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全場沉默之後，不到十秒，一聲孤寂的掌聲響起。
開始，只是一個人，輕飄飄的掌聲，緊接著，是五個，十個，百個人的掌聲，響徹整個大廳。
兩千五百萬，堪比美國一些城市的高價，他們從沒想過的價格，此刻，出現在了上海。
“真是瘋了……”記者們臉上還帶著激動的餘韻，連連搖頭感慨：“這可是兩千五百萬的高價啊……就爲了買上海一塊地……值不值啊……”
“完全想不到，我還以爲這邊的地皮一千多萬封頂了。中國這邊誠意也足，這可是三十年啊……”身邊的老年記者，彷彿還在回味著剛纔本田集團和中村雅哉的瘋狂加價，滿臉都是迷離的神色，感嘆著說：“電子娛樂業，這一行真的太能撈錢了……區區一個南夢宮，國際上算是一流都非常勉強，居然能砸的出兩千五百萬買一塊地……”
“沒那麼簡單。”他剛說完，身邊就穿來一身若有深意的笑聲：“我現在就敢說，南夢宮拿出這筆錢來非常費力。我看，這次是有真正的大佬在他身後支持著他，南夢宮可能是對方的代理人。”
“我看不是，南夢宮本身資金也雄厚，他們的作品爲他們賺了不少錢。”
記者們的聲音，季局長完全沒聽到，此刻的她，已經鼓掌鼓地手都紅了。
開門紅，第二輪的開門紅。而且一開就是兩千五百萬，他們根本沒有想過的高價！
“恭喜南夢宮的中村雅哉先生首拔頭籌。”不僅僅是她，所有的政府官員都站了起來，用力地鼓著掌，臉上都帶著毫不掩飾的興奮神色。
“真是想不到啊……這批小日本，真是對他們又愛又恨。”趙局長一邊笑著鼓掌，最後卻嘆了口氣：“可惜啊，咱們中國，恐怕只有秦皇朝能壓他們一頭。真希望五年後，能出現咱們自己的開發團隊。”
“秦皇朝這次被政府禁止了……我說，就不該禁，雖然我理解中央的心情。但是這種公司，對上海的發展絕對利大於弊！”
“弊？我現在還沒看出弊來。呵呵，今天如果秦皇朝在，那可精彩了。”
掌聲悠揚，中村雅哉在所有人的掌聲中走上了臺，強壓心中的激動，從季局長手中接過標書，親自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臉上，此刻帶著一種解脫的笑容，然而看向季局長的目光，卻無比深邃。
他並沒有立刻拿過合約，而是掃視了一圈在座所有的上海領導。
他們臉上帶著興奮的笑容，他們在不停地鼓掌，他們在爲這兩千五百萬高價喝彩。
天真啊……
他幾乎要搖頭感慨，幾乎要提著對方的領子帶著笑容問別人：你們可知道，南夢宮哪裡拿得出現金的三分之二買地？
你們可知道，這羣真正的買家中，藏著一頭可怕的惡魔？
你們可知道，什麼是真正的膽大包天？
你們又知不知道，這份合約，在南夢宮簽完字後，今天晚上，就會傳達到另一位手裡。
又想不想知道，自己背後是誰在撐腰？
那位……電子娛樂業，全球目前掘金最快的行業中，十年廝殺，四年登頂的三大第一方之一，纔是真正的贏家。
你們不知道……他臉上忽然涌起了一種莫測的笑容，爲中國/政府對秦皇朝患得患失的心情而笑，爲自己肆意揮灑金元的爽感而笑，爲自己跟對了第一方而笑。
“不知道啊……”他笑容越來越大，最後笑出了聲，他很想知道，如果簽完字後，告訴政府，這份合約，今晚就會在秦皇朝手中，他們會作何感想？
“中村先生，您說什麼？”季局長笑著問，順手遞過去鋼筆。
“沒什麼……”中村雅哉帶著感慨無比的笑容，憐憫地看著在座所有人，這些人才是棋子，爲了瞞中央的天，過上海的海必須要的棋子，真正的棋手，只是順手借用了一下這些人烘托氣氛而已。
被人用過了還不自知的棋子，真是可憐……他搖頭微笑著，拿過鋼筆，沒有一絲顧慮，迅速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掏出南夢宮的章蓋了上去。
“咔噠……”
隨後，政府方面掌聲雷鳴。
“咔噠……”同一個聲音，卻在不同的地方響起。
“奧利安娜已經到了北京？”上海虹橋國際機場，威爾斯走下飛機，皮鞋踩在上海的土地上，發出一聲“咔噠”的輕響。
“已經到了。”身後的助理立刻回答：“同行的，還有京瓷的專員宮崎小三郎。”
威爾斯聽到這個名字，臉色就如同吃了大便一般難看，磨了磨牙：“我真是想不通，咱們堂堂國際組織，憑什麼給那個日本人面子？別人人都沒來，一個電話，我這個亞洲調查總負責人就必須跑來中國！”
助理根本不敢說話，是的，是別人一個電話，但那是誰的電話？就算走到美國，歐洲，別人也是各大寡頭的座上賓。昔日四聖碩果僅存的一個，手握兩大全球五百強企業，一個AIPPI不給別人面子，很多工作都得不到配合。
再說，只不過是調查一箇中國而已，爲什麼不賣個順水人情？現在的中國比起日本，該選誰組織一目瞭然。
助理不敢說話，威爾斯自然知道這是爲什麼。他只不過是發泄一下怨氣而已，剛剛到了韓國，幾百人才調查了漢城和光州市，然後拍馬就得趕往中國？這算什麼事？
“算了，不說這些沒意義的事情。”威爾斯煩躁地擺了擺手：“儘快和上海，北京做好協調，三週後，AIPPI一共四百五十人全部轉移中國。中國地方太大，我們恐怕還得和亞洲分部申請人手。先去上海市政府。”
市政府拍賣場，全場都沉浸在如火如荼的氣氛中，叫價聲此起彼伏，距離上一個兩千五百萬高價，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
第二輪的拍賣，完美地讓人驚歎，千萬價格的地皮足足標出了三塊。其他成交量也全部都在七八百萬左右，這個成績，讓一干上海領導彈冠相慶。
“季局長，這次政績已經足夠你評高一級了吧。”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所有領導都在後/臺休息。穆局長端著茶杯，笑著說：“一次性入賬上億美元，這還不算後面還有兩輪，恐怕下次大會就得聽到你升官的消息了。”
季局長喉嚨都如同火燒一般痛，但臉上洋溢的全都是快意的笑容，笑著搖了搖頭，壓著嗓子輕聲道：“哪有那麼快……我當上這個招商局局長才一年多。”
笑語晏晏之間，一位工作人員快步走到穆局長面前，帶著焦急的神色貼著耳朵說了幾句，穆局長霍然擡頭，眼睛裡都是驚訝：“怎麼會？不是還有四個月快五個月？怎麼這麼快！”
他的神色，語氣，讓在座的一干局長瞬間沉默了下來。穆局長緊緊抓著扶手站起來，在屋裡神色不安地轉了幾圈，這才揮了揮手：“下去吧。”
工作人員剛離開，趙局長立刻問：“老穆，怎麼了？”
穆局長抿著嘴脣揹著手，踱了好幾次步，這才擡頭肅容看著所有人：“AIPPI到了，這次，他們帶著調查申請，調查人員資料表，自己的身份證明，以及版權組織的特派證明。現在就在市政府！”
“什麼？”“怎麼會這麼快！”“不是還在調查韓國嗎？還有四個多月吧？”
一石激起千層浪，趙局長難以置信地張了張嘴，片刻後急促地說：“是誰接待的？怎麼說的？有沒有開始走流程？”
“沒有！”穆局長帶著難掩的焦急，咬著牙開口：“不只是上海，北京去的人更多，以一位叫做奧利安娜的女人帶頭，一次性去了五名資深特派專員。我們的人暫時打發走了他們，但是很快，他們就會要求AIPPI下達正式催促，到時候不接受調查都不行！”
所有人，頓時全部從剛纔的火熱中抽離了出來，甚至能感覺到周圍絲絲縷縷的寒氣。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幾天前，剛剛調查完漢城，現在就全部轉移中國？
“這到底怎麼回事？”趙局長也急得站了起來：“波多野信志來過之後，姜副部才下令全國收攏盜版，一臺不準放！現在才收攏了多少？忽然之間版權組織就要全面轉移？”
沒有人回答，事情的嚴重性，所有人都清楚了，AIPPI，國際版權組織，關貿總協定的鑰匙，如果在哪個城市被折斷，市長，市委書記恐怕根本逃不掉這個責任！就連姜副部都罪責難逃！
這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中國在關貿總協定上已經走了整整三年多，難道就因爲這次再被苛刻的條條框框繼續限制？
這壞的是整個中國的市場體系！無論任何行業！
“上海是牧副委員長乾綱獨斷。”季局長鐵青著臉站了起來，聲音沙啞，現在說一句話都像刀子磨著喉嚨，此刻卻大聲道：“快，老穆，立刻去找牧副委員長，咱們官太小根本起不到作用！一位副國級部門的副部長坐鎮，大家都能看得出國家有多重視。只有他，才能定決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