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您付的是可兌換成等價美元的日元。馬援朝也佔了起來，面沉似水：“中鉢先生，我如實告訴您一句。秦先生的地位，恐怕在中國比您想象得要受重視得多。我可以說，他在領導們的眼中，和索尼是一個等級的。”

“哈哈哈！”中鉢良治大笑了起來，咬著牙笑道：“真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馬局長，中國\政府的嘴臉，鄙人今天是領教了……”

下半句話，他差點一口血噴了出來。

“然後呢？”馬援朝吃驚地問：“您的意思是，索尼不在中國投資了嗎？”

他睜著“天真”的眼睛，問著“純潔”的問題：“天哪……日本崩潰在即，您是要投資經(jīng)濟圈已經(jīng)成型的臺北？還是正在製造‘漢江奇蹟’的韓國？”

中鉢良治一口氣，死死堵在了胸口，咬合肌已經(jīng)開始了劇烈顫抖，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每一句話，都像刀子一樣割在他的心上。然後，再用沾著他心頭血的刀子，來拍他的臉。

中國，改革開放，公改私，已經(jīng)是表明的態(tài)度。這代表著一個巨大的廉價加工廠誕生，索尼怎麼可能不投資？

一點面子都沒留，對方讓他場面話都沒法說出來。

怒極而笑，現(xiàn)在的他是真正的怒極而笑。

是啊……多麼可笑。他心中幾乎都在嘶吼，我堂堂索尼董事，居然被一言一句逼到了這種程度！

對一個區(qū)區(qū)副局長，在日本就是個副課長的角色！我中鉢良治什麼時候不是揮之即來招之即去？

現(xiàn)在，卻偏偏對著一個“大加工廠”的小副局長打不得罵不得。還不停地被噁心。

在他身後的秦遠峰，更是什麼事情都彷彿和他沒有關係，只是笑著看戲，差點讓他直接衝上去來上一腳。

一開口，就是滿嘴的“碰巧”“抱歉”這件事要和你秦遠峰沒關係，我中鉢良治的頭割下來給你！

更噁心人的是在最後，這位純潔的馬局長挑明瞭，日本企業(yè)現(xiàn)在絕對會大批量選擇中國投資，中國起碼能爲他們節(jié)省數(shù)十億美元的人工費！別人都來了，你索尼呢？

來不來？

和我翻臉？行，反正你們這些電子業(yè)都要過電子產(chǎn)業(yè)司，到時候咱們再算賬。

不翻臉？那麼不好意思，這次，起碼今年上半年的批地，您們該哪涼快哪涼快去。

中國不是日本，沒有六大財團。中國是想要外匯，但卻有它的立場。

打不得，罵不得，說不得，求不得，怒不得，哭不得，笑不得，走不得。

無數(shù)種感情，戲劇化地匯聚到了中鉢良治心中，變成了兩個字。

憋屈。

沒有發(fā)怒，沒有談判，只有憋屈！

沒有協(xié)商，沒有競價，只有憋屈！

天大的啞巴虧，還是別人明著給他的啞巴虧，他還必須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接下來！

他牙齒都差點咬碎了。

“好……好……很好……很好！”他仰天做著深呼吸，不知道多了多久才平靜下來，秦遠峰一度懷疑他會心臟病爆發(fā)猝死原地。

他的目光，這次略過了馬援朝，刀子一樣釘在秦遠峰身上：“三年後，鄙人，連同久源勝美，小林光太郎，在東京等著你決戰(zhàn)！”

他強壓住暴走的心情，儘量不動聲色地端起酒杯，只是手指卻因爲無從發(fā)泄的暴怒抖得厲害。

他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不把秦皇朝徹底打垮，我夜不能寐！食不甘味！”

“我向天照大神發(fā)誓！”

說完，他二話不說，如同一頭雄獅一般，衝了出去。

“中鉢君，中博君……”橫井軍平回過神來，從桌上拿起他之前放下的絲巾，用力揮舞著：“你東西掉了啊！”

沒有人回來。

中鉢良治如果現(xiàn)在再回來，那纔是真正的自取其辱。

“呼……”馬援朝瞇著眼睛看著中鉢良治走遠，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整個人都癱坐到了榻榻米上，一邊摸著莫須有的汗水，不迭聲地說：“險而又險……險而又險哪……”

秦遠峰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忽然問：“有沒有興趣來我們公司工作？”

“秦先生說笑了。”馬援朝根本沒有考慮，笑著說：“這次真的讓我丟掉了半條命，我背心都是溼的。秦先生，你的工作要老命了……”

“我去年發(fā)給主創(chuàng)人員的年終獎是十萬美元。”

“這是原則問題……”

“今年創(chuàng)世紀主機的主創(chuàng)者徐翔，這一個月已經(jīng)預算百萬美元以上的收入了。”

“秦先生，我是政府官員……”語氣很微弱。

過了好幾秒，他才肯定地搖了搖頭：“就不要和我開玩笑了。”

秦遠峰摸著剃得發(fā)青的下巴：“那你怎麼會這麼出力？我不相信你無所求。”

“我想請你幫忙籤個字。”馬援朝也毫不掩飾，反正橫井軍平不懂中文：“讓我來負責秦皇朝，否則牧司長會插手。”

秦遠峰笑了，果然，馬援朝這麼賣力地幫自己，弄錯一句話，恐怕都會引來中鉢良治當場暴怒無法控制，徹底撕破臉。最後，卻險而又險地停在爆發(fā)的邊緣，確實下了死力，那就絕對不會無所求。

只有他知道，中鉢良治心中何等狂怒。

CD計劃再次延後！PS雛形不會出現(xiàn)！他第二次攔截了PS的誕生！

如果馬援朝知道是這種後果，很可能會拍屁股走人，最多象徵性地說兩句，他還不知道，他已經(jīng)把索尼得罪到了死處。索尼日後但凡在中國政界有一點發(fā)展，就絕不會放過這個人。

他是個聰明人，雖然不清楚，卻可以猜到後果不小，於是，選擇了從秦皇朝這裡要政績。

“你選對了。”秦遠峰大笑，笑得非常張揚，自信的神色絲毫不掩飾：“三年內，只要合作愉快，你的政績會讓自己都不敢相信！”

“希望如此。”馬援朝又恢復了四是大叔的模樣，沉穩(wěn)而優(yōu)雅：“你們先聊，我去外面和你們公司那位員工說說話，等你。想必……我們等會兒還有許多細節(jié)要磋商。”

是啊……很多……

秦遠峰笑著揮了揮手。心中暗道，只希望你的心臟能夠承受得下來。

“砰！”就在同時，隨著一聲巨響，中鉢良治一拳死死砸在防彈玻璃窗上，整個臉色，已經(jīng)不是強壓著暴怒的神色，而是怒火完全爆發(fā)的扭曲！

“查！立刻給我去查！查這個叫馬援朝的副局長！把他的祖上三代都給我扒出來！”他的頭靠在拳頭上，牙齒磨得“咯咯”響，彷彿要擇人而食一般，前排的秘書戰(zhàn)戰(zhàn)兢兢，根本不敢說一句話。

“你沒聽到嗎！”中鉢良治如同瘋狂的暴龍，怒吼在整個車廂中迴盪：“給我立刻記下來！三天……不！明天上午我要看到他的資料放在我的案頭！否則你就給我滾！”

“嗨！”秘書嚇得如同海嘯中的獨木，卻用自己最大的聲音回答。

董事這是怎麼了？平時從不見他發(fā)這麼大的火啊？

“還有秦遠峰！給我釘死他在中國的一舉一動！買了那塊地！和哪個官員接觸！我要你完完整整地回報給我！如果漏了一項……”

這個名字，彷彿勾起了他最深切的仇恨，他眼睛發(fā)紅地低吼：“你不要想離開索尼後還有下一份工作！”

“樓頂?shù)奶炫_是你最後的歸宿！”他死死盯著秘書：“給我做好死的覺悟！”

在他狂怒的時候，居酒屋卻是另一片氣氛。

“你做到了。”橫井軍平給他斟了杯酒，笑著說：“我都沒想到，最後居然還能和你合作。”

“峰迴路轉。”秦遠峰也頗爲感嘆，索尼的代價讓任天堂直接放棄，他也無法去爭，但是，天無絕人之路。他還沒有去就山，山卻已經(jīng)來就他。

“1%的原始股？”橫井軍平看著他的眼睛，和他碰了一杯問。

“有點強人所難了。”秦遠峰堅決地搖了搖頭：“我想，你的地位，應該很明白索尼拋出這麼大的魚餌是爲什麼。”

橫井軍平有些恍然，轉著酒杯，半晌才說：“是啊……我能猜到……”

“CD計劃，是索尼未來的大勢所趨，可以說是他們的大動脈，從八十年代中期開始提起，到了現(xiàn)在，進步不算大，他們已經(jīng)沒有太多的耐心了。”

他喝乾了酒，舔了舔嘴脣：“那麼，我就來說說我的要求吧。”

“第一，硬件開發(fā)組必須聽我一個人指揮。我不管這裡面有多少你曾經(jīng)的老下屬，但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親自來日本邀請我，我很榮幸，也是證明了你信任我。那麼……我需要絕對的信任。”

他的語氣有些淡，卻藏著無邊的蕭索和恨意：“我不想……再培養(yǎng)出一個宮本茂來……”

“這是當然。”秦遠峰也正色道：“你會擁有TV端硬件開發(fā)的全部權利。”

“不是所有硬件？”

秦遠峰微微笑了笑：“如果你統(tǒng)御全硬件，那麼，創(chuàng)世紀的開發(fā)者，我又將置於何地？”

“也是。”橫井軍平想了想嘆道：“他是董事吧？”

“很快就是了。”秦遠峰沒有迴避這個話題：“就算要給你分股份，也不會是在這兩年，我希望先和你說清楚。”

“秦皇朝，我獨佔51%，剩下的，已經(jīng)很難分。”

橫井軍平點了點頭，沒接著這個話題，跳過了說道：“第二——這是基於我不是董事的第一點上面的。我希望參與公司的決策。”

“畢竟有些東西，主機和市場，和各個方面都咬合得很死，我如果不知道，那會非常難做。”

秦遠峰想了想：“半年後？”

“可以。”

世事就是如此奇妙，索尼拋出瞭如此大的餌，給予橫井軍平天大的權利，他還不情不願，秦遠峰否決了他好幾項提議，他卻偏偏願意了。

醉心於技術開發(fā)的人，他的目光永遠著眼於主業(yè)。

“就這樣吧，我的要求就是這兩點。”橫井軍平灑脫地站了起來：“本大爺最討厭的就是談合約，如果你能儘快擬好，不用交給我看，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