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

《無間道》片場。

在電影拍攝中，李志凡一般是不會亂加戲的，這一點跟著他久一些的人都知道。

而且《無間道》三部曲本身就沒有一個多餘的鏡頭，畫蛇添足反而會打亂故事節奏。

李志凡偶爾也會放任演員自己加戲，反正剪輯在自己手裡，只要改動不大，一般沒什麼問題。

不過這次卻破了例，給楊錦榮這個角色加了戲，甚至改變了他的性質。

拍攝過程中，飾演楊錦榮的姜海，成了全劇組最大放光彩的一員。

這多半都歸功於姜海多年沉著的磨練，而他走紅的時候已經過了輕浮的年歲，所以不但沒有膨脹，反而借勢更加嚴格的把關劇本和主創團隊，不想一些年輕演員，一部戲紅了片約不斷，爲了賺錢賺流量什麼都接。

尤其是一些明明是爛片，但因爲參演的流量明星多，所以受邀演員也帶著其他目的進組。

姜海之前跟李志凡聊天時無意中提起，他拿到《無間道》的劇本時，最想演的是陳永仁這個角色。

說起原因，姜海提了三點。

其一是陳永仁在人格上，有巨大的缺陷。

尤其是第二部的劇本里能夠清晰的體現，因爲倪家一家人的死，陳永仁揹負了很大的自責，他是一個警察，所做的一切出發點都是正義的，爲了恢復身份，爲了證明自己，做了很多事，但卻間接導致了倪家滅門。

陳永仁幾年來收集了很多證據，倪永孝被抓，也只是倪永孝一個被槍斃或是關一輩子，臥底自己的家人這麼久，除了倪永孝，其他家人可都是做正行的，即使爲了正義要大義滅親，但是他們是無辜的，倪永孝一死接著倪家人全玩完。

這也是陳永仁在第一部戲裡會看心理醫生的最大緣故，多年臥底生涯並不是最根本的原因，而是因爲倪家人的死，甚至在倪家人死後，因爲“警察職責所在”，還得去韓琛手下做臥底，這種矛盾衝突的人性，造成了心理上的極大缺陷。

其二是陳永仁這個角色非常難演，亦是這部劇裡最難演的角色。

在姜海看來，李志凡雖然不是什麼小白臉小鮮肉，但好歹也是個文藝青年，沒有一臉的匪氣，怎麼讓人一眼看過去就覺得是壞蛋呢？

相反姜海倒是有這個能力，因爲他正派反派都能塑造。

但《無間道》第一部上映之後，姜海看呆了，原本在劇組還沒覺得，到了大銀幕上連連感慨，佩服李志凡的可塑性，也佩服劇組造型師的能力，成功的造型加上隨性的表演，沒有一點出戲感，反而很融洽，且身上散發出一種香江本土演員同化的質感，根本不會覺得他一個內地演員演香江的臥底有什麼不妥。

另外難演的一點是陳永仁這個人本質上是警察，是好人，一不留神就會被反派的演技比下去，在某種意義上，反派比好人更容易演的出彩，因爲壞人更容易去表現誇張的表情、肢體動作等。

好在李志凡選了陳冠君來演劉建明這個角色，而陳冠君除了帥的天崩地裂外，演技上完全被李志凡壓著，尤其是他的各種眼神，就已經足夠撐起一部戲。

陳冠君雖然已經足夠出色，但是作爲反派臥底，他的演技還是略遜一籌。

雖然姜海很想演陳永仁，不過拿到楊錦榮這個角色並仔細深入揣摩之後，反而更加興奮，因爲這個人物很關鍵，很神秘，一開始的劇本並沒有明確他的身份，但是李志凡爲他加戲的內容，即使揭曉他的身份，反而使劇情直接推上了另一個高-潮。

第三部其實是分了上下兩場的，上半場是陳永仁死前六個月的戲份，雖然陳冠君因爲融入了節奏，融入了劇情，要比當初拍第一部的時候好一些，尤其是臨場發揮和情緒爆發這一塊兒，第三部原版就有專門爲他加戲，他也演的不錯。

相比前兩部，李志凡雖然只負責上半場，但也是成了陳冠君的配角，這個大配角的戲份依然是略勝陳冠君一籌的。

而下半場是陳冠君和姜海以及周石磊三人的對手戲，周石磊一上來就凌空凌駕於倆人紙上，包括前半場戲份也非常重的周石磊，在李志凡和陳冠君面前依然是高一等的。

剩下陳冠君和姜海兩人，反倒是不相上下，因爲姜海的角色限定了他的範圍，且姜海的演繹彷彿是日韓電影裡作爲主角的中年警察，影帝級的那種演繹。

原版劇情介紹裡，對楊錦榮的描述是：年輕警司楊錦榮憑著一頁頁豐功偉績，以不到四十之齡，正邁向警隊最高層。

——年輕警司這個詞，用在不到三十歲還行，但不到四十歲，只能算是青年警司，而姜海將人物形象提升到了中青年，其實是最正確的。

拍攝過程中，李志凡其實對《無間道3》的剪輯上也有新的想法，原版給人感覺是一段一段的，不斷閃回的，所以會莫不知頭腦。

其實是線索人物沒有明確，因爲第三部的真正線索人物，是沈澄。

如果以沈澄的視角，或者是按照沈澄的出場順序來剪輯第三部，那就不會摸不清頭腦了。

原版因爲沈澄的扮演者是內地演員陳道明，且導演想玩個時空交錯的花板子，劇情沒問題、拍的沒問題，但是捨不得把重心從香江演員身上放到陳道明這個內地演員身上，所以看起來亂套了。

電影畢竟是給大衆看的藝術，自然要照顧到所有受衆。

原版的剪輯方式其實並沒有問題，從藝術層面來講，完全是昆丁的感覺，但畢竟不是沒個受衆都聰明，有些人第一遍看不懂，就會直接把電影標位爛片、故弄玄虛，且壓根不會有第二遍第三遍去看的心思。

而且《無間道》有著龐大的關係網和局面，並不是一個人犯罪或失憶的簡單故事，用時空閃回剪輯，很容易造成一種“花絮大合集”的感覺。

此外第三部最大的一個懸念是韓琛設下五個臥底，劉建明是第一個，也是頭號臥底，第二個是在第一部電梯裡被劉建明打死的林國平，第三個是陳俊，第四個是樑警官手下的一名警察，第五個人……沒有出現！

應該是原版導演忘了，但在第三部中卻有明確的暗示，很有可能就是楊錦榮。

因爲戲中有兩幕已經說明了情況。

第一幕是在警局中，楊錦榮的下屬陳俊拿著槍指著楊錦榮，說：“楊sir，我們都是爲琛哥做事的，你應該幫我，不然你也沒有好日子過。”

鏡頭給到楊錦榮的時候，一臉淡定，毫無變化，之後一聲槍響楊錦榮從會議室走出來，下屬陳俊卻死了。

這說明了楊錦榮和韓琛的一些關係，即使是高層安排的情報交換人員，也不可能明目張膽的讓一個韓琛的內鬼知道，足以說明這個陳俊很早就認識楊錦榮，知道楊錦榮和韓琛的關係，那麼這個認識的節點，很可能就是當初被韓琛安排進警校當臥底的時候。

而楊錦榮殺人不眨眼，毫無恐慌淡定到了極點，說明在他的性格是不擇手段，甚至比起陳永仁和劉建明，更加的冷血無情，卻也說明了他忠奸難辨。

還有一幕是劉建明在聽到播放的錄音時，精神失控，激動的指著楊錦榮，說：“他纔是劉建明，劉建明就在那裡，你們怎麼不去抓他！”

精神分裂只是對正常人來說他們不正常，但從各種理論上來講，精神病人有自己的一套邏輯，原劇設計這樣一幕，很可能暗指楊錦榮的身份和劉建明是一樣的，只是不過是更高明的一種無間道——雙重臥底。

所以李志凡唯一給楊錦榮加的戲，就是被發現了韓琛留下的錄音帶裡，有楊錦榮的一份與記錄不同錄音——楊錦榮作爲警察高層授意安排去和韓琛交換情報的保安科高級督察，實際上卻是韓琛安插進警局的，但峰迴路轉，最終被劉建明打死後，警務高層才告知，殉職的楊錦榮其實和陳永仁一樣，沒想到又被韓琛當棋子給送了回來，高層索性順水推舟。

爲什麼楊錦榮的雙重身份會是警方派出的臥底呢？

因爲槍法暴露了一切。

林國平殺陳永仁，是射頭。

劉建明殺楊錦榮，也是射頭。

而無論陳永仁、楊錦榮或是沈澄開槍時，都沒有打過對方頭部。

甚至陳永仁和沈澄互射時，一個被中了手，一箇中了腳。

這因爲他們都是真真正正的警察，警察學堂裡面有一課就是說面對歹徒，不是擊斃，而是擊倒，所以這三人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不會射頭，因爲這條規定已經成爲條件反射。

而劉建明不是，他始終是賊，在自己心裡也認爲自己是賊，他想做好人，誰擋殺誰。這讓我們看到了兵與賊的區別。

而楊錦榮被射頭槍殺，與陳永仁一樣，首先是呼應了第一部，也再一次證明劉建明是賊。

楊錦榮在第三部承接了陳永仁的角色地位，被劉建明最後射殺，這也是劉掉入無間道的最後一步，圍繞了影片中那句佛經：受身無間永遠不死，壽長乃無間地獄中之大劫。

如此一來，楊錦榮最後的神秘色彩在解密的那一刻，把劇情推向了高-潮，緊接著就是最後的結束。

如此一來，楊錦榮這個角色就不會被人覺得加進來沒頭沒尾，甚至有些突兀的感覺。

此外另一個會讓人突兀的角色，自然就是沈澄了。

原版也同樣沒有說明沈澄的身份，也沒有明確說他是個內地公安，但他又做軍火生意，又土豪的不得了，又和韓琛攪和在一起，實際上他的身份應該不難猜，就是一個捐客，但卻是替國家辦事兒的白手套，所以纔會說自己是影子，來到迴歸後的香江，也是做一些不能言說的事兒，總之是很大局的事兒。

這個人物即使是放在這個世界這個時代，依然是不能明說的，要不然電影過不了審。

在所有國產影片裡，軍火捐客都是反派，都是非法的，不能是隸屬於政府的。

所以《無間道3》在李志凡手中，依然留下了沈澄這麼一個謎團，而他的行爲看起來完全是一個BUG。

要給沈澄一個明確的結尾，除非大改劇本，並且拿到軍部或公安部去申請，請教參考意見，這樣一來《無間道3》成了另一部《湄公河行動》樣式的電影，也失去了意義。

……

連續奮鬥兩週之後，時間到了三月中旬，《無間道3》也正式殺青。

這三部曲算下來拍了將近半年，劇組所有人連年都沒過，一直堅持在崗位上。

尤其是李志凡，這半年時間和家人完全是分離的，只有周珂每週會來香江待兩天，過後就又回了洛杉磯。

所以殺青後李志凡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買一張飛洛杉磯的機票。

而電影拍攝的所有素材他也都帶著，準備在美國進行第二、三部的後期製作。

……

洛杉磯。

一到家，李志凡就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小櫻桃。

到今年六月，小櫻桃就三週歲了，早已是個能跑能走的大Baby。

“小櫻桃，看看老爸給你帶什麼回來了！”

李志凡一進屋，就拿出了自己準好的禮物，種類非常多，都是從香江購買的，有一套適合3歲兒童的圖畫繪本，拼圖，還有佩戴的髮卡、手環，以及幾套蓬蓬裙。

小櫻桃在幾樣物品中挑了挑，拿起髮卡自己戴上，說道：“我喜歡這個！”

李志凡大瞪眼：“說話這麼流利了？”

一旁的周珂笑道：“視頻通話的時候，你又不是沒跟她聊過，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不是，那也沒這麼流利啊！”

父女倆視頻的時候，小櫻桃也能說很多，但是啃啃巴巴，斷斷續續的說，還有好多時候不會說了就哇哇的說一些奇怪的語言。

小櫻桃現在每天都回去早教中心，不過這和國內的幼兒園或是親子園不一樣，就是帶去玩幾個小時便回來了，雖然有開發智力的一些遊戲，但不會特別困難，反而小孩子還挺了高興的，或許就是在這種接觸中，學到了一些奇怪的語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