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認識這老頭，怎麼還會這麼好心，把他送到醫院來呢？這個老頭是不是讓你撞了？”見樑皓不是有錢人，導診護士便無所顧忌了，再次質疑了起來：“我現在要報警了，你可別跑！”

“你”樑皓的腦海中立即涌現起了許多倒黴形象，比如那位救了摔倒的老太太卻被後者告上法庭的彭宇，由此樑皓也明白了爲什麼當今社會上的英雄會流完鮮血再流淚，因爲很多人用自己骯髒自私的內心去比照其他人，比如彭宇案中那位姓王的法官。

見樑皓一時說不出話來，導診護士自覺得理：“否則你爲啥見義勇爲呢？”

這個問題讓樑皓沒有辦法回答，只是覺得自己不應該見死不救，至於當時爲什麼要見義勇爲，卻實在難以說出原因。如果真的一定要說出來，那就要從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一直講到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而樑皓既沒有這個耐心，也沒有這個興趣，更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因爲這些道理基本可以說純屬放屁，否則護士就不會對樑皓的做法大驚小怪。

樑皓深深吸了一口氣，極力保持著剋制：“如果是我撞的，就應該是骨折，而不是現在這種情況！”

“不是就不是，你激動什麼！”護士不屑的輕哼了一聲，然後斬釘截鐵地說：“反正不交住院押金，就不讓住院，這是規定！”

導診護士著重強調了“規定”這兩個字，樑皓當然知道醫院有這麼一項鐵打的規矩，即便在鬧出了無數的醜聞甚至搞出人命之後，這項規矩仍然被全國各大醫院堅定不移的執行著。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溫婉的聲音傳了過來：“出了什麼事？”

樑皓順著聲音傳來看過去，發現一身警裝的秦瑤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身後，還有另外兩個那天一同出現在公寓門前的警察。

“真巧啊！”樑皓嘆了口氣，問：“你怎麼也在這？”

“我接了一個案子，有一個受傷者，剛被送進來！”秦瑤看著樑皓的目光有些複雜，語氣也不如那天生硬：“你還沒回答我，出了什麼事？”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不過就是一條人命而已！”樑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指責道：“只是這件事情讓我明白了，大夫有時候和屠夫就是一回事”

這番話獲得了很多患者的認同，紛紛點頭稱是，有脾氣比較火爆的還高聲幫助樑皓指責護士，不過大家對這類事早就見多了，縱然感到憤懣卻也無計可施。有一個老大娘悄悄捅了捅樑皓，低聲說：“別和他們生氣，要是他們背後裡使壞，這老頭子的命可就懸了”

其實秦瑤已經來了又一會了，目睹了事情的全部經過，她根據自己做爲女人的直覺和作爲警察的判斷力，認定樑皓說的全部是事實。她爲人很是心大，很快不再介意那天公寓門前的不愉快，但是對樑皓其人仍然沒有什麼好印象。

秦瑤今天如果不是親眼目睹，無法相信樑皓爲人竟如此正直熱心，會爲一個莫不相干的路人做這麼多事，更無法想象正直的人還有茍延殘喘於世的，而不是全部死絕。這年頭別說醫生喪失了自己的職業道德，整個社會的良心和公德，早就已經和豬肉的價格背道而馳，一切都是“錢”字高懸。男人爲了錢可以像一樣去賣，女人則可以像男人一樣出去坑蒙拐騙。

秦瑤一時之間有些愕然了，同時也被帶動了，問導診護士：“不管怎麼說，救人要緊，押金要多少錢？”

護士的聲音冰冷而無情：“急癥先交五千！”

“大家湊湊吧！”秦瑤說罷自己先掏起了腰包，另外兩個警察也開始翻自己的口袋，結果很快湊出了三千多塊。

看到這個場面，越來越多的人過來圍觀，同聲指責起了這裡的護士，其中也有熱心腸的人現場搞起了募捐，雖然所得的錢不多卻給秦瑤另外一番感受。這個社會上的好人其實還是很多的，只不過缺乏勇氣站出來，也可能是因爲受到傷害太多，所以隱藏著不敢露面。

一箇中年大夫走了過來，看了看現場的情況，既是擔心拖下去可能真的出人命，也是害怕對醫院造成不良影響，於是說：“先把這些錢交上吧，夠不夠的到時候再說！”

“好！”秦瑤點點頭，告訴樑皓：“我去交錢，你看護老人！”

眼見真金白銀就要交上來，院方的積極性也被調動了，兩個護士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推著擔架跑出來，將老人放到上面之後便推著進了急診室。

樑皓在急診室外面來回踱步，臉上寫滿了焦急，秦瑤交過錢後走了過來：“怎麼樣？”

“還不知道！”樑皓看看四下裡沒人注意自己，拿出一支菸點上，吸了一口。

“沒想到你這人這麼熱心！”

“談不上熱心，只是做了點力所能及的事情！”

“如果大家都像你這麼想就好了！”秦瑤長長嘆了一口氣，又說：“我要替那個老人謝謝你！”

“不必了！”樑皓笑著搖了搖頭，多少也有些無奈的說：“這個老人醒了之後，不誣賴是我讓他發病，我就心滿意足了！”

“不會的！”頓了頓，秦瑤鄭重補充道：“就算他這樣做了，我給你作證，雖然當時我不在現場，但是我相信你是見義勇爲！”

“謝謝你的信任！”

秦瑤上下打量著樑皓，意味深長的說：“如果這個社會上見義勇爲的人多一點，至少每個人都能夠更有責任心一些，那麼我們的社會將美好很多！”

“雖然你說的只是一個正常社會最基本的道德標準，但是在我們這個社會卻太難實現了。”樑皓搖搖頭，感嘆道：“連救死扶傷的人都會把錢看得比生命都重要，甚至把救命用的血漿拿來澆花，說明任何正常的東西都已經變得不正常了。”

秦瑤苦笑了兩聲，贊同道：“很早以前就聽過，白衣天使黑心腸。”

“錯了，其實白衣天使的心腸不是黑的，而是黃的！”樑皓搖搖頭，進而解釋道：“是黃金的顏色，說明他們的心裡裝的只有錢。但也是糞便的顏色，說明他們的心和糞便是一樣的！”

“看不出來，你還很幽默呢！”秦瑤咯咯的笑了起來，看著樑皓的目光多了許多的欣賞：“只是部分人這樣吧，總還是有好的”

秦瑤正要說下去，急診室裡走出來個大夫，看了看樑皓和秦瑤：“你們是是和病人一起來的？”

樑皓和秦瑤一起點點頭：“對！”

“老人的狀況還算平穩，其實也沒有什麼大問題，只是心臟突然感到不舒服，加之此前可能走太多的路，所以一時昏迷了過去。”

“那就好，如果他有大問題，剛纔耽誤那麼長時間，現在恐怕已經魂遊西天了！”樑皓站起身來，告訴秦瑤：“你這位人民警察盡點責任吧，到老人身上找找有沒有通訊錄或手機之類的東西，然後儘快和他的家人取得聯絡！”

秦瑤點點頭：“那你呢？”

“沒什麼事我就走了。”

秦瑤多少有些奇怪：“這就走？”

“不然還怎麼樣？等他的家人對我千恩萬謝並送面錦旗？”樑皓笑著搖了搖頭：“我沒什麼興趣！”

樑皓一直都擔心凌傲雪的入住會帶來麻煩，結果這個麻煩果然來了，當時樑皓剛剛從外面採購生活用品回來，發現公寓門前一片混亂。

凌傲雪衣衫凌亂，手裡拎著一把帶血的砍刀，捂著腹部踉踉蹌蹌的向前公寓門前跑，二十多人跟在後面窮追不捨。

與充斥著叫罵聲的普通打架鬥毆不同，這些人根本不出聲，只是拎著各式兇器緊盯著凌傲雪，面容上帶著兇狠無比的表情。樑皓一看到這個架勢就明白了，他們是務要置凌傲雪於死地。

樑皓立即陷入了一個兩難的選擇，一方面不願意捲入黑社會的恩怨，另一方面凌傲雪畢竟是自己的房客，而且事情就發生在公寓門前，似乎沒有坐視不管的道理。

就在樑皓猶豫的時候，凌傲雪已經打開了公寓的大門，而追在最前面的一個人距離她只有一步之遙，已經揮舞起了手中的砍刀。

在這種情況下，樑皓想不管都不可能了，扔下手裡的東西飛奔過去，高喊一聲：“都住手！”

樑皓這一嗓子聲若洪鐘，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正在追看的那些人愣住了，不約而同的停住腳步向樑皓看來。樑皓趁著這個機會衝到大門那裡，擋在了凌傲雪身前：“各位，有話好好說，沒必要對一個女孩子這樣狠！”