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廠子？”周秘書沉吟了片刻，點了點頭：“很好，他賣他們的，你去通知下其他廠長，先不要提賣廠的事情，我知道很多人都撐不下去了。改革一定會有犧牲品，小我順從大我嘛。我們先看看秦董對這件事是個什麼態度。”
“明白。”
“周秘書。”就在這時，一個平淡的女聲響起，周秘書回頭一看，立刻恭敬地笑道：“季局長，您總算來了。大家都眼巴巴地等著呢。”
此刻，正是五月，春衫薄的時候。季局長穿著一身一絲不茍的白色襯衣，年紀大約接近四十的她，還帶上了自己很少戴的眼鏡。甚至胸口上別上了從來不別的“上海招商局”的牌子。
“眼巴巴？”季局長笑了笑，眼光中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火熱。不著痕跡地推了推眼鏡，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按捺不住的笑容低聲喃喃道：“我纔是真正的眼巴巴。”
“秦董一到，立刻通知我。”
“是。”
三十分鐘後，秦遠峰和久保正雄，徐翔三人，來到了這棟樓下，這是市委的一棟樓，幾乎所有重要部門都在這裡面，爲了表示對這次磋商的重視，三位董事全部前來。
“來了來了！”周秘書從窗簾外看到一行人下車，立刻興奮地回頭喊道：“季局長！他們到了！”
“慌什麼。”季局長輕描淡寫地端著茶杯，掃了他一眼，嘴角卻掩不住笑意：“好歹我們代表上海市政府，上海市對外招商引資以來，這是第一個資產破億的大公司，也是第一個中國人自己的公司。你驚慌失措成何體統。”
聽到她話語中的打趣，周秘書連忙笑道：“不是驚慌，是驚喜。驚喜啊……”
“先出去吧。”季局長笑著揮了揮手，她已經聽到了不隔音的門外傳來一羣廠長壓抑著極度興奮和萬分期待的低低音浪。
周秘書出去後，她坐了大概五秒，立刻站了起來，快步鎖好了門。緊接著三步兩步走到桌前，打開抽屜，小心翼翼地拿出一面紅框鏡子來。
她的眼睛，此刻都在眼鏡後閃閃發亮，緊緊抿著嘴脣，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著裝，猶豫了好一陣，將衣領上那顆圓圓的珠花拔了下來，毫不猶豫地扔進了抽屜。
再次整了整衣服，緊抿的嘴角根本不受控制地上翹，她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帶著狂跳的心臟打開了房門。
走不到十米，就是一個偌大的會議廳，足以坐下二三十人，剛一打開，她就差點被衝了出去。
那是一種無形的，可以感受到的熱情。
在座的二十位廠長，瞪著發紅的眼睛，看著正中間的一行人，儘管他們已經極力剋制，但是就是在季局長這個位置，都能聽到他們粗重的呼吸。
“秦董。”壓抑住心中的期待，季局長連忙走了進去，笑著伸出了自己的手：“你終於來了，我們這批人可是盼星星盼月亮。望眼欲穿啊。”
她身邊一直嚴陣以待的周秘書，立刻笑著說：“這位是新設招商局的季局長。招商局所有事情，都歸她管。”
周圍的人頓時全部站了起來，帶著重重的呼吸聲，嘴裡喊著季局長，眼睛卻釘子一樣從未離開秦遠峰身上。
一把手啊……秦遠峰目光一亮，他知道，接下來幾年，這位季局長絕對會平步青雲，自己和她打交道的時候多著呢。
他一點都沒有擺架子，笑著握了握手：“抱歉，季局長，還有各位，搬遷的事情太多，太麻煩。耽擱了一段時間，而且日本方面還有一點收尾工作。還要安排本公司下一季度的業務，美國的喬布斯先生也趕了過來。實在是不好意思。”
徐翔在他身後，仍然笑著，嘴裡卻輕輕朝久保正雄千里傳音：“一上來就抖老底，秦董這是打算第一步就讓他們見識到我們的實力啊。”
“看你說的。”久保正雄一邊笑，一邊臉色不變地輕輕動了動嘴脣：“我倒覺得秦君做得很對，國內私營，我們就是老大。這種捨我其誰的氣勢，不能太直接表露出來，這會讓他們覺得我們張狂，高人一等。畢竟日後打交道的機會多得是。這樣隨意地帶出來最好。畢竟他說得好啊，國家政策不廉價，我們又不是乞丐。自然要讓上頭看到我們的實力。”
“喬布斯？”季局長既然能坐到這個位置，顯然要對世界各個行業各位老大都瞭然於胸，當即淺笑著點頭：“青年才俊，莫過如此，竟然能讓蘋果前董事長親赴香港，秦皇朝前途無量。”
周圍的人倒是不瞭解，別把這時候國內的廠長見識想的多廣闊，他們董事制度是什麼70%的人都不瞭解，更不要說什麼蘋果，任天堂。
周秘書掃了一眼，心中瞭然，笑著說：“蘋果公司，世界五百強企業，總資產上百億美元。”
周圍的人立刻長長地“噢”了一聲，捧場道：“厲害，厲害啊。”“這麼多資金啊。”
秦遠峰簡直鬱悶不已。
一聲聲虛有其表的讚賞，讓他絲毫都高興不起來。
這是怎麼了？這個數字不值得讓他們衷心地來誇獎兩句？
心裡的虛榮心在作祟，不過還沒等他想完，季局長就笑道：“你們啊……真的該走出去看一看了。秦董，不用介意，他們這輩子恐怕都沒見過一百萬人民幣的現金，十萬就是天文數字了，你說上百億，還不如對他們說十萬買了他們的廠來的直接。”
合計是對牛彈琴了？
秦遠峰哭笑不得，算了，季局長明白就行。
一行人坐下之後，季局長都感覺自己的心在砰砰跳動。
秦皇朝已經落戶上海，這是絕好的消息，但是對方準備投資多少，能給上海市解決多少困難？她這幾天都沒睡好，全都在考慮這個問題。
“秦董。”她率先開了口，笑著頷首：“對於貴公司在日本的事蹟，我非常佩服。當然，我們更歡迎你這樣的青年才俊回國投資。中國現在真的非常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話語中的懇切，期待，即使是秦遠峰這種第一次見面的人，也能感受得到。
完完全全出自本心，這種求賢若渴的滋味，徹底地表達了出來。
他收斂了笑容，認真說道：“季局長，我是中國人，之前在香港創業，相信你也能理解。但是，我始終會回國。並且，我希望我們國家能超過日本，成爲世界上的電子娛樂，甚至娛樂業第一大國。”
“我的性格不喜歡繞彎子。我想……”他看了一眼所有人：“今天來季局長應該是想聽聽我這個還不成器的公司在上海的發展計劃。我覺得，我們直接進入正題如何？現在已經是晚上七點半，如果客套，我更希望是正事談完之後。”
說得好！
在場所有人，包括季局長差點就拍手了。
等了這麼久，幾乎是數著秒針過的這幾天，他們哪裡還有心情客套？這句話簡直太正中下懷了。
“周秘。”季局長同樣是個雷厲風行的性格，實際上，這時候的改革派，提拔的人幾乎全部都是這樣的性格。中國，已經到了不能不變的時候。
周秘書立刻會意，掏出了本子就準備記錄。
“我有兩個計劃。”秦遠峰一旦開始談判，第二人格自動開啓，平時那個能和花浮影嬉皮笑臉的小峰哥瞬間消失。而且，他習慣於自己把握主動。
“第一。”他豎起一根指頭：“我將會投資五千萬，在黃浦江畔修建一棟上海市的地標級建築……”
周秘書正在記錄的筆都歪了一下，他完全沒想到，秦皇朝第一個計劃，就這樣的驚世駭俗！
起碼現在滿屋的人，就連季局長，都懷疑自己聽錯了，端著茶杯的手都頓住了，整個人雷打了一樣看著秦遠峰。周圍的人，蘋果的百億沒嚇到他們，這五千萬，卻是在他們“能理解能接受”的範圍之內，同樣被鎮得如同古代大院前的石獅子。
“地……地標級建築？”季局長最先回過神來，但是這一瞬間，她就感覺自己心頭血上涌！
她想過，她猜過，秦皇朝要怎麼投資，很可能最大的投資就是收購幾個連在一起的廠子，做一條生產線。但是絕對沒有想到，開始就被一顆流星砸暈了。
哦，不對，不是流星，是隕石！足以讓恐龍滅絕的大小！
什麼叫地標？
這年代的地標，絕對不是東方明珠，它的預案都還在探討中。
這時候，上海郵電管理局大樓，堪稱上海地標。但是秦遠峰一開口，就是再做一個地標！
要成爲地標，可絕不僅僅是一筆錢那麼簡單。要讓人們公認它是新上海的地標，那不僅僅是一大筆錢，更是頂尖的設計！代表上海走向新時代！
這種設計，不僅僅要得到上海人民，政府的公認，也要得到全國的公認，更要得到即將蜂擁而入的世界各國商人的公認！
除開任何一種，都不可能稱其爲地標！
她張了好幾次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代表著雄厚的資金，代表著大量的人工，更代表著瘋狂。
驚喜太大，直接變成了驚恐，她一時間分不清秦遠峰是在開玩笑還是在說真的。
“你……是說真的？”她聲音都有些發顫，回過神來之後立刻追問。
“當然。”秦遠峰鄭重地點了點頭：“我將和美國芝加哥SOM事務所合作，一年內投資到位開始建築。”
他目光灼灼：“這，將是中國有史以來第一棟最現代化，最高的摩天大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