打開電腦,屏幕一閃,刷出了桌面背景圖片。

那是一張幾年前的照片,在市公園的草地上,一條才剪了毛的兩歲棕色泰迪犬,正在快樂的追逐著一隻蝴蝶。

攝影師準確的捕捉到了眼前這個畫面,連泰迪的表情都顯得栩栩如生,兩隻亮晶晶的黑眼睛裡,伸出粉色的小舌頭,充滿了歡樂。

看到屏幕裡的泰迪,劉芳心裡沒來由的就像針扎似的痛了痛。

她沒打開工作文件,而是點開了幾個以前常去的網站,登陸進去後,找到了她之前陸續發過的幾條帖子。

《重金尋愛犬!》

《棕色泰迪,兩歲,左耳有一塊三角形缺口……》

帖子都已經很老了,有一篇帖子甚至已經進了回收站。

儘管理智告訴她,結果不會有任何不同,但是她還是認真的把每一個帖子都拉到最後,想要尋找萬分之一的希望。

希望並沒有成真,沒有新的回帖,那些舊的回帖,她都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早就看過了無數遍。

沉默了片刻,劉芳關掉網站,呆呆的看著屏幕上的泰迪犬。

時光好像一下子拉回了五年之前。

五年前,劉芳大四。

這一年,她遭遇了人生的第一次失戀。

大雨中,劉芳失魂落魄的走在操場上,心裡比雨水還要涼。

一聲很稚嫩的狗叫聲從跑道邊的草叢裡穿出來,讓她回過神來,當她撥開草叢的時候,發現了一隻被凍得瑟瑟發抖的小泰迪犬。

她沒有任何猶豫,就把泰迪抱回了寢室。

她還很清楚的記得,當時爲了躲避宿舍管理員大媽,她把泰迪塞在自己的雨衣裡。

小泰迪就像能感應到她的緊張似的,用還沒完全長出來的小爪子,緊緊的抓著她的毛衣,明明渾身發抖卻忍著一動都不敢動。

她同樣能很清楚的記得,當時宿舍裡的姐妹,第一眼看到這隻小狗時候的驚訝和喜愛,以及之後,小泰迪忽然又吐又拉的時候,寢室裡同學的驚慌和不耐煩。

犬瘟,對於幼犬來說,幾乎是致命的疾病,也是足夠讓原來的主人拋棄它的理由。

劉芳好話說盡,才讓宿舍的人同意這條小狗暫時留下來,接下來,她又花光了幾乎所有的積蓄,帶著小泰迪一趟一趟的跑寵物醫院。

也許是泰迪命不該絕,也許是老天給了劉芳一個從感情挫折中走出來的機會,一個多月之後,劉芳終於看到了一條眼睛亮晶晶,鼻子溼乎乎,活蹦亂跳的小狗。

之後幾年,泰迪陪伴著她,走過了大學校園,來到了新的城市,遇見了一段新的愛情,一個新的家庭,以及她的愛情結晶。

但是誰都沒想到,新生的寶寶對動物毛髮過敏。

和丈夫商量之後,劉芳夫妻決定,把泰迪犬送給一個親戚,之後她自己也搬了新家。

僅僅一週之後,親戚就很抱歉的告訴她,泰迪走失了。

劉芳在網上發了很多的尋狗啓示,全部石沉大海,大半年來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她回頭看了看安然沉睡的寶寶,目光再次落在電腦屏幕上,有些失神的對著正在捕捉蝴蝶的小泰迪,喃喃的自言自語:“你從小就很頑強,一定能活得好好的,對不對?”

就在此時,門口忽然傳來一陣異動,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抓撓著大門。

劉芳嚇了一跳,從貓眼裡朝外看,走廊裡卻沒人,她插上插銷,大著膽子拉開一條門縫。

門外,蹲著一條和狼狗大小的泰迪犬,正擡著頭,兩隻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

“咦,這是誰家的狗啊?”劉芳打開門左右看了看,一個人都沒有,狗身上也沒有任何牌子之類的東西。

泰迪還是坐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看著她。

“小傢伙,你是不是餓了啊?等等啊。”

眼前的這條大型泰迪犬,讓劉芳忍不住就想到了自己走失的那條,幾步回廚房,用小碗裝了點牛奶和餅乾,放在泰迪面前,蹲下來摸著它的腦袋,笑著說:“是不是餓了啊?吃吧。”

哪知道,那條泰迪卻看都沒看食物一眼,而是微微歪了歪頭,用自己的大耳朵,輕輕的蹭著劉芳的手,眼神裡充滿了眷戀。

看到這個再熟悉不過的眼神,劉芳忽然僵硬在原地,一臉訝異。

“你……你是jacky?”劉芳顫聲自語。

她走失的泰迪,是不可能長到這麼大的,可是,那種眷戀的眼神,她卻見過無數次。

在雨中瑟瑟發抖,自己將它抱入懷裡的時候;

在醫院裡,醫生給它打針的時候;

在陽光下奔跑的時候,犯了錯誤被自己批評的時候。

以及,親戚抱走它的時候,它用兩隻前爪趴在車窗上,依依不捨的望著自己的時候。

這種眼神,幾乎要刻在劉芳的心底。

泰迪犬嘴巴微微一張,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終,只是用毛茸茸的腦袋,輕輕的摩擦著劉芳的手。

劉芳觸電般的縮回手,但立刻又以更快的速度,重新伸出手,撥開了大泰迪的左耳。

左耳內側,有一塊三角形的缺口。

看到這塊缺口,劉芳如遭雷擊。

哪怕重來一千次,一萬次,劉芳的選擇也不會變,這是一個母親的天性;

但是這份糾結和自責,一直在她心底裡的最深處,纏繞不去。

壓抑已久的感情在這一刻終於爆發,她緊緊的抱住了眼前的大狗,淚如雨下。

“jacky,對不起!對不起!原諒我!”

大狗擡起爪子,輕輕的放在曾經的女主人聳動的肩膀上。

……

過了好幾分鐘,房間裡又一次響起嬰兒的哭鬧聲,劉芳猛地擡起頭回頭看,下意識的就想要回去哄孩子,可是卻停住了,神情糾結的看著泰迪。

泰迪也在看她,眼神很複雜。

對視了好幾秒鐘,泰迪忽然退後了一步,離開劉芳的懷抱,然後露出一個極爲人性化的表情,舉起肉乎乎的爪子,衝她擺了擺。

一轉身,飛快的跑開了。

“Jacky,別走!”劉芳穿著睡衣,大步追出門外。

然而身後的房間裡,嬰兒的哭聲更大了。

她停下腳步,扶著牆望向泰迪遠去的方向,沉默了片刻,神情漸漸變得溫柔起來,輕輕的說:“謝謝你,Jacky。”

……

……

小區外,一條大大的泰迪鑽進了小樹林裡。

“咦,我還以爲你不回來了呢。”嫦小兔說。

茍日天要找的,就是它前主人劉芳。姜軒通過派出所老邢查到了劉芳的住處。

茍日天垂頭喪氣的走到姜軒面前,擡起頭,沮喪的說:“我已經是一隻妖怪了,不再是jacky,而是茍日天。”

姜軒拍了拍他的腦袋,說:“你用你的方式,報答了她。愛一個人,就是希望對方過得更好,不是嗎?”

“我牙都要被你酸倒了!”嫦小兔呲牙咧嘴,沒心沒肺的也拍拍茍日天的腦袋:“別難過了,回家包餃子給你吃,吃飽了就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謝謝你,姜老師!”茍日天認真的說。

姜軒點點頭,一手拉著嫦小兔,一手牽著茍日天,說:“走,回家去,姜硬還在等我們吃餃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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